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香带着两个孩子一路走到集市上,集市上,行人廖廖,各店铺已陆续打烊。好不容易在一个村口处,找到了一家食店。
一摸包袱里还剩有两串铜钱,梨花香便带了孩子们入内,简单点了两样素菜,就着白米饭吃了。
看着女儿风妩思好像好久没得吃过饱,狠吞虎咽的吃相,梨花香心里好不心酸,“妩思,慢慢吃,别噎着了。”
“娘,我还想吃点。”两大碗米饭下肚,风妩思还不见饱。
“饿坏了吧?这都怪娘,”想想兜里的钱所剩不多,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能饿着了孩子啊,梨花香咬咬牙,道,“小二,这里再来一碗米饭。”
“娘,锦叔叔为什么不来?”风妩思不仅想念番茄面的味道,而且,每次跟锦叔叔出来,都能够痛痛快快的吃个饱。
“好像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泪水无声地充满了梨花香的双眸。
饭毕,母女仨返回到集市上,风冷冷的吹,拂在脸上,辣辣的生疼。
“娘,我们要去哪儿?我腿疼,走不动了。”娘亲不是说要去福禄阁吗?可她们走的方向显然不对,也不知走了多久,风妩思实在累得不行了,索性蹲下来不走了。
看来得找一处地方歇息了,想着包袱里还有些铜钱,梨花香展眼四望,看到街角处灯笼高挂,看着像是一家客栈,便指着那儿道,“就到那儿吧。”
“抱我,娘,我走不动了。”
梨花香背着沈莹莹,肩上又挎着两个大包袱,她自己已经够累了,可她是孩子的娘啊,孩子累,比她自己本身累还让她揪心,于是二话不说,强打精神抱起风妩思,慢慢来到了那街角处,那灯笼高挂处,果然是一家客栈。
“娘,你不是说要去福禄阁吗?”
梨花香将风妩思放下地,慢慢缓了口气,蹲下来,与风妩思面对面,柔声道,“不是,今天福禄阁守门那大爷回来当班了,是娘忘了,今天我们就在这里睡一宿吧,啊?”
风妩思认真地点点头。
可当她们进入客栈,却被告知客满了。
怎么办啊?该何去何从?这么冷的天,她们仨总不能瘫倒在大街上吧?梨花香忽然想起了一座庙宇,那庙宇还是锦太郎当初带她去过的。
于是,乘着惨淡的月光,梨花香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了山上的庙里。梨花香在庙里廊檐下挑了一个背风的角落,打开包袱取出两件旧衣裳铺下。
庙里黑咕隆咚的,只觉阴风惨惨。
“娘,我害怕!”风妩思扑进娘亲的怀里。
“别怕,你看,天上的月光亮堂堂的,来,”梨花香说着已解下背上的沈莹莹抱在怀里,先挨着墙坐下,“坐下来吧。”
风妩思这才听话的坐下来,只是依然窝在娘亲怀里,看着满天的星光,“娘,我想去天国。”
“妩思,不准说这种话。”梨花香嗔道。
“爹爹说过在天上给我们盖一座大庄园。我想去。”
是自己让孩子受苦了,梨花香听得喉咙一阵发紧,却不敢在孩子面前哭出来。
沈莹莹早已呼呼睡去。实是劳累过度了,母女仨不知不觉相偎着睡了一夜。清晨,在曙光中醒来,梨花香忽然记起昨晚冷秋桐说要去福禄阁找她们的话,这才手忙脚乱地给孩子们收拾梳理。
匆匆赶往福禄阁的途中,不愣却迎面撞上了冷秋桐,她脸颊上,眼角下,好大一块瘀红。显然,她昨晚被相公记瑾灰暴打了。
“秋桐,你这是怎么回事?”梨花香慌道。
“你跑哪儿去了,我不是跟你说了清晨过来找你吗?”冷秋桐对自己的事避而不谈。
“没事,昨晚睡得很好。你怎么了,挨打了?都怪我啊,是我给你添麻烦了,秋桐。”梨花香好难过啊。
“我没事,就是昨晚为你担心了一夜。你现在打算去哪儿呢?”
“我想送孩子们回育童院,也只能暂时这样了。”
*
梨花香将两个孩子送回了育童院,再见到这里的姐妹们,一把辛酸泪,只往肚里咽。
“妩思啊,一定要照顾好莹莹,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娘只要再过百天,娘就会过来接我们的,对吧?”风妩思做梦都盼着跟娘亲住在一起。
“唔!”梨花香含泪点头,“娘跟你说好,娘接你们之后,就绝不会再跟你们分开了,娘发誓!”
“好!”风妩思伸出手指跟娘亲拉了一个钩,以示承诺。
离开育童院,梨花香一个人在集市上踯躅,到处打听用人干活儿的地方,忽见云中居骑着一匹大马从街边经过,便想起了前阵子云中居曾对她说过的那番话,他说,有需要的地方,随时到郑氏石器园找他。
*
沈芍药手执着那二十两银子,魂不守舍地返回郑子仁房中的时候,却发现郑子仁已入睡了。
少夫人郑美妃的话不停地在沈芍药脑子里回旋,“你想必也知道我爹心软吧?趁我爹睡着的时候,你悄悄地离开,知道了吗?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要是让我娘知道了,我也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要是不想到时候遭殃,你还是趁早离开!”
看着郑子仁安静熟睡的脸,沈芍药将银子收好,在郑子仁床边跪下,凄切道,“老爷子,你一定要保重身体,不要再生病了,这辈子我们的爱情虽然没结果,我只求在下辈子,就算是变成鸟雀,甚至虫子也没关系,哪怕是蚂蚁也好,只要能与你成为夫妇。”
沈芍药说完,然后,朝睡在床上的郑子仁行跪拜礼,拜完起来,抹抹眼角的泪,又说,“我们的莹莹,我一定会找到她,并好好抚养她长大,您要保重,老爷子。”
在沈芍药转身离去的当儿,郑子仁醒来了,他一醒过来,便习惯性地喊,“芍药,芍药。”
沈芍药此时已行到门边,听到呼唤,肝肠寸断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纵有千万不舍,最终还是狠狠心,步出外间拎过她的包袱和琵琶离开了。
芍药居然理都不理他?郑子仁感到大事不妙,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狂追出去。
沈芍药已穿行出了林子,爬上了一座山峰,她想抄近路走出郑廓山庄。
“芍药,不!芍药,跟我说说,芍药,芍药不要走,芍药。”郑子仁施展轻功赶上来,眼见着就要抓着沈芍药了,岂料沈芍药也施展起了轻功。
她身轻如燕,功夫虽然远远及不上郑子仁,可是轻功却是略胜郑子仁一筹的。郑子仁见追赶不上,遂心生一计,‘哎哟’的一声,假装绊倒在半山腰上。
见状,沈芍药果然立即返身下来搀他,心似被裂开了一般,“老爷子,老爷子,你不要紧吧?”
“不要走,不要走,你不能离开我,芍药!”郑子仁乘机抱住她。
“老爷子,我没有办法,我只能离开,请您放我走吧。”沈芍药泪落如雨,哀切断肠。
“不行!芍药要是离开了,那我如何是好啊?要是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的。”郑子仁说的是肺腑之言。他很清楚,自己的命是沈芍药给捡回来的,无论怎么说,沈芍药都是自己的恩人。何况,他们之间还有情义在!于情于理,他都舍不得放她走,不能放她走。
“老爷子!老爷子!”
两人相拥痛哭,其实,谁也舍不下谁。
*
只好随了郑子仁返回。
两人皆累得不堪,一番缱绻之后,分别睡去。
沈芍药梦见自己在郑子仁床上,与郑子仁一番柔情蜜意时,忽见一丫头领着一名郎中掀帘进来,说要给郑老庄主看看脉像。
闻言,沈芍药赶紧推开郑子仁的怀抱,从床上爬下来。
那郎中执起郑子仁的手,并不是给他把脉,而是在手腕上狠狠地击了一下,郑子仁一声惨叫,晕死了过去。
“老爷子,老爷子,”沈芍药慌急中,只揪着那朗中道,“你,你把我的老爷子怎么样了?”
只见那郎中将手在脸上一撕,沈芍药被吓懵了,这郎中,竟然是老夫人玉香盈乔装改扮的!
“什么?我的老爷子?”老夫人玉香盈狞笑着反揪起沈芍药。
沈芍药被吓得胆颤心惊,“求您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你这坏女人,好啊,老爷子你倒是叫得挺亲热啊,今天终于让我逮了个正着啊!你这个坏女人,假装作好事看护病人,却勾引躺在病床上的我的相公!真是不知羞耻!你们把我蒙在鼓里,过得很逍遥快活吧?你这个贱人,在你爱得死去活来的老爷子面前,你去死吧!”玉香盈说着朝沈芍药举起她的七星夺命爪。
沈芍药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我知道错了,我错了,夫人,求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郑子仁被沈芍药惊恐的叫声给惊醒了,忙披衣下床,趋出外间,丫头们都不知哪去了,只见沈芍药仍躺在床上喊个不停,知道她是梦魇了,立即三步两步扑到她床边,伸手推着她,“芍药,你快醒醒,你这是怎么了?”
“老爷子。”沈芍药这才从梦魇中醒来。
“是啊,是我,你快点醒醒,你做了什么梦啊?居然出了一身冷汗啊!”郑子仁怜惜地伸手揩去她两鬓额际的细汗。
“呵,原来只是梦啊。”由郑子仁搀扶着,沈芍药从床上慢慢坐起,只觉浑身虚弱。
“说来听听,你到底做了什么梦啊,莫非在梦里见到了我那个母老虎?”郑子仁顺势坐落她床边,一边怜惜地拥住她。
“是啊,老爷子,真的,我见到老夫人了,你不知道在梦里,她朝我伸出那七星夺命爪的时候,那有多恐怖,就像是五脏六腑都要炸开了似的。”
“我的芍药,被吓坏了吧,真是可怜的人儿。”郑子仁又将她拥紧了一下,“真是的,这个死老太婆,非要进别人梦里折磨人,作死啊?”
“老爷子,既然您的女儿已经知道了,老夫人迟早也会知道的,如何是好哇?”沈芍药真的很怕老夫人,怕得都入了梦。
“不必忧虑,要是她已经听说了,早就出了大事了。我们哪能还有今天?”
“那,如今,我们要如何是好啊?”
“我都已经想好了,你就放宽心好了,天塌下来,有我呢!”郑子仁拍着胸脯道。
“您的女儿,已经给我下了最后通碟,让我趁你睡着的时候,静悄悄的离开。我,我总不能……”
“你就说是我留住了你,她奈何不了我。”
正说着,这时听到门外丫头们的嘻笑声,风吹帘动,珠帘被掀开了,一名绿衣丫头领着一个布衣老婆子进来了。
沈芍药倒是吓了一大跳,风吹草动,她都以为是老夫人玉香盈来了。
而那绿衣丫头,因为没有防备,乍见到郑老庄主坐在沈芍药的床上,并且还拥着她,脸上不由显出几分难堪来,脸红红的朝郑子仁恭身赔礼道,“庄主恕罪。”
郑子仁摆摆手,示意那丫头不必多礼,只看着她旁边的婆子问,“这个是谁?”
“啊,您就是郑老庄主吧?少夫人说,需要给您安排一位新的护理,是以我就来了。”
“怎么办啊?老爷子。”沈芍药无助地瞟了一眼郑子仁,真没想到,少夫人作事如此雷厉风行。
“不要急,我自有妙计,就算是在虎穴里,只要冷静沉着,还能抓着老虎尾巴跳绳哩,嘿嘿!”郑子仁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