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毕,辞别郑子仁与沈芍药,从屋子出来。翻身上马,上官悯却对郑子仁的责备耿耿于怀,忍不住便在心里抱怨起来,“真是的,我堂堂大讼师,难不成我是找人的狗腿子吗?啄啄啄,啄个什么鸟?”转念想想,郑子仁好歹是自己的大客户,气不觉消减了一半,又在心里道,“好吧,我就帮你确定一下吧。”
抬头,望见天空万里无云,天色尚早,上官悯离开了郑廓山庄,马不停蹄又来阳光山庄寻访冷秋桐。
这当儿,冷秋桐亦刚从郑氏石器园看望梨花香返回,正好与上官悯在阳光山庄院门外撞了个正着。
“冷姑娘。”上官悯朝冷秋桐拱手彬彬有礼。
两个人都未下马。
“又是你?自称是什么讼师的来着?”冷秋桐却冷冰冰的,正眼都不瞧一下上官悯。因为她认定了上官悯绝不是什么好人。
“不是自称,我可是如假包换的上官悯讼师啊。”这姑娘还真是人如其姓啊!上官悯摆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你来这儿干嘛?”
“找你。”
“找我干嘛?”
“就是想请你帮忙转告梨花香,有个叫上官悯讼师的在找她。”
“你想让我跟你说几遍‘我不知道’?”冷秋桐白眼乜了他一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要是你知道的话,还是拜托你转告她一下吧,”上官悯语气恳切,企图用真情去打动冷秋桐,“上官悯也知道,跟你说这些似乎有点不太合适,不过,她那个养母,非常想见到她啊。你忍心让一个对她有养育之恩的女人被拒之不见吗?要是你见到她的话,请她一定到交州新城上官悯讼师庄头找我。”
“不是要是,是根本不知道啊!”上官悯这么一说,冷秋桐更加怀疑上官悯跟锦太郎有关联,她吼完,水袖一扬,立即骑马跃入院内,回头看看上官悯还愣在院门外,嗤之以鼻道,“嗤!还真能折腾,瞎说什么呢?梨花香哪里有什么养母。”
上官悯怏怏的掉转马头,愣是想不明白,“咳,这姑娘怎么这么不相信我啊?难道我长得像坏蛋吗?我不相信整个交州城还有比我更靠谱的讼师,要是还有,让他站出来试试!这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过,要是这姑娘明知而不说的话,这里面肯定另有原因。”
冷风自山那边抄袭而来,上官悯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
当晚,梨花香首次入住值班间,那漂泊无依的心终于有了个落脚的地方,心里别提有多满足,有多开心了。自己虽然暂时安定下来了,想着两个孩子,见园内有许多五颜六色丢弃不用的碎玉石,石质虽然粗糙,然而,做成玩具送给孩子,孩子们一定会非常高兴的,便捡了几块回来,没想到,年少时跟随父亲学到的这门手艺,如今竟能派上了用场。连夜禀烛苦雕,废了两三个时辰的功夫,硬是雕出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小马驹子和免子来。
打算抽空给孩子们送去。
“这是我们妩思喜欢的俊马,这是我们莹莹喜欢的兔子。妩思,莹莹,娘让你们受苦了,娘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把钱赚回来,这次肯定再也不被人骗了,娘就盼着跟你们一起过安稳幸福的日子。”一手拿着马驹子,一手拿着兔子,梨花香趴在桌子上,想像着孩子们见到礼物时的欢喜雀跃状,喃喃自语中疲惫睡去。
烛火渐渐燃尽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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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说说云中居。云中居这天回来的特别晚,也许是因为梨花香来了的缘故。
骑马回到他和夫人郑美妃居住的红枫别院,只见各处灯火都已熄灭,只有主屋里依然烛火通明。
听到马踏声,夫人郑美妃忙忙的引着丫头迎了出来。丫头手中掌着烛火,郑美妃丝滑的睡袍,因为烛光的照射,闪闪的跳跃着温柔的光芒。
云中居翻身下马,早有仆人过来将马儿牵走。
“自从你当上庄主以后,每天都回来很晚啊。”郑美妃略有微辞,不过语气依然温婉如昔,“吃过饭了吗?”
都说男人握了实权就开始变坏,难不成自己的相公也是这样的人?不不不!温文尔雅的相公向来老实禀诚,他绝不会背着她干那偷鸡摸狗的下流事。郑美妃想想又安下心来。
每天?他哪有啊,他还是头一次回来这么晚,夫人也太小题大做了,云中居淡淡的应声,“吃了!”便领头入屋,先去浴房沐浴更衣。然后回房。
原本就已劳累,忽闻房内一阵软香扑鼻,云中居此番更觉两眼饧饧,褪去外袍,还没来得及歇下,夫人郑美妃却一下从床上蹦起来,两眼瞪着他的额头,吃惊地叫道,“天啊,相公,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啊?”
“没事,没什么。”云中居抬手摸一下伤处,他不但没感到疼,反而感到有一股甜蜜在心中流淌。
“你现在不要整天在场地上忙了嘛,”郑美妃连忙命丫头取来了膏药,亲自给云中居敷上,一边唠叨道,“作为庄主,你只需要在经营上多费心就好了啊,你这伤不就是在场地上伤到的吗?”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云中居眼神闪烁道。
“那到底是怎么伤到的啊?”这种皮肉之伤,除了在场地上被飞溅的碎石所击,还能怎么伤啊?郑美妃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云中居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他也不想说,反正说也说不清楚,索性躺到床上,盖上被子,恹恹的说了声,“我累了,先睡觉了啊。”
“相公,你好奇怪啊,你也不可能跟人打架,到底额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呢?”江湖险恶,明争暗斗的事情时有发生,相公该不会是被人暗算?郑美妃不依不饶的跟着上床,盘腿坐在相公身旁,因为思虑过多,方才欲要跟相公亲热一番的心也顿时没了。
“时候不早了,赶紧睡吧!”云中居背对着夫人,侧躺到床上,想起石头落下时,他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梨花香,很有种英雄救美的豪气凛然,然后,梨花香取出巾帕给他揩伤口的那一幕,心里自觉无比的甜蜜,觉得额头这皮肉伤,伤得很值很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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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凌晨,天方露鱼肚白,梨花香便早早醒来,洗漱毕,胡乱吃了些干粮,便开始洒扫庭院。
冷风如利箭般在园子内穿梭飒飒,梨花香心头却热乎乎的。
梨花香一个人里里外外,扫了屋外,扫屋内,也不知清扫了有多久,天色渐渐亮堂了起来,伙计们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哎呀,这是我做的活儿,你怎么都干完了?”一位鬓发须白的老伙计惭愧地迎过来。
梨花香笑靥如熙,语气温婉,“大爷,上了岁数的话,清晨天气潮润,不是容易引起关节疼痛吗?以后还是让我来做吧。”
“这,这可不行啊!”
“有什么不行啊?大爷,您就当给我个机会晨练罢,我住在这儿,反正早上起来也没事干。”
那老伙计想想,这活儿反正不拘谁干,也不会多拿一分银子或少拿一分银子,如今见梨花香这般勤恳,倒也欢喜相让。
这会儿,云中居神彩奕奕的骑马进园来了,那老伙计朝云中居请安毕,便转身忙活去了。
梨花香今日恢复了女装穿扮,虽然朴素,柔美尽显,与自己的夫人郑美妃的雍荣华贵相比,云中居更欣赏梨花香这份淡泊素雅。见那老伙计走远,云中居便把马在梨花香跟前打住,两眼含笑如昔,关切的问,“梨姑娘,昨晚在值班间睡得习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