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修人和祁扶成在客厅心不在焉地等着,子桑和祁小芩消失了这么久他们怎么会不注意到?事实上祁修人在祁小芩进门的那一刻就发现了端倪,只是问了一下却被祁小芩糊弄过去这才让子桑单独去问。毕竟都是女人,有什么话也好说。
祁老太以前太忙,这个妹妹可以说是被他们两个大男人养起来的。记得祁小芩第一次来生理期,那是车祸后祁修人和祁扶成唯一一次和好一起商量怎么和妹妹解释这并不是绝症。
所以现在,两个人都在等子桑出来。
“纪梵那小子不会欺负小芩了吧。”祁修人把闹腾的明宝贝提到书房去后,拿了杯喝的递给假装看报的祁扶成。
祁扶成轻哼一声抖了抖报纸:“给他胆子他也不敢。”
两人正插科打诨的时候,突然从餐厅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子桑抱着还有意识却无法动弹的祁小芩跑了出来:“快出去开车把她送医院!”
“到底怎么回事!”祁修人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跟着子桑往外面跑。
子桑托着祁小芩的头咬了咬唇:“肌肉萎缩口齿不清,医院要诊断好久才能确诊的病。希望不是我想得那样。”
祁修人推了一把也想跟上来的祁扶成:“你去把纪梵那小子揪过来!”
把家里的事情都交给老管家,祁扶成也赶快赶去了纪梵那边。
祁修人跟着子桑把祁小芩先送到了医院,然后跟着她在外面等。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都和你说什么了?”祁修人少有的紧张起来,连坐都坐不住。
子桑表面镇定却紧缩着眉,过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我也不能确定。总之就是小芩怀孕了,但好像得了什么病她为了这孩子不想治。”
祁修人没有说话,这让子桑有点惊讶:“你在想什么?”
“我在等诊断结果。”祁修人捏着自己的眉心面对着墙。
祁小芩身体从小就不太好,虽然没什么大病,但小病小灾总是不断。隔三差五的不是头疼就是胃疼,在哪里绊一下就会骨折崴脚。他早该重视着的。
子桑抚上男人的脖子拉着他往自己身边靠了靠:“也许不是什么大病,只是那种怀着孕会有危险的病呢?她也没说清楚,生病这事一个小姑娘听了心乱很正常。”
祁修人看上去心烦意乱,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摆了摆:“看样子她自打从国外回来就开始瞒着我们了,经过这么久时间她应该想得很清楚。”
医生还没出来的时候,祁扶成就已经把纪梵带到了。纪梵整个人都很木讷,对别人说的话也都没什么反应。
“纪梵。”子桑在祁家兄弟准备打人之前先走了过去,自打上次在祁家见过面,子桑还没再和纪梵聚过。祁修人和祁扶成也许不会理解他的感受但子桑很明白纪梵现在一定不好过,“你先听我说,小芩并不是想和你分手的,她只不过遇到了一些事怕你做出其他决定。”
“我知道,她得了ALS。”纪梵却意外地平静,只不过双目无神。
“他说的是什么?”祁扶成双手按着额头,期待不是自己想的那种病。
ALS,全称肌萎缩侧索硬化,得这种病的人通常被称为“渐冻人”。
然而随即出来的医生彻底打破了他们的幻想,祁小芩得的的确是ALS,且过去了足足六年的潜伏期,发病后也过了大半年。
“我是,不建议患者把孩子生下来的。”医生拿着诊断叹了口气,“药物治疗会让胎儿有危险,如果因此流产对大人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怀孕了吗!”纪梵很显然也不知道祁小芩怀孕了,听到这个消息他还来不及开心就陷入了痛苦中,“我、我早该注意着……”
祁扶成与平常相比暴躁许多,一听纪梵这样说就上前一步揪住了他的衣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生病的时候你在哪呢?”
子桑赶忙走过去拉住两人,毕竟祁扶成以前因为有人撞伤祁修人就跑过去差点把人打死,现在牵扯到宝贝妹妹他把纪梵掐死都有可能,纪梵这个软脚鸡估计被推一下都受不得。
“我一直都跟着她的,偷偷跟着……”纪梵约莫有些不知所措,捂着额头的手也抖起来,“可、可我只知道她生了什么病。”
“你别护着他。”祁扶成推开子桑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可他也不怎么觉得抱歉的样子,“你又不是她妈,每次那么护着他做什么。”
子桑本想好好反驳的,但又被说得哑口无言。
“小芩已经稳定下来了,我们可以进去看她了吧。”祁修人的突然出声让三人顿时安静下来。
“我去给她办了住院手续。”祁修人的声音很沉,揉了下眼睛站到医生面前,“……可以去看她了吗。”
医生点了点头,示意祁修人和他走:“你是她的家属吧,先去和我了解一下情况我们再进行具体治疗。”
祁扶成对于自己表现出来的不成熟有些内疚,但他更担心异常镇定的祁修人。祁修人现在这个样子可不是什么好事,他一直都是表象越好心情越差。
祁小芩见到纪梵先走进来,表情有些局促:“你来做什么。”
纪梵坐到祁小芩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这几天,我一直都跟着你的。可怕被你发现就只能远远看。你可不能就这样甩了我。”
祁小芩不再反驳什么,眼圈变红却固执地笑:“可能是我觉得这小病没什么的吧。我想病好了,再和你说的。”
“一定会好起来的。”纪梵捧着祁小芩的手吻了下,难看地笑着。
祁扶成和子桑把空间留给了这两人,然后在病房门口等着祁修人。
子桑还是第一次,看到祁扶成有这样担忧的表情,看来每个人都有弱点,只可惜她现在还不想见到这样的弱点。
“她的身体一直不好。可我们总觉得小病活百年。”祁扶成靠在墙上,终于平静了许多,“以前在家的时候小芩总手抖打破杯子,那时候我就该重视的。六年的潜伏期,这么久的时间我竟然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不对劲。”
子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这种病的死亡率很高,更别提现在祁小芩似乎在拒绝治疗,情况只能越来越严重。
“还有修人,他从来不会解放自己的情感,这样下去他会垮掉。”祁扶成捏了捏眉心,望向子桑,“你或许现在还没原谅他,但至少陪他度过这段日子。”
子桑没有点头却也没摇头:“他不会那么脆弱的,当务之急是小芩。纪梵百分百会尊重她的意见,所以她真要在这段时间放弃高效治疗等待孩子降生的话,即便我不是医生我都知道很危险。可她如果真要这样选择,我会尊重。一是我没那个资格质疑,二是我当初也选的这样做。”
两人一下子就陷入了沉默。
十几分钟后,祁修人出现在了走廊里。他的表情很凝重,甚至让人觉得可怕。
“小芩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她之前就在这里做过治疗。”祁修人解开了自己的衣领,似乎有些气愤,“她也和院方表示拒绝治疗。医院的提议是等胎儿三十周的时候剖腹产,她也不同意。”
突如其来的噩耗让在燕南叱咤风云的兄弟都变得手足无措了起来。
小芩是他们的妹妹,是代表祁家美好的那一部分。
祁修人一直认为祁小芩是祁家最好的孩子,她并不出众,也有缺点,但她是真正的善良。所以他一直都想保护着这个女孩子。
但也总有他做不到的,如今老天要带走她,他就算抗衡也无济于事。
自打祁小芩进了医院,祁修人就一直被一种无力感充斥精神。
快到子夜,祁扶成先回去处理事情,纪梵还在病房里陪着祁小芩。
祁修人就坐在走廊里,座位边上放着两个空咖啡罐。
子桑拿了乌龙茶递到祁修人手里,她知道这事怎么劝也没用。子桑见过太多的死亡,但大部分都是一瞬间的事,没有过多的痛苦,也没有人为他们哀悼。
但祁小芩不一样,死亡会一点点侵蚀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她将变得瘦骨嶙峋行动迟缓,讲话多了会流口水,再过一段时间会瘫痪甚至无法自主呼吸。
“是不是我们的罪,都报应到她身上了。”祁修人捏着乌龙茶的纸盒,指节用力到发白。
子桑把手放到了祁修人的颈后抚着她的头发:“也许不会变得那么严重,也有渐冻人生育的例子。”
祁修人拉过子桑的手握住,垂着眼睛发了会儿呆:“她曾经和我说过,一定要生一个聪明漂亮的孩子,然后把他培养成一个正直的人。她想做个好母亲,或许就是这样她才非要生下这个孩子。”
祁小芩傻吗?
子桑问了无数遍这个问题,可是没有答案。
对于祁小芩来说,可能这不是执念,而是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