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姬难以置信的看着费无极,这样大逆不道、有违人臣的话自他的口中说出来,仿佛就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此刻齐姬就已经是被他相中的人选,怎么都逃不掉的一般。
“你疯了,你彻底的疯了……”齐姬忽然嘶声大叫了起来,起身之时,几乎是踉跄着的朝着前方走去,可是,却是因为心中害怕的原因,她的步伐才跨出,却是已经腿软到再次跌坐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费无极走到她的面前去,悻悻然的看着这个被吓坏了的女子,笑了起来,“你看看你,都是即将要成为太子妃的人,怎么还这么没胆色。如若是你现在身在楚宫,被大王一句话给吓到也还是这副模样,这可怎么行,这非是一个公主该有的风范啊!”
齐姬抬首起来,愤愤然的看着他,“你住嘴,你知道你现在说的是什么吗?让我替代公主进宫,这是违天下之大道,要受天下人唾骂的,你不怕遗臭万年,我还怕辜负了孟嬴公主的一片真情……”
她说着,径自强撑起了身子起来,“我是不会与你同流合污的。”她要将此事禀告孟嬴,这个费无极既然敢生出这样的心思来,就绝非心存善类。如果孟嬴此时还蒙在鼓里的话,又不知道进了楚宫之后,他又会生出什么样的歹心来。
可是,却是在齐姬转身要离开之时,费无极却是一声冷喝叫住了她,“你休想要想着将此事去禀报公主,且不说无凭无据,公主是否会信你,就单单说你们现在身在楚国,难道还觉得此事有转圜的余地吗?”
听着费无极这话,齐姬的心中虽然存疑,但是却无比的笃定,“公主会相信我的,即便她不相信,从秦国陪嫁过来的那么多人,谁是公主你是瞒不过去的,你要想找别人替代公主,也是枉然,公主知道了这事,也会堤防着你的。”
她不可能会背叛孟嬴的,否则的话,就辜负了孟嬴救下了她,甘愿牺牲自己嫁到楚国来的一片心了。
费无极却是有恃无恐,“老夫想做的事情,谁也无法阻止,齐姬姑娘,老夫劝你还是多多思量思量才是,再者,你也不要妄想着能将此事告知孟嬴,她知道此事之日,便是命丧之时,如若你想要我提前动手杀了孟嬴的话,你就尽管告知于她吧!”
说着,费无极慢悠悠的转身去,一身无所谓的模样。
反倒是齐姬,在听到他的这话的时候,脸色瞬时惨白了起来,“你想对公主做什么?”也顾不得其他的,齐姬奔跑着上前去,将费无极的衣袖给抓住了。“费无极,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打公主的主意,公主要是出事的话,我,我定然……定然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哪怕与他同归于尽,也不会让费无极对孟嬴做出什么事的。
然而,费无极却似乎半点都不在意她的威胁,“公主的安全与否,自然身系在齐姬姑娘的身上,只要她不知道此事,自然安全。”
说着,费无极就要继续朝着前方走去,只剩下齐姬一个人怔忡在当处,一下子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好。可是费无极没走了几步,则又停了下来,转身冲着齐姬说:“至于你所说的陪嫁的宫人嘛,老臣自然是有办法,还请今夜姑娘放眼看之,老臣自然是会将一切障碍都扫除,为姑娘铺陈一条平坦宫道的。”
这次说完,费无极留下了孟嬴一个人在这小院之中独自踌躇,她的心一直跳个不停,至始至终她都无法相信费无极身为大楚的臣子,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而看他刚才的模样,似乎今晚还想要做什么?
齐姬看不穿这个人,实在老奸巨猾,但是她的心中却是惦记着孟嬴的,孟嬴绝对不能出事,否则的话,她该怎么面对?
想着,齐姬原本是想要回到自己房间去休息的,这下整顿好自己的情绪之后,却是又转身朝着孟嬴那边房间的方向走去,她须得陪伴在孟嬴的身边,绝对不会让她出事的。
房间之中,见到齐姬去而复返,孟嬴的心中诧异,“齐姬,你怎么又回来了?”
齐姬原本只想着回来陪在孟嬴的身边便行,只是现在孟嬴一切都全然不知情,被她这么一问,齐姬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了,要说费无极今夜所说的话,齐姬又确实无凭无据,又不知道在这边上有多少是费无极的人在盯梢,她时刻须得谨慎言语。
故而,齐姬一下子喃喃了起来,随便找了个借口含糊,“我,奴婢……奴婢只是怕公主异乡情切,怕你伤怀,故而想过来陪陪你。”她掩藏掉了自己刚才与费无极见面的事情,不敢实言相告,但是却也害费无极对孟嬴做出什么事情来。
老贼虽然狡诈,但是刚才他所说的话也不误道理,如果她为了一时的逞强将此事告诉公主的话,孟嬴是否相信齐姬没有把握。更让她担心的是费无极是否会对孟嬴下手,如果到时候孟嬴出了什么事的话,她又该怎么办?
齐姬的去而复返让孟嬴的内心存疑,但是她的话也确实让孟嬴心中一伤,“远离家国,身边确实连一个知音的人也无,也不知道,此次来到楚国,又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她说着,让齐姬进了自己的房间,似乎今夜也想让齐姬留在自己的身边。
齐姬心中战战兢兢,似乎并没有去在意孟嬴话中的意思,只是一直在想着之前费无极对自己说的话,她始终觉得不安。
回首看去,只见到孟嬴站在烛光下,素手拔下了在头上的银簪,朝着那被烧爆了的烛芯不断的拨弄着,须臾,这房间之中的亮光似乎稳定了下来,不再有烛芯烧焦的味道传来。
就这么简单的动作,她素手纤纤,一身淡然的模样站在这烛影之下,云鬓如瀑,就这么简单的扎在身后而已,有几丝青丝落在额前,这副模样倾国倾城,就连齐姬看久了都忍不住为之心动。
这么一个巧人儿,齐姬一想到费无极这老贼不知道要在她的身上打什么主意的时候,心中到底不忍。
“齐姬,你今夜是怎么了?”孟嬴将手上的簪子放在桌子上,诧异的问着齐姬,不明白她今晚的举动怎么会有这些异常?
齐姬回神过来,讪讪的笑了起来,“公主是个妙人儿,齐姬忍不住心驰太远……”她说着,朝着这边上的水壶拿了起来,替孟嬴斟了一杯茶,心中却是惴惴不安,眼角余光不时的瞟向了孟嬴那边。
她尝试着问:“公主,奴婢知道您的心里还挂念着那个人,现在已经在楚国了,如果您后悔了的话,还可以退步,奴婢可以代你去找那个人,公主不是说,他也是楚国人吗?”
当时在佛堂之中,那个人替她挡下了秦宫里侍卫,因此身受重伤被孟嬴所救,藏在佛堂里面那么久,二人日久生情,齐姬是能懂的。
更何况那段时间,齐姬虽然每日到佛堂外面送吃送药,没有真正见过那人一面,但是那一夜在秦宫宫墙之中见到的那一抹身影,齐姬便知道,公主喜欢此人绝非无道理。
现在已经进楚国了,孟嬴想要反悔的话还有余地,可是,一旦进了楚宫的话,她再想要找机会离开,就真的没机会了。
有一个费无极在这样虎视眈眈的,齐姬真的不放心孟嬴就这么进宫去。
然而,孟嬴在听到齐姬那样说之后,心中却是一怔,神情烁烁,最后却是恍惚了起来,“我甚至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她说着,神情之中的期盼从一开始的期希到暗淡,只在这一瞬间。
他只说自己,叫‘胥’,天下之大,她上哪儿去找他?
齐姬见到孟嬴这么一说,心中也拿捏不准了,“他怎么就这么草率,就算是要走,也不留个姓名?现在可怎么办?”
孟嬴看到她这副模样,狐疑开口,“齐姬,你很不安?”
齐姬愣了一下,又有些局促的样子,掩了掩自己的不安,笑道:“不是,只是奴婢不想公主进楚宫,那里太危险了,如果能真的与那位公主离开的话,那便是人间羡侣,从此隐身江湖,再好不过的了。”
她说到最后,竟然是着急着拉起了孟嬴的手,心中殷殷切切,真希望孟嬴能够就此答应,哪怕能现在离开这个费无极的视线也好,那个人太危险了,齐姬现在就连回想起来都觉得害怕得不得了。
孟嬴却是不知道此时齐姬心中的计量,看到齐姬此刻如此殷殷切切的模样,心中有些感动,却又带着些许的绝望。
“隐身江湖,若是真能如此,又有什么不好?”孟嬴望向了这外面,心中又何曾没有想到过这样的场景?
可是,这终究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她对齐姬说:“齐姬,我在秦宫之中等了那么久,都不曾等到他回来,或许对于他那种江湖儿郎来说,儿女情长不足挂齿,既然如此,便两两相忘吧!”
“公主,”齐姬着急了起来,“可是,就算没有他,齐姬也不希望你刚离开秦宫,又陷入楚宫,那费无极……”她的话说到此处,却戛然而止,一下子眼中的激动则又是变成了害怕的神色。
“费无极?”孟嬴记得这个名字,此次的迎亲使,楚国大夫,“他又如何了?”今夜似乎齐姬一直都心不在焉,难不成是因为他的原因?
齐姬心中一惊,在孟嬴说出费无极的名字的时候,只见得窗外似乎有影子摇动,兴许是风吹树影。可是,齐姬却是一下子被惊到了,吓得脸色也变得惨白了起来,费无极之前的威胁还在耳边回旋,她一下子又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见到齐姬这么一副惊吓的模样,孟嬴的心中则是更加狐疑了起来,“齐姬,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娥眉紧蹙,细望着这个婢女,她以为在经过了上一次刺杀秦王的事情过后,两个人最起码不会再有其他的芥蒂了,但是看现在齐姬的模样,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谁知道,孟嬴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齐姬却是一下子朝着这地上跪倒了下去,“公主,你就听我一回好吗?我带你离开,离开楚国,也不要再回秦国了,所有事情都不关我们的事,天涯海角,你想去找那位公子我陪你去,你不想的话,我们就隐于山林,我们不要进宫了,楚宫、楚宫……很危险。”
她近乎央求的话语,就这么跪在孟嬴的面前,脸面上尽是泪痕,对于费无极提出的那样要求,她打从心里感到害怕。
齐姬知道,费无极相中了自己,自己或许可以拒绝,可是,如果费无极相中的是别的人,那么那时候公主该怎么办?
然而,孟嬴则是定定的站在当处,看着齐姬,“齐姬,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否则的话,她今夜怎会如此反常?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自己离开楚国,不要进宫,这其中……定然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