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怡人的花香突然变成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梨花香条件反射地睁开秀目,低头往下一看,风老夫人一手拄着龙头拐杖,一手拎着一个血淋淋的野猪头,正怒眼圆睁地立于树下。
刚才,正是风老夫人拿龙头拐杖敲击她的。
什么?那头野猪竟然被杀了?梨花香原本打算,待相公外出之后,再悄悄把那头野猪赶回山林里放生的,谁知,它竟……
梨花香心头一惊,顾不上优雅,从梧桐树上轻飘飘地一跃而下。
“到处找你,想叫你去帮忙,你却在这儿偷懒?”风老夫人鼓起的金鱼眼忿忿地怒视着梨花香白皙的俊脸。
“不是答应我不杀了嘛,怎么还……”刚才分明是他们让她出来烧水的,这会儿却怨她偷懒,梨花香无言以对,她已经习惯了。
不过,要是早知道他们会背着她把那头野猪给杀了,她就不会出来了,更不会爬到树上,而且还让自己睡觉了。她爬到树上,原本不是想睡觉的,她只是因为一时闲着没事,哪知自己因为连日来的劳累,竟然倚在梧桐树丫上睡着了,而且,还作了那样一个梦。不,是梦中有梦!
梨花香怔忡的出神,自己都二十四岁了,已经有了相公,跟相公风辞箫也很恩爱,而且还是一个七岁小女孩的娘了,自己也从未有过红杏出墙的非份之想,为何还会在梦里与别的男人行云雨之事?梦中的白袍男子,他是谁?她从未见过他。她的生活中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面孔的男人。而梦中人,梦中的情景却又记得那样真切,就好像她在生活中真实经历过的一样。这场梦,是否在向她昭示着什么呢?
都说杀害有灵性的动物会招致奇祸,这个梦,跟这头野猪会不会有直接关系?梦中情境历历在目,梨花香拼命的回想着每一个细节。
“你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来帮忙。真是的!”只见风老夫人手臂一挥,那野猪头便如脱弦的箭,直直射进烧滚的开水锅里,只有少许水花溅起。
风老夫人的吆喝,把梨花香从梦境中彻底地拉回到现实中来。
“作什么呀?”背对着风老夫人,梨花香抬手轻揉秀目,柳眉微蹙,莲步轻移,极不情愿地朝搭在屋角的临时灶台慢吞吞地挪去。
“还不快点儿,每次叫你作点什么,都是磨磨蹭蹭的!”不过是动作慢了些,风老夫人竟然在背后朝梨花香举起了手中的龙头拐杖。
正当龙头拐杖要砸上梨花香肩头的时候,风辞箫从屋里出来了,一阵风似的护在梨花香身旁,“娘子,梨花香。”
其实,就算风辞箫没有及时出现,风老夫人的这点小伎俩,梨花香还是随时可以轻而易举的抵挡住。
风辞箫一出现,风老夫人立即收回了龙头拐杖,眼神惨淡地扫了一眼风辞箫,“你来了正好,剩下的事情本该你们两口子做的。对了,拜祭的时候记得给我们风家求个男丁。”
风辞箫不吱声,眼睛若有所思地看向炉火熊熊的炉灶。
这炉火,还是梨花香方才躲到树上偷睡之前给燃好的。早知道是用来炖猪头的,她就不烧这锅水了,梨花香肠子都悔青了。
院子里秋风乍起,卷起一地黄叶。
“别以为这事无关紧要,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辞箫,我们辛辛苦苦抚养你,图的不就是你给我们传宗接代么。你给我们风家添个男丁,对你也有好处。将来,我们风家的产业都是你的。”
但凡一有机会,风老夫人就会跟他唠叨这个,这些话,风辞箫早就听得耳朵生茧了。
见风辞箫不作声,风老夫人亦自觉无趣,双眼狠狠瞪了梨花香一眼,那眼神,就好像梨花香前世欠了她好大一笔债似的。风老夫人拄起龙头拐杖,踩过散落于地的片片黄叶,穿过廊檐,朝她自己的院房走去,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唠叨着,“真是的,都隔了七年了,怎么肚子都不见争气,该不是不会下蛋了?”
“娘子,夫人,别放在心上。等武馆生意好了,有了足够的银两买地,我们就离开这里。”风辞箫道。
风老夫人这样的埋怨,梨花香早不知听过多少遍了,此刻听在耳朵里,虽然心里依然还有隐隐刺伤的感觉,不过她并不放在心上,只要相公风辞箫一如继往地爱她疼她就够了。
“真的吗?”梨花香朝相公嫣然一笑。
“当然是真的!”风辞箫眼神闪烁了一下,眼眸深处好像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梨花香心里无端地‘格登’了一下,她敏感地从相公游移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一些异样的东西。
“相公,还记得吗,你说过,你会给我们盖一座很大很漂亮的庄园,庄园里面有数不尽的奴仆和牲畜,还有大片的山林和田野。”
“记,记得。”面对梨花香充满期待的殷切目光,风辞箫闪避了。
从前,相公跟她和他们的女儿说起这个伟大的梦想时,总是兴致高涨的。而此刻,梨花香感觉,相公的底气似乎不是那么足,也可以说,他是心神不定。
梨花香正想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时,风辞箫却找借口避开了,好像想要掩饰什么似的,“呃,屋里还有些事情没忙完,我先进去了。”
“好。”
相公这是怎么了?难道相公没有信心打理好武馆的生意?还是我想多了?
要说相公没有信心,似乎不成道理,因为方圆几百里内,还没有发现谁的身手能敌得过相公。
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据说祈祷能够让自己心神宁静,并且,能够移难转祥。
风辞箫移步回屋之后,梨花香蹲下身子,将熊熊燃烧的柴火从炉灶内抽出来,在炉灰内掐灭。大火熄灭了,锅里沸腾的水慢慢平息。
烟飞灰灭间,梨花香被呛得‘咳咳’几下,弱柳扶风般重新站直身子,拍拍手上的烟灰,抬手轻轻捋了一下凌乱的发丝。梨花香双掌合十,略敛心神,微闭起双目,对着锅内的野猪头恭敬合掌道,“我们新开的武馆就全靠你关照了,冤死的野猪猪,既然你已经被杀害了,我只有替你多多念经超度,愿您往生天堂,永远不再坠落三途,请求您的在天之灵多多关照。我们新开的武馆就都靠你的关照了。愿我们家相公生意兴隆,到时候还希望老天赐我们一大片田地,然后,我们在田地上建一座大庄园,庄园里面有花园庭院,有装饰漂亮别致的房子,然后,给我们家闺女做一台古琴,她已经盼了好久了。然后,我会在花园里为你盖一座亭子,为你立一个牌位,永久供奉你。希望我们全家都能,过上风平浪静的好日子。”
末了,梨花香重新睁开眼睛,捋高水袖,盈盈素手抓过锅铲,把黑黑的野猪头从锅里沉甸甸地捞出来。她想在院子里找个地方把野猪头埋起来。
岂料,那野猪头实在是太沉了,梨花香“啊!”的一声惊叫,野猪头掉到了地上,好像还活着一样,连连翻了几个滚。
“哎呀,我怎么这样不小心哪,要是给老夫人看见了,少不了一顿毒骂。”不假思索间,梨花香慌忙伸手去搬动野猪头。
“好烫,好烫,好烫!”梨花香被滚烫的野猪头烫得甩手跳脚。不停地用口往掌心上吹气,希望能够把掌面烫伤的温度快速降下来。
“是不是烫到手了?”风辞箫听到梨花香呼呼的呻吟和叫嚷声,赶紧从屋里一个箭步窜出来,箭羽般轻弹到梨花香面前。
“没有,没关系。”为了不让相公担心,梨花香把自己的双手反剪在身后。
“给我看看!”风辞箫不容抗拒地一把抓过梨花香的双手,心疼道,“手都红了啊,还说没事?!”
风辞箫说完身形一跃,人,已然在梨花香跟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唔,又跑哪儿去了?”梨花香继续用嘴不停地吹着滚烫的掌面。
只一会儿的功夫,风辞箫回来了,手里捧着几块碎冰。
“哪儿弄来的?”梨花香惊喜之余,觉得甚是奇怪,他们居住的地域,常年无冬。居住在这儿的人们,一辈子连雪都没有见过,哪来的冰块?
“嘿嘿,我自有弄的地方。”风辞箫说着把手中的碎冰全部置于梨花香手上。
一阵冰凉的感觉自掌心传递心扉,梨花香眨动水眸感动盈盈地望着相公风辞箫。有夫如此,妻复何求?
“你应该小心点,留下疤痕就不好了。”风辞箫动手在梨花香掌面上轻轻的推动着冰块,以使冰块能够均匀快速地发挥效用。
“这点烫伤不会留下疤痕的。”梨花香温柔的笑着,“相公,我总觉得……”
梨花香正想顺势说出她满肚子的疑问。
“你别动,”梨花香余下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风辞箫快速抢过了话题,情深款款的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你是谁的?”
“是风辞箫的。”梨花香嫣然一笑,虽是清凉秋季,她的心底却是热烘烘的。
“既然是我的,那就拜托你替我,好好的,照顾好你自己。”
“呵呵!那可不行,没有你照顾,我活不下去。”
“万一,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就得自己照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