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婚纱被送进医院,几乎每个人看祁小芩的眼神都带着同情。祁小芩不喜欢这样,可她这次却是清醒的,不得不看着。
医生见到祁小芩的病例就单独把祁修人和祁扶成叫了出去,说了很久,但最后的结果还是建议回家治疗。
子桑留下西子兰和纪梵在里面照顾,自己也走了出来。
祁扶成看到子桑走过来,起身去办手续。
祁修人脱下来西装外套披在肩上,也慢慢走向子桑:“小芩怎么样?”
子桑也扯掉了自己裙子上的花饰烦躁地扔进垃圾桶:“我也只能说很不好了吧。你这边呢?”
祁修人低着头,嘴唇抖了抖:“已经到瘫痪的阶段了,再接下来他们也说不准会怎样。”
子桑抓着头发摊了摊手:“要不然,带她换个地方治?”
“这个病,到哪里都一样。”祁修人双手按在鼻翼,狠狠地睁了下眼睛,“这次回家,我就让宫旸书也先住过去。”
子桑皱着眉推了一下祁修人:“你都不去试试?”
祁修人有点诧异地拉住子桑:“我知道你会因为这事不开心,可我怎么觉得你是因为别的烦心?”
“我没有,我自己能有什么烦心事?”子桑的态度稍微变好了些,有些嫌弃地拽着自己裙摆上的蕾丝边。
祁修人双手按住子桑的肩膀:“最近,糟糕的事是有点多。我也不像以前那样清闲,可以天天陪在你身边。可你总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子桑拍了拍祁修人的肩膀:“真的没事了,先送小芩回家吧。”
“真的吗?”祁修人没有松开子桑,反而按得更紧了,“你在我面前根本就不会说谎,烂死了。”
子桑反手扣住祁修人的手臂稍微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我可以向你保证什么都没发生。”
祁修人点了点头,松开子桑的手:“好吧,我去找祁扶成。”
子桑张了张嘴,突然觉得嗓子堵堵的,嘟囔着说了句:“我是有点害怕了。”
“你说什么?”祁修人虽然听清了子桑在说什么,可他不大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点害怕了?这像是子桑能说得出来的话吗?
子桑朝急诊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听着忙忙碌碌的声音就开始烦躁起来:“你没听错好吗,我就是有点害怕了。每当事情变得好一点的时候……”
“就总会有坏事发生。”祁修人自然而然地接着子桑的话说了下来,“你知道为什么小芩倒下的时候一直在说自己要扔捧花吗?”
子桑一头雾水地挑起眉:“为什么?”
祁修人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拿出那个装着戒指的小盒子在子桑眼神晃了晃:“因为这个。”
子桑一瞬间有点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伸过去手想去摸那个盒子却被祁修人打掉。
祁修人对着子桑把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了那枚戒指:“因为我想问那个问题了。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大在乎婚姻,一开始结婚的时候甚至是你为了取得我信任的手段。但我觉得我们值得有一次婚礼。当然不能是最近,但必须是尽心筹办的、盛大的、最好把全燕南的人都请来的那种。然后我们就能像个正常的夫妻一样,抚养明,或许再添个女儿——”
“我不能再怀孕了。”子桑在听到祁修人的话时终于再也忍不住。
祁修人稍微愣了一瞬:“啊……我还以为你会用更传统的话说‘我愿意。’”
子桑扶着额头,捶了下祁修人:“我没有在开玩笑。生明宝贝的时候我难产了,子宫就跟着他一起‘生’出来了。”
祁修人把戒指攥在手里,张开手臂熊抱住了子桑:“抱歉,我不是故意一遍遍提这些事的。我不知道……反正,有明一个就够我头疼的了,只要他一个就完全可以了。你不会以为这种事会让我对你的想法变化吧?”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在意。”子桑把脸埋在了男人的胸口窝窝囊囊地念叨,“可我就是会有点担心,我不想看你听到这件事时候看我的表情。”
“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人同情。”祁修人轻轻捏住子桑的后颈,抚着她的背,“而且这事你根本没必要纠结。要纠结的也该是我才对,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子桑佯怒着就推开了祁修人:“干什么,我才不要你保护好不好。快去开车子,等下小芩就要出来了!”
祁修人揪住了子桑的手,拿出那枚戒指:“你还没说你要不要。”
子桑从祁修人的手心里捏走那枚戒指,还放在唇边吹了一下:“这么值钱的东西,谁不想要?”
祁修人的脸上终于舒展开,看着子桑回去接祁小芩。
事情永远不会停止,痛苦也不会随着时间离开。
祁修人觉得自己能做的真的很少,他在别人看来就差能呼风唤雨了,可其实呢?他救不了自己的妹妹,也保护不好心爱的女人。
他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当听到子桑装作轻松地说自己无法怀孕时,祁修人难以想象那是怎样的痛苦。
啊,没用的家伙。
不过,子桑能收下那枚戒指,真是谢天谢地。
虽然这么说听上去有点没出息。
祁小芩已经逐渐恢复,但腿是一丁点都没法动了。
祁修人有些怕祁小芩接受不了这事,但还是让宫旸书在家里等着了。
不过祁小芩却意外地平静,只是有些可惜自己没有完成整个婚礼。
快要接近崩溃的反而是纪梵。
子桑看到纪梵毛手毛脚还差点没扶住祁小芩,一把就将他拽到了一边:“你怎么回事?你这样不是会让小芩更慌吗?”
纪梵找个地方就坐了下来,都没有抬头去看子桑:“我、我也不知道。”
子桑在纪梵旁边坐下来,把他的衣领折好:“你害怕了很正常,但不能在小芩面前表现出来。”
纪梵捂着心口,求助般看着子桑:“我好生气。躺在床上的不该是她。小芩还有很多想去的地方没有去,她还有很多事想做。为什么生病的人不是我?我想做的事不需要双腿,而且就像你说的,我死了之后价值才会更高。”
“呸,听听你自己说的这是什么话。”子桑狠狠捶了下纪梵的脑袋,然后捏住男人的耳朵,“你要做的是去陪着小芩,而不是在这里无用地自怨自艾。”
纪梵吃痛地缩起脖子,表情却似乎放松了些:“啊啊啊我知道了,你快放开吧。”
子桑站起身,然后揪着纪梵的耳朵也把他拽了起来:“快点给小芩铺床去!”
纪梵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把子桑甩出去了两三米,虽然已经比之前平静许多,但纪梵还是回头又朝子桑走回去:“我一直都很庆幸你当时和我回家。”
“我也是。”子桑说完,推了纪梵一把。
明宝贝被司机开他们的车送回了别墅,子桑和祁修人一直到天黑才从祁家出来,家里的司机都去把客人送回家,他们也只能坐出租。
子桑扯着自己的裙子,站在街边等祁修人叫车。
“算了,往那边再往大路上走一段吧。”子桑见这边半天没人来,就拽了拽祁修人。
祁修人把领结摘下来塞进口袋,对着子桑伸出了手:“那就散散步?”
子桑系好裙摆,好歹把手搭了过去:“今天过得好慢。”
“谁说不是呢。”祁修人有些疲惫地捶了捶自己的腰,“日子可真难过,是吧?”
子桑被祁修人拉着,走在已经有些不熟悉的道路上,头痛地捶了捶自己:“纪梵一副要崩溃的样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好。”
“我更担心小芩。”祁修人用拇指捻了捻眉毛,“她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事,但我不确定。”
子桑刚想说什么,肚子突然咕噜噜地响了起来:“诶……一放松下来肚子就饿了,从早上开始就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吃。”
祁修人拉着子桑停了下来,然后一指四周:“这边不让开夜宵的店,只有快餐和西餐了,要不要吃?”
子桑歪着脖子摇了摇头:“不了,还是回家吧。还是想让你做给我吃。”
“做给你吃可以。”祁修人单手握住了子桑的手腕,“不过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不把戒指戴上。”
子桑收回手揉着手腕:“这是结婚戒指,当然要在结婚的时候戴了。”
祁修人无奈地噗嗤一笑,对着从路口驶过来的出租车直臂打了个响指。
只是车子却停在了挥手的子桑面前。
和祁修人得意地一挑眉,子桑先一步坐进了车子里。
回到家的时候,明宝贝已经睡下了。让他起了个大早忙活完之后却在家里荒废了一天,估计等他们也等得累了。
“你先去休息,我给你做点东西吃。”祁修人指了指自己的房间。
子桑拍拍祁修人的肩膀,闪入了自己的房间:“行啊,那就拜托你了。”
好吧好吧,他不急就是了。
把衣服扔进衣篮,祁修人打开了餐厅的灯。
子桑悄悄打开门,望着暖黄色的灯光忽然觉得一整天的疲惫都随之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