胡太后伸手理了理头发,唇角掠过一丝冰冷的笑意,用手指着天,说道,“不只你,许多已经上了天的下了地府的人都想杀了朕,可惜呀!”胡太后用手抚摸着身上牡丹绣成的衣衫,又摸了摸袖口的龙纹图案,娇笑出声,“成得了的龙的始终是龙,蹦跶的再厉害的想要翻过龙门的,翻不过去终不过只是一条鲤鱼,一辈子只能困在水里,还能成为砧板的肉块,你从前在外面的时候还是正经的皇太后你都斗不过朕,被朕发落来了冷宫,你以为进了这里就能斗得过朕吗?笑话!”
高太后的眼底你闪过一丝仓惶和轻蔑,态度却依旧强硬,“是吗?刚才要不是这个贱妇救你,你早就死在了我的刀下了,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还敢自称朕,你把你的儿子元诩又置于何处?你是先帝的女人,如今却在这宫中左拥右抱,败坏皇家名声,祸乱后宫,该死的那个人是你,你这个贱妇坏事做尽,老天定不佑你,我活着日日诅咒你,死了定也会日日时时诅咒你,你定会被装入猪笼,陈塘而死!”
李诗茹听得汗毛孔直竖,还别说,胡太后还真的是这个下场,难道就是这个高太后日日诅咒的效果吗?又假手于尔朱荣来完成,还真是天道不爽,报应不绝!
胡太后不以为意的笑了起来,用手抚摸着鬓角旁的一朵赤金的牡丹花,轻蔑的说道,“在冷宫外你还是皇后的时候都斗不过朕,你在这里又关了这两年怎么就有指望了?凭你的这点本事,不过就是用蛮力伤人罢了,看来你这年岁长了,脑子却是一点都没有长进,朕要是折损在你这点微末伎俩里,那才叫天亡朕呢!”
高太后气得脸色发黑,陡然的伸手往前挠着,却也不过只是在泥地上划出几条划痕而已,胡太后娇媚的一笑,“郑俨,处置了她,别忘了你还欠朕一个解释外加惩罚!”
郑俨谄媚的笑了起来,他知道胡太后已经放过了自己,便答应着,胡太后转身扶着小宫女的手,走了两步这才回头道,“你们都要好好惜命,留待来日和朕斗吧!没有你们在,朕也会觉得索然无味的。”
李诗茹的手被竹言紧紧的攥着,两个人虽说是不甚害怕,却也觉得心惊不已,连李诗茹也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情绪,她只知道,高太后要倒霉了,而这个意外的出现确是她始料未及的,这是她要走出冷宫的第一步,没想到却凭空填了这样一份孽!
胡太后已经离开了,只留下满身可笑的泥泞和一阵已经腐坏了的香气,仿佛方才的种种生死惊险,只不过是谈笑间的一抹云烟,李诗茹暗暗的却也生出了几分羡慕,还别说,这个胡太后的这番定力还真不是盖的,何时何日,自己才能这样在谈笑间就杀了人呢,恐怕,自己是做不来这样的人了,不过,方才的这出戏,自己好像也演得不错。
人生本来就是一出戏,你放唱罢,我来唱,如此而已。
那么,又有什么是真实的呢!
李诗茹还怔怔的功夫,郑俨就已经扬起了脸,再也不是那个谄媚的男人,而是变成了一个严肃和一脸傲气的男人了,他令几个侍卫将高太后拖进了一间偏殿里面。李诗茹对这样的人嗤之以鼻,可此时却不是嗤之以鼻的时候。
李诗茹紧走了几步,挡住了郑俨,说道,“这位大人,高太后不过是发了疯了,才会冒犯太后,她也只是发疯,不是有意的,这里的女人又有几个是正常的呢!还请大人你高抬贵手放了高太后吧!”
郑俨冷笑了数声道,“这位英贵嫔,你也别怪我多嘴,这胡太后的性子便是如此,已经饶了她一次不死了,再敢有第二次,就会必死无疑,只怕现在在太后的心里,还在后悔当初的时候留了她一条生路呢,你啊,好好的看着,就当给自己一个警醒教训,也当学习学习了,你的父亲若不是尔朱荣,你以为你能在这冷宫里活到今天吗!”
郑俨说完,再也不发一声,转身走到了偏殿之中,看着太后的近身侍卫将高太后放到了一个装满了水的大瓮里面,然后用木枷固定住了瓮口,然后有人掰开了高太后的嘴巴,把她的舌头活生生的割了下来,高太后挣扎着,喉咙中发出呜咽的野兽一般的嘶叫声,眼中只剩下痛苦和怨恨,狰狞而恐怖。
李诗茹靠在窗棂上,只觉得身上的冷汗逼透了一层又一层的衣衫,她恍惚记得这种非人的刑罚,那就是把人放于大瓮之中,每日喂饭食物,然后人便会在大瓮之中排泄,排泄之物便会生蛆,然后这蛆便会钻入人的身体,一点点啃噬,直到把人折磨死而已,而割去了舌头就是防止咬舌自尽。
过不出李诗茹所料,已经有侍卫给高太后的口中洒了止血止痛的药粉,然后又强行给高太后灌进了汤药,高太后很快便没有了任何声息,昏沉睡了过去。
原来熬在这个冷宫里,不过就是这样凄惶的被人折磨,又或者是自己死去。
李诗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回到了空落落的房间里,也不顾壶中的水是冷是热,一股脑儿的倒在了口中,好像唯有如此,才能安抚自己一颗慌乱的心,这样的刑罚自己只在书中读过,然而亲眼见了却绝不是书中写的那样了,她虽胆大,却也无法平静了。
外头的小太监中突然有一人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之声,一开始是惊痛的呼号,哭爹喊娘的求饶,到了最后,却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直到彻底没了动静。
就听郑俨骂道,“你这个该死的奴才,若不是你,我怎么能遭太后的责骂,倒不是我腿快爱走宫穿院,倒是你,我今天就让你尝尝这铁蒺藜的滋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具肉体被拖出去的声音也渐渐的彻底消失了,还有脚步声,竹言满脸是泪,看着李诗茹说道,“高太后好惨,妹妹,我们要救救她啊!”
李诗茹凝眸看了看竹言道,“你怎么动了恻隐之心,我们现在尚且自身难保,又如何救得了高太后呢!”其实,李诗茹不过也就是一问,在她的心里也是想要救出高太后的,能让竹言如此变色的事情实在不多。
竹言见李诗茹如此问,这才缓缓的说道,“高太后为人宽厚,向来都是宽待下人,我也是受过她的恩惠。”
“哦,我们来冷宫也有些时候了,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而你们在我的面前也似从不相识,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李诗茹皱起了眉头,问道。
“她当年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而我不过就是太子元诩身边的一个使唤丫头,我记得她,她又怎会记得我,那年家乡闹饥荒,很多人都活不下去,我的父母亲人自然也是如此,多亏了高皇后赏给了银钱,家人才得以活命,她不记得当年事,我又怎么敢忘。”竹言沉沉的说着。
李诗茹思讨了片刻,又沉吟了半晌,这才说道,“救她性命确是不能,给她个了断倒是不难,两权相害取其轻,你考虑考虑!”
竹言的泪珠滚滚而落,确是真情流露,她哽咽道,“也只能如此了,这个宫中救人的不多,害人的确是多的数不清。还好,我们没有用这样莫名其妙送进来的东西,否则今天他们的模样便是我们的下场。”
李诗茹顺着门往外看去,只见那个小太监双足留下的血痕在灯笼黯淡的光影下越发的显得鲜亮起来,确实是像朵朵绽放在污泥地上的红莲,一步一血,一步一肉,步步触目惊心。
李诗茹把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她低低的说道,“是啊,差一点就中了旁人的奸计了,那么双足残废的人,怕就是我们两个了。”
竹言道,“还是妹妹你警觉。”
李诗茹蹲了下来,取过藏在床榻下面的纸钱,焚烧了起来,火光熊熊的染红了她的面颊,李诗茹低低的说道,“如果不是皇帝送来的东西都是通过小九来给我们,如果不是这次送来的东西这样多,我是不会怀疑的,皇帝元诩是不会这样细心的。”
竹言仍然心有余悸,“这点我倒是忽略了,只想着寒衣节了,想着死去的父母亲人了,那妹妹你怎么知道这个胡太后会来!”
“有人设了这个局,就是要引出大事情来,宫里面只剩下胡太后一个人了,冷宫里出现了这样大的违反宫规的事情,即便她自己不来,也会让跟前最贴身的人来,那么只要有人来,这个事儿就不怕了,就必定要让人知道,太后身边有为别的主子做事情的人,胡太后又怎么能容得下身边有这样的耳目,咱们也就能脱身了,正好也除去了这个人,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