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因为惦记着昨晚女儿说的姥爷被姥姥发现什么的那句话,郑美妃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过来荷花园了,见云飘飘书房里灯烛在燃,便先进了书房,却见云飘飘正趴在案头上睡得正香,她的双肘下面还压着一本书简。
这小懒虫如今竟赶起功课来了?郑美妃摇头笑笑,伸手推了推她,“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飘飘,飘飘,起来了。”
“娘!”云飘飘悠悠醒来,双手举过头顶,伸着懒腰,不住地打着哈欠。
“你怎么不回房里睡?你以前可没有这个习惯,这么睡,脖子会长皱纹的。”郑美妃责备道。
云飘飘拿手揉揉惺忪睡眼,“娘,我下定决心了。”
“什么?”郑美妃听不懂云飘飘在说什么。
“云飘飘,从今往后将努力修习,你可别拦着我。”
“你哪里不舒服吗?”云飘飘从前可是个见了功课便皱眉,恨不得两天打鱼三天晒网才好的主儿,如今竟然主动修习了,郑美妃因此觉得诧异。
“我一定要成功,然后给那败类千山暮看看,我要打倒他,等着瞧!”
“这是什么意思?千山暮回来之后,你们要成亲啊,为什么还要打倒他?”
“娘,我不想跟那种人成亲,等我成功之后,我会找他报仇的,报仇!”云飘飘将拳头握紧,好像跟千山暮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郑美妃真是又好笑又好气,“你这孩子,为什么要报仇?你干嘛要自讨苦吃呢?只要嫁给千山暮,你的一生加上我们郑廓山庄的一生都会幸福的,你一定要嫁给千山暮,让他继承我们的家业。”
“娘,你也真是的,如今年代这么开明,用得着找上门女婿继承家业吗?外头不是也有很多女人自己开铺头营生?别担心,我们的家业由我来继承!”
“这么大的家业,你一个女流之辈怎么能撑得起?别说这些没用的!”郑美妃说着语锋一转,“对了,你昨晚跟你爹说什么来着?姥爷是不是做了对不起姥姥的事?不会是跟那个女人……?”
“哎哟,绝对没有的事!”云飘飘快速打断了娘亲的话,一边用手把娘亲往门外推,她断断不能出卖了姥爷,“喔,娘,你快出去吧。我还得温习功课呢。”
“这孩子真是的,快去洗洗,过去用早膳了。”郑美妃只好离开。
接下来,是一家子在正院膳房共用早膳,席间不过是乱七八糟的聊些家常话,以及有关云中居授位仪式的事宜,这些暂且略过不提。
*
天露鱼肚白的时候,梨花香给洗浴房作最后的一轮的清洁工作,换好自己的衣裳,正准备离去,锦太郎突然鬼魅般的堵在她面前,“梨姐姐,一起去吃早膳吧。”
“不,不用了,锦公子。”梨花香慌道,“我还得赶去福禄阁,时间很紧。”
“别这样,梨姐姐,跟我说说话。”锦太郎一时情急,将手按在梨花香的肩头上。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梨花香慌乱地拨开锦太郎的手,心砰砰急跳地离去。
“梨姐姐。”
*
梨花香一口气赶到福禄阁后面的水井去打水洗脸,其实她在洗浴房已经洗漱过了。只是为了让自己清醒,捧起冰凉的井水往脸上一把把的泼去。
晚秋的清晨,风,干爽而清凉,脸上的水渍一会儿便风干了。梨花香自觉心地清凉了许多,遂掏出锦太郎送的那小葫芦。里面的养颜液她已经用完了,小葫芦把在手中,迟疑了很久,最终,她在井边的柳树下,用树枝挖了小坑,把那小葫芦埋了进去。
梨花香心想,既然执意要拒绝,就不该再留着他的东西。
刚把小葫芦埋好,起身正欲转身离开,梨花香又被锦太郎给堵住了。
“梨姐姐。”
梨花香只是低头中睬。
锦太郎眼神忧伤而热烈地盯着梨花香,“养颜液用完了吧?傍晚我再给你送些来。”
“不用了。我自个儿有用的东西。”梨花香说完低头从锦太郎身边穿过。
锦太郎随之又缠上来,“梨姐姐,跟我说说话吧。”
“不行!你知道我还得去福禄阁,我还得赶早去洒扫卫生呢。”
“就一会儿。”锦太郎拽住梨花香的手臂,把手中用叶子包着的东西递过去,“给,这是给你买的烧饼。”
“不!”梨花香不接,径直走去。
“那我陪你一起洒扫卫生吧,”锦太郎知道福禄阁这时候还没有人来,因此追缠在梨花香身后,“梨姐姐,我昨晚跟你说的话,你考虑了吗?”
“你说昨天喝多了耍酒疯的话吗?”梨花香在福禄阁后门处的小亭子前面停住脚,回头看了锦太郎一眼。
一阵秋风起,冷风渐袭,柳枝招摇,遮掩着锦太郎隐藏的伪装。
“我不是耍酒疯,我是真心的。”
“锦公子,你的真心就那么随便吗?如果酒后说的话都是真的,那我就不是我爹爹梨去无的女儿了!”
“梨姐姐,你不相信我吗?”
梨花香沉默不答。
“原来你是不相信我,是吧?”锦太郎昂头朝天凄然一叹,“呵!我就知道,为什么啊?是因为我是育童院出身吗?”
梨花香何曾嫌弃过他的出身了?因此急辩道,“锦公子,你怎能这么说?我绝对不是因为不相信你。”
“那到底是为什么呀?”
“我如今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再说我已经嫁过一回了。我得尽快挣钱,把孩子接出来。”
“让我来帮你吧。”
“你凭什么要帮我?”
“梨姐姐,你是装糊涂还是明知故问?我说过我一开始就喜欢你,我喜欢你的味道,想分担你的一切,自从见到你的孩子们,我就总想着她们,我都快要疯了,我住过育童院,我知道想念娘亲的味儿,风妩思应该也是这种心情,孩子不是应该跟母亲在一起的么,这算什么娘亲啊?不养活孩子为什么还要生下来?”锦太郎说得声色俱厉。
“我没说不养活,只是,我现今的条件只能这样。”梨花香脸上隐隐显出愧色。
“条件吗?条件不是自己创造的吗?”锦太郎不失时机的抓住梨花香的双臂,双眸忧虑重重,“梨姐姐,把孩子们接到我家里来吧,还有,你不要在外面抛头露面了,哪有比养育孩子更重要的事情啊?你为了给孩子们安一个家,日以继夜的操劳,可不要把命都搭进去了。”
梨花香轻轻扳开锦太郎的双手,“锦公子,不要这样,像你这样年轻有为的公子哥,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啊,为什么要找我这种女人?”
“梨姐姐,你是不是厌烦我?”
“不,不是的。”
不是就好,锦太郎暗喜,“你也不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人,以前我也曾宿花眠柳,那些事情我都做过,还有,我也不是什么年轻有为的人,我跟你,是同命相连,我们是一样的无依无靠。”
“你回去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你就清醒了。我先走了。”梨花香说着移步。
“梨姐姐。”锦太郎拽住梨花香的手臂。
“花香!”
就在这当儿,冷秋桐在福禄阁的转角处出现了。
“秋桐。”梨花香连忙挣脱锦太郎,裙裾飘飘,朝冷秋桐飞奔而去。
与梨花香相携着从后门进入福禄阁,冷秋桐回头,朝还愣在门外的锦太郎努努眼睛,“你上次跟我说的人就是他吗?”
“哦。”梨花香坦诚。
“长得蛮俊的,而且还很年轻。”冷秋桐语气中似有几分不屑。在她看来,锦太郎明显是个骗子。否则,他干嘛会看上梨花香这样带着孩子的寡妇呢?
“秋桐,时间不早了,我得抓紧打扫卫生了。”梨花香心乱如麻,她不想跟冷秋桐谈论这话题。
“天气变凉了,我挑了几件厚衣裳给你送过来,”冷秋桐把手中拎着一个大包袱塞给梨花香,同时还有一个小竹篮,里面都是吃的东西,“这是你爱吃的。”
“不用再带吃的来给我了,我饿不死的。”梨花香感激地笑道。
“你当心点,刚才他一直叫你梨姐姐,我总觉得他有点奇怪,当心点,他肯定是另有所谋。”冷秋桐瞄着锦太郎渐渐行远的背影道。
“我有什么可谋的?”除了锦太郎跟她说的那些,梨姐姐打死也不会相信锦太郎会对她有什么非份之想。
“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没准他看你干活儿利索,就想把你扔到海盗船上,扔到伐木头的大山里呢。”冷秋桐玩笑道。
梨花香一笑了之。
“总之,你好自为之,我走了。”冷秋桐叮咛。
“好,我知道了。”
*
“至今为止还没有哪个女人,没被我的眼神打动过,真是有点不容易啊!”锦太朗迎着冷风,一边啃着烧饼,不知不觉踯躅走出了聚月楼门楼。
只顾低着头行走,不料迎面撞上了上次讨债的那几个泼皮。
“大,大哥。”锦太郎好像被生生吃了个冷丸似的。
“真巧,我们又碰上了。”领头的那泼皮皮笑肉不笑的盯着锦太郎,“你还记得跟我的约定吧?还剩下不到二十个时辰。”
“放心吧,大哥,我很快就会有银子了。”
“要是还不上呢?你当如何?”那领头的泼皮道。像锦太郎这样的情形的,他见得多了。
“要是还不上,我的房子任凭大哥处置。”锦太郎道。
“好!”那泼皮说着领着众泼皮扬长而去。
说来也真是巧,泼皮们刚走,那番外的侍卫又鬼魅般的出现在锦太郎跟前,他们好像就事先约好了似的,排着队来。
“锦公子,别来无恙?”那番外侍卫朝锦太郎拱手道。
“大哥,是你啊?”锦太郎吃惊不小。
“拜托你的事情进展如何?”
“不是还有时间嘛?”
“怕你一时忘了,故来督促。一日不能跟我们大王交差,我就一天不能安宁。你说的这人,到底有还是没有啊?”
“有!”锦太郎脑筋急速地转了转,“不过,大哥,那娘儿还有两个闺女。”
“什么?你竟然……”那侍卫很吃惊。
“大哥请放心,那娘儿是个寡妇,虽说已有孩子,却比那未嫁的姑娘还标致水灵,是个天上人间难寻的极品呢。况那两个闺女,度其容貌,好好养个几年,定然出落得跟她们娘亲一般无异。”
“你的意思是……”
“我为什么要折腾那么久,还不是因为这个嘛,那娘儿无论如何都不肯抛下她的闺女,因此……”
“只要果然是个绝色,我们大王断不会拒绝。”
“那好说,你将那百万两黄金的银票准备好,到那时,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今日,梨花香在福禄阁又拿到了一笔丰厚的赏银。黄昏,怀揣着银子,兴冲冲的奔向通往洗浴房的小路上,路过昨晚行经的那座假山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大声的呻吟,声音听着十分熟悉。
循声望去,果见锦太郎半卧在假山底下,他好像受了重伤,衣袖被撕破了一个大口,长发凌乱,还有结痂的血液夹着干草屑大块粘在头皮上。
见状,梨花香心里无端地疼了一下,急忙扑过身去,“锦公子,你怎么了?”
“梨姐姐,你,你能送我回家吗?我,我实在走不动了。”锦太郎脑袋耷拉着,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锦公子。”梨花香急忙用手去搀扶他。
“我,我,快要死了,梨姐姐,你送我回家吧。”
“锦公子,你住在哪里?”梨花香用力把锦太郎搀起来,用她柔弱的肩膀撑起他。
“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