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以为子桑戴着耳机听不见,所以声音也没有很小。甚至有些故意让子桑听到的嫌疑。
“到底是谁让她来的啊?没人邀请她吧!”
“名单忘记把她划掉了吧,今天李拾春也来,等下可怎么办啊。”
李拾春?
这名字子桑觉得似乎有印象,却想不起他与自己发生过什么事。
正想着,周围突然安静了起来。从门口走进来一个男人,或许不能称之为走,因为男人也坐在轮椅上。
这个稍微带点胡茬,有浓重黑眼圈的男人,子桑想了起来。李拾春,就是当初子桑鸭蛋开车撞残的学生。
和祁修人不同,李拾春是双腿截肢。貌似现在以写书过生,还开了家书店。
啊,她真是不该来的。
默默地看了眼依旧淡定的祁修人,子桑系好围巾准备离开。她可不想为自己没做过的事情遭人诟病。
祁修人却按住了子桑的腿,不让她离开。
而李拾春的眼神,也投了过来。先是一惊,而后变得不甘且黯淡无光。
祁修人明明是一副知道的样子却偏偏还问:“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才不要。”子桑撇了祁修人一眼,“当年那事情在圈子里闹的挺大,你不会不知道吧?”
祁修人揩了下唇,似是在偷偷坏笑:“知道是知道,只是想听你说出来。去问好吧,也不是坏事。”
子桑装作听不到祁修人的话,转转眼珠,却发现许多人都在看着她,见她抬头,连忙将眼神别开。
而祁修人偏偏不嫌事大一般,推着轮椅移到了李拾春的身边,非常友好地伸出了手:“您好。”
祁修人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同样疑惑的还有李拾春,他一进来就摆着一张阴沉脸,这倒也怪不得他,毕竟把他害成这样的子桑就站在离自己没有五米远的地方。
李拾春没有理会祁修人,冷哼一声后嘟囔了一句:“虚情假意。”
这句话让全场的气氛都降低了几度,唯一没受到影响还笑呵呵的也就只有祁修人一个了。子桑也看明白了,如果自己再不过去,祁修人怕是非得将李拾春惹急了不可。
祁修人见子桑过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抿唇轻笑。
只见子桑大大方方地走过来和李拾春点点头作为问好,跟在祁修人身边仿佛学了他的几分和煦,她没有和李拾春多说什么,只是扶住祁修人的肩膀:“老公啊,咱们去那边,别给人家添乱。”
稍稍加重力气的手掌让祁修人知道这女人对他的胡闹有点生气了。
只不过子桑这一说也挑明了她和祁修人的关系,这让李拾春不屑地哼了一声,有嘟囔了句:“真是报应。”
这子桑可就不能当做没听见了。
“你说谁呢?”本来就不是她作的孽,被扣了屎盆子就已经够憋屈了,看在这人怪可怜的摆一张臭脸子桑也想着忍忍就算了。现在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报应,若是李拾春只对她一个人摆脸子无可厚非,牵连到其他人就不对了,尤其还是祁修人这种和他同病相怜的人!
祁修人一脸要看戏的舒坦模样,还伴随着没皮没脸的心理活动——
这丫头为我生气了诶,不错不错。
北爵页在别人还都在默默观望的时候站了出来,他轻咳了一声,正想说些什么。李拾春却抬起头,与子桑狠狠地对视。
“怎么,你又要用你的权势堵人口舌吗?”李拾春扬起头,仿佛有那么几分无畏的模样。
但子桑就是提不起可怜的心思。
这个疑惑,祁修人马上就为子桑解答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稍稍抬起眼睛:“原本,我是想要子桑给你道歉的,她小时候做错了事,却没有认错,这是不对的。但等我见到你之后,倒觉得你也不怎么值得这句‘对不起’。”
祁修人顿了一下,没等吃惊到愣住的李拾春反驳,就又说道:“你这种情况我接触过很多人都选择了假肢,可你在轮椅上。见到旧友,每个人都报你以微笑,你却冷颜以对。总让我觉得,你是在用自己的可怜去乞讨别人的安慰。”
这席话说得可一点都不留情,却没一个人反驳祁修人,就连李拾春也被噎得无话可说。毕竟祁修人是处在同等位置上和他说的这些话。
祁修人说完,拍了拍子桑的手,示意自己想要离开了。
北爵页似乎是安慰了一下李拾春,然后就向子桑两人追了过来。
子桑回头撇了他一眼:“你来做什么?”
北爵页摊了摊手来显示自己的无辜:“我只是觉得,你们未免说得太过头了。”
“你错了。”祁修人稍稍蹙了下眉,“话是我讲的,不存在我们,和子桑没关系。”
对于超级护妻的祁修人,北爵页有些无话可说,只得尴尬一笑:“您可真是个怪人。”
怪人是北爵页才对。
子桑挑起了眉来,打量了北爵页几番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对于北爵页,子桑根本没有印象。但这男人身上有那么几个疑点让她觉得在意。北爵页突然给她寄信参加聚会,但这么个八百年不见面的家伙怎么就知道她住在祁修人这里?而且看样子他并不知道自己和祁修人结婚的事情。那谁寄得信那就是个问题了。而且,这种看上去是中间派的家伙,她最没好感。
祁修人对这种小角色在意不起来,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子桑身上。自打子桑与李拾春对视以来,祁修人在她的眼中就没见过半点愧疚。
这是很可疑的,照祁修人看来,子桑并不是没有丝毫道德,但她可以直视着李拾春的眼睛且并不愧疚。
这情况有两种可能:一,子桑并没有害李拾春如此。二,这不是真正的子桑。
第二个听上去一点不合理而且无法解释的理由反而是祁修人认可的结果。
对于子桑三小姐的身份,祁修人一直抱有疑心。真正的子桑应是任性娇蛮却懦弱善良的,而他这位枕边人,半分不相合。
她调皮聪颖却冷漠凶狠,甚至有些可怕。
想拿下这样的女人,真是好累呢。
其实今天来这里,祁修人也只是为了看看子桑和旧友相处会是什么情况。而子桑的表现也很让他满意,有对其他人足够的陌视,有对李拾春足够的无视,还有对他足够的重视。
可她要不是子桑三小姐,她又能是谁呢?
祁修人思考的时候,子桑一直偷偷看着他。男人想什么东西的样子很好看,子桑还蛮喜欢的。如果祁修人没对她撒谎或是偷偷打量自己,子桑觉得她应该会更喜欢这男人。
那么,祁修人又究竟为什么骗人呢?
祁修人似乎也感觉到了子桑审视的目光,莞尔一笑,将一块草莓车轮卷推到子桑手边:“要不要尝尝?”
子桑倍感无聊地扭过了头,正巧看到一位男服务生背对着她打理账单。
眉头一皱,子桑心中警铃大响。回头和祁修人说了句出去一下,就向着那个服务生走去。而那服务生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放下账单夹走向员工通道。
大厅墙壁的装潢走豪华风,部分是可以反映的镜墙面,子桑二十分钟前看那个服务生就站在那里看账单,在用餐高峰期他根本没有时间悠闲地看这么久待埋单的账单。
那他有可能就是在通过墙面,监视背后的人。子桑并不确定他看的是自己,但在她站起来那个服务生也应声而动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人肯定是为她来的。
而这个人的身形熟悉,也不是生人,正是前几天和她有过照面的鹰鬼。
果然这家伙已经找到这里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就不能再让鹰鬼和他身后的家伙继续调查下去了。
子桑绕过后厨的工作人员跟着鹰鬼就跑了出去,还顺手拿了把剔骨刀做武器。
鹰鬼自知刚刚的举动让自己暴露了,立刻决定撤离。那天遇到的路人女竟然是祁修人的妻子,这未免也太巧了。这女人看样子并不知道祁修人到底是谁,但她也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祁修人对这女人应该很重视,他不能妄动,还是先走为上。
可子桑却不打算这样放过他,她跃上露台,翻身一跃想要给刚刚跑到后巷的鹰鬼一个措手不及。鹰鬼自然不会被这种偷袭伤到,倒是子桑,从二层楼跳下来的时候还差点崴脚。
“你是在监视我吗!”子桑没夺得先机,立刻就用剔骨刀发起了第二波攻击。
鹰鬼反手丢出一个烟雾弹,却不想子桑闭着眼睛像兔子一般就冲了出来,鹰鬼没料到她会这么快追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刀。
子桑见没捅到要害,不爽地啧了一声,压低了重心朝鹰鬼的脚砍去。
鹰鬼的腹部中了一刀,即便没有生命危险但很容易失血过多而晕厥。他不明白为什么子桑不受烟雾弹的干扰,却不知子桑纯粹是靠听力。鹰鬼爱搞些眼睛看不到的小动作,那干脆就不要去看,这就是子桑的想法。
想法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当初子桑也是在南一方身边耳濡目染了好几年才学得个皮毛。
鹰鬼被子桑这一手给惊到了,一下子乱了方寸,脚踝又被划了一下。他抽出手枪想要瞄准,却被自己的烟雾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