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黄昏,梨花香离开福禄阁,穿过西庭花园,匆匆迈上通往洗浴房的碎石小路。
“香残交州湾,魂飞聚月楼。虫飞蝶舞坟头,半生漂泊叹风流,今生谁舍谁收?多情空牵挂……”
冷风乍起,一时残叶飞扬伴起裙袂飘飘。周围寂无一人,碎石小路上也只有梨花香一人在行走。如一只翩跹的白蝶,梨花香穿过嶙峋假山,突然听到一阵不成曲调的歌声似泼水般从寂寂的假山背后洒泼而出,似还带着浓浓的酒味。
咦!这歌声何以如此哀伤凄凉?并且,这歌喉何以如此熟悉?梨花香不觉驻下脚来,探身至假山背后。
突闻一阵呛鼻的酒气扑鼻而来,蜷缩在假山背后唱着歌、冠带束发、一袭白袍的男子,竟然是锦太郎!他的手中拿着一个海碗粗的大葫芦。葫芦里盛装的是烈酒。
其实,那葫芦里的酒,锦太郎只是假意喝了两小口,其余的都七零八落地洒落在衣衫上,以使自己看起来像个喝醉酒的样。他在这个时候躲在这里,就是为了等候梨花香。因为,这是梨花香从福禄阁去洗浴房最喜欢抄的近路。
“锦公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发生什么事了吗?”梨花香两弯秀眉关切地轻蹙着,拨开假山两旁的杂草,一步步走到锦太郎身边。
“梨姐姐,你听过这首歌吗?”锦太郎两眼忧伤地看着梨花香。
梨花香摇摇头。
“那,你知道在坟头上飞的那只会发光的虫子吗?我锦太郎,就似那只虫子,在死人堆上发光。”
“锦公子,你怎么会是只虫子呢?你是人啊!快点起来!”梨花香以为锦太郎喝多了在胡言乱语。
“梨姐姐,我锦太郎,就跟那飞在坟头上的虫子一样孤单,今天是我爹娘的忌日,我很想念他们,我不想一个人呆在家里,我的心,我的心啊,真的痛的让我很难受。”锦太郎竟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在梨花香面前哭了起来。
“别这样,起来!回家吧。”梨花香伸手去拉锦太郎,“回家给爹娘上些供品,烧些纸钱,好好祭拜一下。”
“梨姐姐,我在这儿添置了一处独门独院的房子,但那有什么用呢?有房子没有家,也没有爹娘跟我一块儿住,屋里冷冷清清的,就我一个人,每日饮食都无胃口,尤其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我更加害怕回到那屋里,”锦太郎越哭越凄切,反倒把梨花香给拉得半蹲下来陪着他,“我娘,我爹,倘若还活着,我会给他们,买几个婢女放在家里,让他们也能享受几日有人侍候的清闲日子。”
“你已经是大人了怎么还哭得像个小孩子似的?快别哭了!”梨花香都被锦太郎的真情告白给感染得落泪了。
见状,锦太郎心中暗喜,乘其不备,竟一下扑入梨花香怀中,把眼泪鼻涕都擦在了梨花香的肩头上,“梨姐姐。”
梨花香大吃一惊,连忙用手将锦太郎从胸前撑开,她只当他是她的小弟,柔声劝慰道,“锦公子,你年纪也不小了,抓紧请媒人给你找个好姑娘,成个家吧,成为一个好父亲,你这样像个孩子算什么?来,快点起来。”
年轻的公子哥儿,只要作了父亲,就真正的长大成人了。梨花香以为,像锦太郎这样,双亲都不在世了,只需要成个家,成了家,作了爹,心被婆娘孩儿束着,他就安份了。
“梨姐姐,我也想找个好姑娘。”锦太郎泪水滂沱的。
“这就对了,就应该这样。”
“梨姐姐,你能成为那个姑娘吗?”锦太郎出其不意地抓出梨花香的纤纤素手。前番几次用养生液和赤蔷薇都未能把梨花香搞惦,锦太郎如今不得不用上这一招,作梨花香孩子的爹。
“什么?”梨花香暗吃一惊,欲把手抽回来。
却被锦太郎更紧地握在手里,“梨姐姐,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暗暗喜欢上你。只要你答应,我明儿就请媒人说。”
“别说这种话,你醒醒,锦公子,不久前我相公没了,我是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你知道了吗?”
一个尚未娶妻的公子跟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在一起,世俗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们两个人淹死。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那又怎么样呢?梨姐姐,我喜欢就行了。我有信心,有信心成为这世上最棒的爹爹。”
这得背负多大的勇气呀?一片红云飞过梨花香的脸颊,“你酒醒了之后,就会后悔的,我还得赶去洗浴房。”
“梨姐姐,你一定要相信我!”锦太郎眼神似一把火似的烧向梨花香。
梨花香心头热烘烘的,慌急间,她用力一挣,将双手从锦太郎手中抽了出来,然后,快速站起身来,从锦太郎身边蹁跹而去。
“梨姐姐。”
任凭锦太郎在假山后面喊破了喉咙,梨花香就是不肯回头。
*
“梨姐姐,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暗暗喜欢上你。”
“梨姐姐,你能成为那个姑娘吗?”
这一夜,梨花香在洗浴房守岗,锦太郎的话不断的在脑子里盘恒飞旋,搅得她一整夜都心神不宁的。
“当然不行,绝对不行!”梨花香搞完大厅卫生,在暖浴阁里给自己洗了一把脸,然后,又抹上了锦太郎送给她的那小葫芦养颜液。
家!她何偿不想有个家?她这么没日没夜的拼命,不就是想给孩子们一个温暖的家么?而家,家的概念是什么?就是有一间屋,屋里有一个爹,有一个娘,有一群孩子。天知道,锦太郎抛出的这个诱饵,对梨花香有着多大的杀伤力。
在灯火通明,空寂无人的过堂一寓,梨花香独自对着镶钳在墙上的一座全身铜镜,端详着自己刚刚抹上养颜液的水润肌肤,不断地在心里警醒自己,“醒一醒吧,梨花香,你不是年轻女人,你甚至已经不是女人了,你是妩思和莹莹的娘亲!锦公子还是尚未娶妻的年轻公子,人家只是喝醉了逗你玩儿了,你万万不可当真!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们要是在一起,必定会是一场大劫难。梨花香啊梨花香,你不要太天真了,你已经不是女人了,你不要再把自己当女人看待了了。你不再是女人,不再是女人,不再是女人!”
其实梨花香很清醒,而且冷秋桐前番也把她体内的毒气被逼出来了,本来已不会再有什么大碍,只可惜,她用了锦太郎送给她的养颜液,那养颜液里头含有迷情的东西,那东西透过皮肤渗入她的血液,她想要控制自己的心念,便不是那么容易了。
*
上官悯讼师与郑子仁在屋内畅谈一番之后告辞,沈芍药将他送至屋外,待他上马离去,这才返身款款回屋。
岂料刚掀开郑子仁屋内的帘子,便出其不意地被人用手捂住了嘴鼻,同时,腰身也被人死死地攥住。
“唔、唔、唔!”沈芍药用力挣扎着,只是挣不脱那人的钳制,两眼往屋内一扫,却不见了庄主郑子仁的影子,她心想坏了,遇到劫匪了!
正胆颤心惊时,那人却把她一步步逼向郑子仁的雕龙大床,并且一下把她摁倒在床上。
天哪,这可如何是好?那人力大如牛,任凭沈芍药如何挣扎,就是挣不开他的钳制。只能无助地发出“唔!唔!”的哼叫声。
绝望之际,那人突然一把松开了沈芍药。得脱钳制,沈芍药在床上一个翻滚,将身子翻转过来,只见那人用黑布蒙住了半张脸,沈芍药二话不说,两指‘刷’的朝那人脸上钳去,她想扯落那块黑布,看看那人到底是谁?
却不料手腕却被那人死死的拽在掌间,她半点也动弹不得。
“你,究竟是谁?”沈芍药强压下心头的慌乱,“你,你把庄主藏哪儿去了?”
只见那人抬手缓缓摘下蒙在脸上的黑布。
“你,老爷子!你好坏啊!”
没想到竟是郑子仁跟她开的玩笑,沈芍药惊喜若狂地一下扑进郑子仁怀里。
“呵呵,怎么样?有没有看到郑子仁当年一星半点的风采?”郑子仁拥住沈芍药,双手轻轻的在她肩上摩挲着。
“吓死我了,老爷子,真没想到你体力恢复得那么好。”沈芍药娇滴滴的倚在郑子仁怀里。
沈芍药转移话题道,“对了,那个上官悯,真的能找到孩子吗?”
“这你就不用忧虑了,上官悯应承的事,一定会做到的。他肯定会帮你找到养女,你尽管放心好了,不过,你们为什么那么长时间都没有来往呢?”
沈芍药轻轻离开郑子仁胸前,“这个吧,这,就是孩子他爹,从高处跌下来跌死了,也就是我养女的相公。”
“这样啊?”郑子仁不由一阵感叹,“年轻人真是可惜了。”
“不过,雪上加霜的是,因为相公没了,都说她克夫,我养女还被婆家给赶出来了。听说把孩子们,送到育童院了,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让她看孩子了。”因为想念孩子,沈芍药说着说着,心神一时恍惚,竟说漏了嘴。
“看孩子,你说什么?你给谁看孩子?”郑子仁也听出来了,他之前的怀疑又重新勾了起来。
“不是!”沈芍药掩饰道,“我是说,就不让她把孩子送到育童院了,咳!我是真想帮帮她,不过不知道行踪,真的让人很头疼。”
“别忧虑了,既然你这么想念养女和孙女,我肯定会尽我所能帮助你,好吧,芍药。”郑子仁姑且信了沈芍药,他体内的野火还在燃烧不熄,此时的心思都在那温柔乡里,恨不得立即故地重游,好好畅游一番才是。
“老爷子!你真好!”沈芍药一时动情,娇滴滴的一声轻唤,软绵绵的倒在郑子仁怀里,什么都忘了。
郑子仁顺势把沈芍药拥入怀里,一阵轻薄,正欲宽衣解带,这时听到外面一阵帘环轻叩,沈芍药连忙从郑子仁怀里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