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香带着两个孩子从后门走出冷秋桐家,迎着潇潇北风踯躅在外面的马路上,嘴里一边哼着曲子,“芦苇高,芦苇长,芦花似雪雪茫茫。芦苇最知风儿暴,芦苇最知雨儿狂。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里捉迷藏。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当年放牛郎……”
马路两旁,枯黄的杂草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
梨花香哼着哼着,就停了下来,双眼迷茫地投向马路尽头,“婆婆怎么还不来呢?”
马路尽处,拐个弯就是阳光山庄了,那是通往阳光山庄的必经之路,沈芍药要是来的话,当然也得经过这条路口。
等待让人心焦,梨花香带着两个孩子百无聊赖的四处晃荡间,在枯败的草丛间突然看到人家丢掉的好多石器摆件和家具,看那样子,是有些年代了的,表面斑驳不平,毫无光泽,且粘满了污垢,可是梨花香却如获至宝。
“我的天哪,谁扔掉的这么好的东西?这些石头真是太好了,用它们来翻新一下,肯定又是上好的家具了,是不是?”梨花香眼睛看向风妩思,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征求风妩思的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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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居将梨花香原来做的那个妆台残垓从库房里搬回到他的办公处所,很用心的将它们一一镶钳修补回来,他还期望着下次给梨花香还回去。
正埋头专注地做着,邹二突然掀帘进来了。
云中居抬头,看着邹二道,“你有什么事吗?邹二。”
“那个,梨花香……”
“梨花香吗?”一提到梨花香,云中居就提神了,“你见到她了吗?”
“不是的,云老爷,上次,梨花香因为走得太急,这个月的工钱都还没来得及拿走,这个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啊?”
“哦,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云中居说着,突然话题一转,“还有,你出顺便传一下杨上英,让她马上过来见我。”
“是,云老爷。”
邹二转身出来,在门外正好看见杨上英在前面匆匆走过,连忙快步趋上前,“哎,杨记事!”
“怎么了?”杨上英止住了脚步。
“云老爷在找你。”邹二道。
“云老爷?云老爷为什么找我啊?”杨上英心里有鬼,听说是云中居找她,心里便开始七上八下的起来。
“这我怎么知道啊?快点进去吧,云老爷在里面等你呢。”
“你说,云老爷为什么找我啊?会不会是因为梨花香的事啊?”
“怎么?把无辜的人说成了小偷你心虚了吗?”邹二原本就看不惯杨上英对梨花香的所作所为。
“你说谁心虚了?”杨上英一听就恼火了,“那个梨花香做错了事情,我有什么错?真是让我无语透顶了你!”
“既然你这么理直气壮的,就直接进去面见云老爷好了,还老问什么问?”
“谁说我不敢进去了,我进去,进去!”杨上英说着推开气乎乎的从邹二身边擦过,掀帘进入了云中居的办公处所。
听到帘环叩响,云中居回头一看,果然就是杨上英,连忙含笑邀请杨上英到旁边的座位落坐。
杨上英自是不敢跟云中居平起平坐,只是挑了一张矮墩坐了下来。
“云老爷找我有事吗?”杨上英心里有鬼,把头压得低低的,眼睛也不敢直看云中居。
“呃,那个,也不算什么事,”云中居顿了顿,又慢腾腾的道,“听说我去北方采办石材期间,园内发生了一些事情啊?”
“是。”因为难堪,杨上英脸色倏地飞红。
“石器园本来就是很多人一起干活的地方,我非常能够理解,平时会有很多与事实不符的传闻流传。但是,这次,梨花香的事情,我觉得,这次,你是有点误会了。”
“这个,你听我说,云老爷,”杨上英脸红红的抬起头来,眼神闪闪烁烁的看着云中居。“其实是,少夫人……”
“你说什么?”
杨上英犹豫了半晌,一时之间也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吱吱唔唔的,“不是,这,这个,”
“你就如实跟我说吧。”云中居语气间没有一丝半毫的责怪之意。
杨上英绷紧的神经这才松驰了下来,“那个,当时,我只不过是出于担心才对少夫人传达了一些石器园内流传的传闻而已,少夫人听了那些传闻以后,她觉得应该采取一些手段,就交待了我一些事情。我也不想这样的,云老爷,我知道错了……”杨上英说完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云中居。
云中居不再言语,也不看杨上英。杨上英一时无趣,便独自起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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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芍药还在房里喝闷酒,她临时雇佣的丫头这会儿回来了,带着玉香盈的话回来了。
见到那丫头,沈芍药便酒醒了一半,“上官悯讼师怎么说?”
“是的,沈夫人,有一位老夫人请你回去呢。”
“老夫人?哪个老夫人?”沈芍药诧异。
“就是郑廓山庄的老夫人啊。”
“她怎么在上官悯讼师那儿?”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老夫人请你回山庄取你落下的东西,她说你直接过去取走就是了。”
“难道那边没有老庄主的家人吗?”
“这个,好像是,没有了吧。老夫人就请你速去,要是过了今天还不取走的话,那些东西她就叫人扔掉了。”
“那我现在马上过去啊。”沈芍药也是一心要见郑子仁,便收拾了那些银票地契什么的,匆匆忙忙就飞奔郑廓山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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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香领着孩子们径直去了阳光山庄,母女仨立在虚掩的门外,也不知等了多久,忽见冷秋桐拎着一篮子刚煮好的红薯过来。
“孩子们,快进来,吃红薯了。”冷秋桐将虚掩的大门推开,将梨花香她们引进来,然后,将那一篮子还腾腾冒着热气的红薯置放到她们面前。
“被你相公知道,你该又挨骂了。”梨花香歉意道。
“他已经走了。”冷秋桐道。
“是吗?可是,我们不是才刚吃完早膳么,干嘛又煮红薯啊?”梨花香道。
“因为我相公,刚才不是没能吃好吗?”冷秋桐道。
梨花香从背上解放下沈莹莹,取了一个剥了喂她,“肯定很好吃了。”
“你婆婆,肯定会来吧?”冷秋桐抬头看看天色,见时候已不早,疑道,“不会是信口开河讲大话了吧?”
“我看她非常想念莹莹啊,肯定会来的。”
“是啊,明明已经约好了还不来的话,那就真不是人了。”冷秋桐见梨花香十分肯定,便将疑虑丢掉,回过头来,对孩子们说,“我们妩思和莹莹肯定很开心吧?马上就能住进美丽的富绅别院了。”
“可是,秋姨,富绅别院长什么样子啊?”风妩思天真道。
“我跟你说啊,周围全是山林和田野,可以说跟你姥姥家以前的房子一样啊。”
“可惜我没见过我姥姥家的房子。”风妩思惆怅的道。
“就是很大很美的房子,就像公主的房子一样。”冷秋桐伸出双臂划了一个手势。
“真的吗?”风妩思雀跃起来。
“嗯!”
梨花香吃着红薯,吃着吃着一阵反胃,又想呕吐。
“你怎么了?”冷秋桐关切地看着她,“没事吧?”
“可能是一口气吃得太多了。”梨花香掩饰道。
“娘你也真是的,要慢慢的一口一口吃啊。”风妩思小小年纪,也知道心疼娘亲了。
“是啊,等一下,”梨花香话未说完,一阵呕心反胃,实在是忍不住了,便起身跑出去呕了个痛快。
冷秋桐两次见梨花香吃了食物之后,都要呕吐,心里好生奇怪。这种早孕的症状,她不久前也刚刚经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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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沈芍药因见郑子仁心切,在与梨花香碰面之前,她先是来到了郑廓山庄后庭别院,意欲先见上郑子仁一面。
沈芍药匆匆进了郑子仁居住的院落,见院里静悄悄的,心中暗喜,以为老夫人她们一干人等全都不在了。便蹑手蹑脚的进入屋内,果见外间她原来住的房间,那里空无一人,便径直趋入郑子仁住的里间,见郑子仁的床上,果然躺着一个人,用锦被盖得严严实实的,她以为那床上的人便是郑子仁,便不顾一切的扑过去,口里一边动情凄切的喊着,“老爷子!”
岂知,那床上的人竟是老夫人玉香盈。就在沈芍药扑将过去的一瞬间,玉香盈掀开锦被,从床上一下坐起来。
“天啊,老夫人!”沈芍药生生被吓得魂不附体。
“你这个贱女人,你就这么爬进来吗?”玉香盈劈手夺下沈芍药肩上的包袱,“这里有什么,这里装着什么?”
玉香盈一边唠叨着一边打开了包袱,“这里是什么啊?”
“不要!”沈芍药此时醒悟过来欲要阻止已来不及,包袱被打开了,玉香盈从里面取出了一包金子,还有富绅别院地契,还有那张还未来得及兑换的巨额银票。
“那个不行啊,老夫人,不管你怎么打我,要杀要剐随你便,那个绝对不可以啊!”沈芍药伸手欲要夺回那些东西。
可她的气力哪里及得上玉香盈,玉香盈虽是腿脚不甚方便,然而,臂力一般人还是抵不住的,她伸出胳膊只那么一推,“还不快给我让开!”
沈芍药打了一个趄趔,后退数步,差点跌倒。
明知自己斗不过玉香盈,气急之下,沈芍药也顾不上许多,复扑上来,又要抢回那些东西。
两个女人拉扯争斗间,沈芍药张口往玉香盈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
“哎哟,你这个贱女人还敢咬人!”玉香盈用劲将沈芍药一推,沈芍药退后数步,远远地跌了下去。
玉香盈打开那外金子,“我的天,这是什么啊?哪来的这么多金子啊?”
“这是我做特护赚的钱,是真的,还给我吧!”沈芍药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
“你说什么?给人家做特护你能赚到这么多钱?你当我是傻子啊?这些黄金,是我家老头子给你的吧?!”玉香盈把那包黄金收好,又把其他东西一样样拿出来,“这又是什么,这又是什么?银票。我的天啊,你拿的还真不少啊?我要把这些全撕了。”
玉香盈说着动手就要把那张巨额银票撕毁。
“不行啊,不要啊,不可以啊!”沈芍药凄厉地哭喊着扑将过来。
“还敢说是你的,放手!”玉香盈也是气急败坏,用劲敲打着沈芍药,“我非要把这个死老头子给……”
顷刻间,便什么都没有了!顷刻间,到手的一切全部毁于老夫人之手。沈芍药自是哭得抹天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