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上英泼妇似的把梨花香昨晚刚做好的妆台及貔貅从值班间里一古脑儿搬出来,口里一边喊着,“抓到贼了,大家快来看啊。”
“杨记事!”梨花香失魂落魄的跟在后面追出来。
杨上英已把妆台及貔貅狠狠摔到石器园大门外,只听‘砰’的一声裂响,那妆台和貔貅已支离破碎。
梨花香仿佛被人狠狠地抽了个耳光似的,踉跄着扑上来,看着自己为女儿精心制作的东西就这样没了,眼泪一下淌了下来,“怎么办啊?”
听到杨上英的叫嚷,大伙儿陆陆续续地围观过来,邹二当然是首当其冲,他瞧着满地的狼籍和淌成泪人的梨花香,问道,“这是怎么了,杨记事?”
杨上英却只顾冲着梨花香大惊小怪的大声嚷嚷,“我的天啊!梨花香啊梨花香,一直以来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给你撑腰,你拿的还真不少啊!我说你快快从实招来,好好的石料被你偷去之后,到底做了什么拿去卖了?”杨上英说着,又转脸冲着邹二道,“邹二,你赶快去仓库看看,清点一下那些石料,看看少了没有。”
梨花香申辩道,“杨记事,我发誓,我真的没干过那种事情啊,我真的没偷过东西啊。我听说这些都是要扔掉的,因觉可惜才捡了一些回来做的,我真的没有偷过东西啊!”
大伙儿围在一起都对着梨花香指指点点的。
“杨记事,云庄主现在也不在,你这是要干什么呀?不要再说了,先进去再说吧,快走!”邹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当然不相信梨花香是贼,世上哪有这么美貌的贼啊?邹二拉起杨上英就往工场走去。
“哎呀!”杨上英烦躁地想甩掉邹二的手,可她的力气哪里抵得上邹二的一半,只得任由邹二拽着往里走。
“梨花香清理一下吧,”邹二一边回头大声道,“其他人也都散了吧。”
众皆渐渐退散,剩下梨花香半跪在地上,双手捧着那残垓,兀自哭得不声不响。心都碎了。只是为了孩子们,即使是心碎,她也要坚强。
杨上英被邹二拽着没走开几步,在这当儿,郑美妃到了。
邹二忙忙的放开了杨上英。与杨上英一起立在一边,恭迎着庄主夫人郑美妃的到来。
在丫头的搀扶下,郑美妃缓缓踩下马车,一边朝杨上英走去,“大家都集中在这儿吵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杨记事。”
马不得郑美妃一声问,杨上英手指着梨花香道,“回夫人,那边那个新来的,自己偷偷的拿园内的石料自己用了,这绝对是偷窃啊,夫人。”
“好了,杨记事,这像话吗?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吧。”郑美妃当然不相信梨花香会偷石料,但是,她怀疑梨花香极有可能会偷人。
“不是那样的,夫人。”杨上英还想再说什么。
郑美妃迅速打断了她的话,“好了,不要再说了。”
杨上英方不敢再言语半句,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郑美妃回头朝梨花香走过去。
地上的残垓,依然可以看出手艺的巧夺天工,只是那石材,不用细看,郑美妃一瞧便知也不是什么好石头,心中始知这定是杨上英要替她出的这口气。她哪里想到杨上英却是要借她的手除掉梨花香这颗眼中钉。
“梨花香,跟我谈谈可以吗?”郑美妃竟然是满面含笑,说话的语气也是极尽委婉。
“好的。”梨花香弱柳扶风般的站起来,一边用衣袖揩去脸上的残泪。
*
梨花香坐上了郑美妃的豪华马车。
“坐吧。”郑美妃温言含笑让座。
梨花香本是大家闺秀,自然懂得大户人家的规矩,见郑美妃让座,她就拣了郑美妃脚下的脚几,正待要坐上,郑美妃却含笑一把拉起她,按着坐到旁边的座位上,“来,坐这儿吧。”
竟然与夫人并肩而坐,这让梨花香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就出去兜兜风,没有关系吧?”郑美妃笑得很和谐。
“就听夫人的。”梨花香恭顺回道。
马车缓缓驶离郑氏石器园。
“梨花香深感惭愧,让夫人劳心了。”梨花香如今虽处落魄,然一言一行,举手投足间,仍旧保持着她大家闺秀的风范。
郑美妃看一眼梨花香,依然含笑道,“既知如此,为什么还要做那些让人误会的事情啊?”
“望夫人多多包涵,”早知会弄出这么大的乱子,打死她都不会那么做,有屈无处诉,如今听得夫人这么说来,以为夫人到底是个明白人,梨花香一时感动起来,刹间不由得泪眼模糊了,“夫人,我下次再也不会那么做了。”
“那个妆台和貔貅,是为了拿去卖才做的吗?”郑美妃婉言又问。
梨花香摇头,“不是的,我是想拿到育童院去送给我的孩子的。”
“听说你有两个孩子吗?”
梨花香点头。
“生活肯定很艰辛吧?”
是啊,能不艰辛吗?身无分文,孩子又小,又没有住的地方。梨花香只是默言不答。
马车行到一僻静处,郑美妃挑起门帘,扬声喝道,“在这儿停一停罢。”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出来吗?”郑美妃的脸色一改方才的和颜悦色,眼神变得异常凌利。
梨花香以为是石材的事,可是看到夫人刹间的变脸,她也迷糊了,只是轻轻摇了一下头。
“梨花香,你有没有听到传闻啊?”
“传闻?”梨花香心内一惊,“你指的是什么啊?”
“都说你怀上身孕了。”
“什么?”梨花香大惊,夫人带她出来就是为了跟她说这个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慌张,“不是的。”
“真的不是吗?”郑美妃目光如箭,直直刺向梨花香的心脏。
“不是的,应该不是的。”
“园里的人都在纷纷猜测,那个孩子可能是我相公云中居的。”
“什么?”因为惊惧,梨花香一双美眸瞪得大大的,“这绝对是不可能的!这绝对是谣言,不是真的!不是的!夫人,我梨花香再落魄,也绝不会做出那种遭天谴的事的,这太不像话了!”
“我心里也希望是那样的。”
“夫人,我愿望对天发毒誓。云庄主和我,绝对没有那种事啊!”
“那你打算怎么办啊?”郑美妃觉得梨花香不像是在说假话。何况,她也相信她的相公不会偷偷摸摸的作出这种令人不齿的勾当。
“什么?”
“在园里如今已经传遍了那件事情,就像你真的怀了云庄主的孩子一样,就算你再怎么说不是,你也应该知道人言有多可畏吧?我相公,可是一直以来深受石器园上下伙计敬仰爱戴的人。”郑美妃煞有介事地顿了顿,接着加重语气道,“一夜之间要给云庄主那样的人抹黑也得讲究个分寸啊,我们夫妇二人现在都不知道怎么面对石器园的伙计们了,你怎么为我们补偿啊?”
天哪,事情怎么会这样?梨花香原本还以为郑美妃心慈手软,没想到竟是要绝杀她啊,梨花香忍不住泪眼花花,“夫人,我会跟他们说清楚的,好不好?”
“那还能有什么用呢,只能越描越黑,我可是绝对看不惯那些低俗的家伙,一个劲的往我相公脸上抹黑,我可不想因为这些事又见到你,闹得大家都不愉快了。”
“夫人的意思是,让我,离开石器园?”
“看来你还是能听得懂我的话啊!”郑美妃看着梨花香那梨花带雨的俊脸,没有丝毫的恻隐之心。
“夫人,就这一点不行啊,我求求你了,我不能再从这里被赶出去了,求你让我在这里干活儿行吗?”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如今才做没多久,又要流落街头,梨花香心都碎了。
“你要是从一开始就洁身自爱,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不是吗?你是不是看我相公人好,就觉得他好欺负啊?”郑美妃冷冷的道。
“不是的,夫人,我真的打心眼里感激云庄主,云庄主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呢。”梨花香就是忒老实了,她越是这么说,郑美妃心里就愈恨。有几个女人愿意自己的相公对别的女人好呢?
“既然你对云庄主那么心存感激,就更不应该在背后捅他一刀了,我相公刚当上庄主也没多久,这种事情万一传到外面,势必会对他的江湖地位造成很大的影响,如果你对他还心存一点感激,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郑美妃铁了心的要赶走梨花香,趁着相公今日不在,她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事无转机,梨花香泪落如雨,不再哀求,知道哀求也无用。
“回石器园吧。”
随着郑美妃一声令下,马车缓缓调头,又往石器园里驶去。
保持着最后一点尊严和礼仪,梨花香辞过夫人郑美妃,浑身虚弱地返回她居住的值班间,将衣物等等,一一收拾,打好包袱,恋恋不舍的来到阳光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