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怡紧接着又道:“我也是想借机考校一下莫相的护卫,若有什么惊扰之处,还请相爷千万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才是。”
莫言宵垂了垂眼帘,复抬起,已恢复了惯有的温和浅笑,带着虚应的疏离:“不知萧阁主对考校的结果,可还满意?”
“有这些大内最顶尖的影卫随护左右,定然无人能动相爷分毫。”
“皇上厚爱,受之有愧。”
“莫相谦虚了。皇上亲政后,之所以能如此迅速平定朝局,您当居首功。日后大楚的太平盛世,更是要多多仰仗您的治世之学。”
莫言宵仍是煦煦笑着,然而重新拢入袖中的手,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复暖。
萧怡又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这是我前些日子碰巧得来的,据说服用后对身体很有好处,是味挺稀罕的药材。可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壮实得很,用不着这玩意儿。听闻莫相每逢天寒便会身体不适,索性借花献佛行个贿赂,希望将来我‘消息阁’有事相求时,相爷能多通融通融,行个方便。”
“贵阁但有所需,我何时不鼎力相助?”莫言宵淡淡回了一句,取过盒子,并未开启,只垂了眼帘在手里随意把玩:“不过,萧阁主既是一番好意,却之未免不恭,我便愧受了。”
萧怡顿了顿,声音轻了一些:“我知道,这两年来,因为本门的缘故,让莫相得罪了不少的权贵,那些层出不穷的暗杀,其中有不少,等于是我给你招来的……”
“萧阁主此言差矣。”莫言宵摆了摆手:“多亏了贵门搜集来的消息,才能让国之蛀虫伏法。但能肃清朝局,保大楚朗朗乾坤,莫某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何况只是一些徒劳无功的刺杀呢?”
“可凡事就怕万一……”萧怡的神情凝了一凝:“据我得到的消息,已有几股力量暗地联合欲对莫相不利,还有可能在江湖发下重金悬赏,就为了要你的性命。”
莫言宵浑不在意的笑了一笑:“幸甚。”
“恕我直言……”萧怡咬了咬唇,正色:“其实有的时候做事情,不用总是把自己逼到绝境,不留任何退路的。”
将锦盒放入怀中,又紧了紧麾裘,莫言宵抬眼望向旁边一根光秃秃的树枝,淡淡答了两个字:“多谢。”
谢什么呢?
是谢这盒药材,还是谢她说的那几句表示关心的话?
面对这个清瘦得仿佛一折便断的男子,萧怡很泄气地认识到,自己憋了整整三年的一口气,根本就无从发泄。
对他当日毫不留情的拒绝,她的确心存怨恨,这几年拼尽全力的所作所为,也有大半原因是为了想要向他证明,自己并非只会在父兄的庇护下胡作非为,也并不如他所言那般的一无是处……
然而,待到自以为有了足够的资本,可以回来对他耀武扬威时,却仅仅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
也许,是因为他如松如柏的凛然。
现如今举国上下谁人不知,莫相虽只是一介文弱书生,行事却极为铁腕。仅用时两年多,便连根拔除了朝中几股盘根错节的旧势力,经其手而栽下马的贪官污吏更是不计其数。在这样的人面前,似乎什么样的成就都无法成为炫耀的资本。
又或许……
只是因为他对她压根儿就不在乎,不在意,让她无论做什么,都像是小孩子的无理取闹,最终博来的,只能是他敷衍的一笑,不屑的一晒。
所以原来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场自己和自己的较劲,自己演给自己看的独角戏。
想到这儿,萧怡不禁自嘲失笑,心头却多多少少有一阵轻松。舒展了一下筋骨,吁了一口气,忽地问了句:“小师傅,这么久没见,你觉得我有什么变化没?”
这声脱口而出的‘小师傅’,让莫言宵顿时一愣,看着她沐浴在阳光下的明丽容颜,半晌,方轻轻道:“你啊,长大了……”
曾经,有个小姑娘拉着他的衣袖说--‘小师傅,你等我长大好不好?不用很久,等我长到十六七岁,你一定会喜欢上我的……’
而今年,她恰好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