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祁家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没有预约,一上来就要见祁老太。这种人老管家自然不让进,只是那男人却不走,执意要进去见老太太。即便外面一直在下雨,他仍然站在门口。
说什么只要把他的名字报过去,祁老太就肯定会请他进门。
果不其然,祁老太在听到“南一方”三个字的时候,浑身一颤,什么都顾不上了立刻穿戴整齐要老管家把人请到书房,却特意嘱咐他要低调一些,别让太多吓人看到。
老管家尽管奇怪,却也不能多说什么,赶紧将还在外面淋雨的陌生男人请了进来,还端了被姜汤水。
祁老太盯着男人看了许久,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一转眼二十多年过去,我都认不出你了。”
南一方在门口擦干净鞋子上的水,摘下帽子顺手合上了门:“我倒是没想到您能活的这么久。”
祁老太并没有南一方的无理而生气,反倒无奈一笑:“你这孩子,十多年没见还是和以前一个样。”
紧接着,气氛有些凝固。
祁老太亲自为南一方倒了杯茶,袅袅雾气和清暖茶香也让人变得放松起来。
但事实上,祁老太现在心乱如麻,南一方的字句都让她无比慌张。没有一个人,能让她任何底牌都拿不出来。
南一方拉了把椅子,做到上面,似是想休息一会儿,也没说话,被溅湿的衣服上流下几滴水,打湿了印着青花瓷纹的地毯。
祁老太吹了下茶冒出的热气,和蔼一笑:“这些年,过的怎么样?现在住哪里啊?”
对于这种长辈关心后辈的对话,南一方自嘲一笑:“还不错,自从你从我怀里把我弟弟夺走,我就感受不到什么了。”
祁老太长叹一声面露苦色:“事到如今,你还想做什么呢?”
“你向我保证过他会过的很好。”南一方皱着眉重重发问,“你能拍着胸脯向我保证他过的好,我二话不说立刻离开。如果不能,请你把我的弟弟,修人还给我。”
祁老太合上眼长叹,端着茶的手有些颤抖:“是我对不起你,但修人已经这么大了,你突然出现还要带走他……他又不是小孩子,他有自己的思想了啊。”
南一方勾了勾嘴角有些不屑:“你现在倒会考虑别人怎么想,当时怎么不考虑一下我?”
“当时我的儿媳妇需要这个孩子,她精神不好又难产虚弱,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来填补空缺,她会受不了。更何况当时没有比我们更好的收养处了,也不会有人同时收养你们两个。”祁老太一回忆起以前的事,心里就无比难受。如果她那儿媳妇真的没挺过去,那她儿子多半也就垮了。所以她查了所有孤儿院,找出一个适合的孩子,从他哥哥那里夺走了他。
她犹记得那个十岁少年追着她的车子大喊的场景,乞求她留下弟弟,求把他也带走,哪怕只在祁家做个佣人,声音越来越小,语气越来越卑微。最后竟然变成了用尽全力的咒骂,然后又是乞求,又是咒骂。
她是对这个孩子抱有歉意,也尽可能做出了补偿,可当她一个月后再回去的时候,园长说这个男孩自己离开了。
这件事,除了她的儿子,只有和她去的祁亚伯知道,这也是为什么她总护着祁亚伯的原因,对于他们这样的大企业来讲血脉,其实很重要,祁修人的处境本来就已经很不好了,如果现在还有人爆出他不是祁家的亲生子孙,会带来很严重的影响,这和要了他的命没什么区别。而祁亚伯、祁老太还抱着他会念及情分不去伤这个孩子。毕竟祁亚伯也算是祁家的长辈啊。
“你向我保证过,会让他健健康康地长大。”南一方拢一下自己的头发,揉了揉眉心,“但你没有。”
南一方其实在祁修人九岁的时候,来找过一次祁老太,那时他有能力去抚养祁修人,却没有机会,他不能一边做任务一边养弟弟,更何况祁修人那时过的还不错,但没想到他离开后几个月,祁修人就出了事。
祁老太也觉得愧对这个孩子,但现在再告诉祁修人真相,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她只能叹气请求:“我知道对不起你,可你觉得,修人知道自己的身世,真的是对他好吗?”
南一方点了点头,在祁老太已经不知道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终于缓缓出声:“我本来,也不想打扰他的生活了。不过……”
“你想要什么?”祁老太很敏锐地就发觉南一方这次并没打算来带走祁修人,他是来谈什么条件的。
南一方终于拿起了桌子上的那杯茶,嗅了一下:“恩……我要修人和那个女人离婚。”
“那个女人……子桑这个孩子我觉得还好,她对修人还不错的。”祁老太眼角的皱纹似乎又增加了几条,万没想到南一方会提出这样无厘头的要求,“再说,修人好像蛮喜欢她,就算子桑和他走不长久,可总不能现在就——”
南一方抬手止住了祁老太的话:“我不听这些,你用祁家的继承权要挟修人,他会同意的。”
“修人他不是那样的孩子,这样没用的。”祁老太有些急了,她当初都没想子桑会和祁修人在一起这么久,现在两个人好好的,为什么要拆散呢?
南一方看祁老太脸上的神色笑了一下:“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吗?那我给你个理由好了。”
祁老太看着南一方的脸,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现在的燕南,还没人能对我说不。”南一方捏了下茶杯,那杯子瞬间就变成了碎片。
茶水溅在地上,打湿了祁老太的鞋子。
她能感觉的到,茶的温度在渐渐消散。
“如果你不答应,我就用我自己的方法来。”南一方轻轻地拍了下桌子,转过身子轻道,“这可是你欠我的。”
在南一方离开的那一刻,祁老太像是松垮了一般倒在自己的椅子里。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祁老太觉得有一半都是自己的过错。无论是对于祁修人祁亚伯还是南一方,她都太优柔寡断了。
不过现在,她到底该怎么办呢?
祁老太大病了一场,这一病就是好几天。
祁修人和子桑已经回到了天海,听到祁老太生病的消息想着怎么都要过来一趟。
祁小芩这几天一直的祁老太身边照顾着,她能感觉得到祁老太心情似乎也不大好,并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因为其他的。
木槿枝最近也变成了良家妇女,至少不怎么摆自己的架子了。木人杰那边出的事她明白自己该怎么办,如果还在祁家横着走的话,祁扶成就更有理由和她离婚了。
其实这样,根本不值得。她以前可是木家的大小姐,偏偏要到这里来受窝囊,还不如尽早离开来得一身轻松。
可惜,木槿枝就是痴迷于祁扶成偶尔对她流露出的温柔。
木槿枝一边想着这些,一边端着姜茶去祁老太的屋里,只刚走到一半,老管家就带着祁修人和子桑两个人进了客厅。
“听说奶奶病得很重,家里的医生是怎么说得?”祁修人进来后轻轻吸了下鼻子,然后看着木槿枝手里的姜茶就皱起了眉。
老管家闻言安慰道:“肝火湿热,不是什么大毛病,调养一些日子就好了。”
子桑上前一步,从托盘里拿走了木槿枝准备的姜茶:“既然如此,还是别喝姜茶的好。”
在木槿枝眼里,这无疑于一来就开始针对她。
“你怎么知道好不好,还当自己是个医生啊。”木槿枝将托盘往旁边女佣怀里一拍,看着子桑咬了咬牙。
子桑喝了口那杯姜茶,然后露出个“好难喝”的表情:“恩……我要是难受还喝这种东西,我会很不爽的。”
老管家先是接过了子桑手里的茶杯,然后对子桑做了个请的手势:“老夫人就在上面,我已经和她说你们来了,正在上面等着二位呢。”
对于明显偏向子桑二人的老管家木槿枝可真是敢怒不敢言。祁扶成经常不在家,祁老太身体不好,在祁家管事情的不是她这个大孙媳妇,而是这位管家先生。
作为服务了祁家五十余年的管家,这位老先生的威信,可比木槿枝要高很多。
见到子桑和祁修人过来,祁老太就朝二人招了招手。子桑还以为老太太要说几句贴己话,却没想到祁老太又拉住了老管家:“你……把亚伯和扶成他们都从公司叫来。”
“是。”尽管有些犹豫,但老管家还是依照吩咐去给二人打了电话。
祁修人伏在床边,握住了祁老太的手:“奶奶,公司的事情就不要管了,您还是好好休息吧。”
祁老太拍了拍祁修人摇摇头:“我这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有些事,就没法亲力亲为了,我想暂时把董事长的职位交给人代理。”
祁修人的眉梢,微微地挑了一下。
这一天,没想到来的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