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母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清若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当下给了他一记责备的眼神。
明城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今天这事确实和自己有关,自己又实在逃脱不了责任。
“淑娴,清儿这是怎么了?”明父也明显感觉到了清若的不正常,转而问明母。
明母无奈地摇摇头。
不一会儿,明母做好了饭,进屋去叫清若吃饭,只见清若赖在床上一动不动。
明母温柔地抚上她的额头,还以为她生病了,“清儿好好的,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清若埋头在明母怀中,闷闷的声音从她肩膀上传来,“没事,阿姨,您就这样抱抱我,好不好?”
明母看着她一脸撒娇的样子,心疼地抱紧了她,口中还不停地叫着“傻女儿”。
清若在她的怀中幸福地笑了,“妈妈,我今晚不想出去吃了,就在这里吃好不好?”
“……”
明母的心思还在哄清若开心上面,等她反应过来,清若刚刚叫了她“妈妈”时,还有些不确定,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带着一抹不确定,小心开口,“清儿,你刚刚叫我什么?”
“妈妈啊。”清若的声音大了一些,以为她没听到,随后又大声叫了一声妈妈。
这下明母确定自己没听错,清若真的叫她妈妈了,她眼眶立即就红了。
一直以来,她都特别喜欢女孩子,可是自己生了明城之后,这么多年就再也没怀上过。一开始还努力挣扎着,想要再怀一个,后来清若住了进来,她也就自动放弃了。
她还记得,那年春天,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自己多年的好姐妹林秋萍突然举家搬到了樱城这个地方,和自己比邻而居。当自己走出院落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躲在角落里嘟着小嘴一脸不高兴的清儿。
她拉着林秋萍的手,不停地问长问短,“秋萍,这些年你都到哪里去了,连结婚也不告诉我。”
“淑娴,对不起,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以后和你比邻而居,很好对不对?”
“真开心你住在这儿,对了,那是你女儿吧,好漂亮哦,让我做个干妈吧?”说着,她温和地向清儿伸出手。
清儿怯生生地将手放在了她的手上,弱弱地叫了一声“阿姨”,便将脸转向清涧平。
秋萍看女儿这样,不禁失笑,向她解释,“这孩子,一刻也离不开她爸爸。”说完,又转向她,“淑娴,你的孩子也大了吧?”
“那孩子上学还没回来,是个男孩。可是,你知道的,我一直很喜欢女儿,可是生完小城之后,身体一直就不好,也没能如愿。”
“以后一定会有的,对了,淑娴,其实,我搬到这里是因为这儿环境好,清儿自出生便有心脏病,这儿正适合她休养。”
她突然就对清儿有了一份怜悯之心,“怪不得会突然搬回来,可怜的孩子,受苦了。你这些年还好吗?”
“淑娴,我很好。你呢,你过得好吗?”
“我也好,有了小城,一切都知足了。对了,中午来家里一起吃饭吧,你,我,还有我们家贤皓,我们三个好久都没一起聚了,顺便庆贺你乔迁之喜。”
林秋萍本想拒绝,但想想老朋友多年未见也该聚聚了,也就答应了。
“好,那你先去收拾,我去做饭。”见秋萍应了,她急忙上街买菜烧饭。
中午,明贤皓下班接了小城一起回家来,看到一桌的饭菜,想着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疑惑地问她,她只哼着歌儿从厨房笑嘻嘻地端着汤走了出来。见她如此郑重其事盛宴相待,更加好奇,“淑娴,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这么高兴?”
“你猜猜,”她继续哼着歌儿,却不点破,“当然是好事,还是千载难逢的大好事。”
他更加疑惑了,“是什么大好事用得着这样?今天既不是我们家谁过生日,也不是什么纪念日啊。”
“就知道你猜不到,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今日有贵客临门。”她继续保持着神秘。
“谁啊?”
“不告诉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正在此时,门铃响了,她摆着碗筷,示意他开门去。不一会儿,她在厨房听到他的惊呼声,笑得更温柔了。
秋萍站在门口,指着旁边一大一小的两人介绍道,“贤皓,这是我丈夫清涧平,女儿清若。”然后又转向自己身旁那男人,“涧平,他就是我常说的明贤皓,淑娴的丈夫,也是我的好友。”
清涧平热烈地握住他的手,他显然很激动,“淑娴说有贵客临门,真是比贵客还要珍贵。”
“贤皓,你还是老样子,风采不减当年啊。”
“哪有,秋萍,我都老了。”
她在客厅边听他们谈话,边摆完碗筷,见他们还没进来,便走出来迎接,一看两个大男人双手紧握,隐隐有一种难分难解的仗势,她打趣儿道,“还握着手呢,到底要不要进门啊?”
他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将他们让进屋。
饭桌上,清儿第一次见到小城。
她将小城拉到秋萍夫妇面前,示意他叫人,儿子果然很认熟,亲热的和他们打招呼,“叔叔阿姨好,妹妹好。”
然后转向清儿,小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欢,“我叫明城,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清若。”清儿说完便躲在秋萍身后。秋萍明显对女儿很无奈,轻笑道,“这孩子怕生,慢慢就好了。若儿,叫哥哥。”
清儿弱弱地叫了一声“哥哥”。
后来,她见清儿如此怕生,即使心里再喜欢,也不再提认她当女儿的事儿了,想着等熟悉了,再认她也不迟。谁知,世事难料,清儿十三岁那年,清涧平出车祸去世了,不久,秋萍将她托付给自己之后,也消失不见了。这些年来,他们日日夜夜一起生活,可清儿始终只叫她阿姨,从未喊过一声妈妈。
她以为,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听到她叫她一声妈妈了,尤其是发生了慕辰的事情后,她更是不再奢望了。可是今晚,她却清楚地听到了她梦寐以求的那声“妈妈”,可想而知,她有多激动。
顿时,她喜极而涕。
泪眼朦胧间,耳边,传来熟悉的软软的声音,一声声,真真切切的,“妈妈不哭,清儿以后都这样叫你好不好?”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幸福圆满了,不再有遗憾了。
她紧紧地抱着她的清儿,仿佛抱着稀世珍宝一般。
不久,明父将饭菜端进了清若房间,明母坐在小凳子上,和清若你一口我一口互相喂着吃饭,那画面好不温馨。
而从来都是几家欢喜几家忧。
清若这边,一家温馨。苏慕辰那边呢?
当叶玲珑抵达苏家时,苏慕辰刚刚睡醒,看到她,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她听着他极淡的语气,心里委屈至极,倒是苏医生开口了,“慕辰,怎么说话呢,小玲好不容易才来一次。”
然后,转向她,“小玲,你别理他,他抽风呢,你自己坐啊,来到这里就跟回了家一样,叔叔先去做饭了哦。”
说着,走向厨房。
路过苏慕辰身边时,苏医生朝他使了个眼色,“好好招呼小玲。”
苏慕辰沉默着。
苏医生进了厨房后,苏慕辰便转身回了房间。叶玲珑看着他躲避自己如避瘟神一般,心痛不已,但还是跟着他进了房间。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也终于忍不下去了。
苏慕辰直接躺在自己床上,看都懒得看她一眼,“没什么意思,我心情不好。”
她听到他这样说,终究还是心软了,“今天为什么没去上课?”她其实早已猜到了答案。
苏慕辰不语。
“因为她,对不对?”她肯定地问道,“你就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这样折磨自己?你这样自虐,她知道吗,对你有一分心疼吗?只怕人家现在正躺在某人的怀中欢颜笑语呢。”
“你别说了行不行?我不想听。”苏慕辰朝她吼道。
听到她说清若和明城的亲昵,他莫名地暴躁,想发脾气。虽知她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可他还是不愿相信,即便自己已经亲眼见过。
叶玲珑被他这一吼吓哭了,他从来没有这样对过她,可是,自从她——那个清若出现后,他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苏慕辰看着满脸泪痕的她,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连忙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别哭了,我道歉好不好?”
听到他的道歉,她更加没出息地流了一地的眼泪。
苏慕辰有些心软了,好脾气地伸手替她擦干眼泪,“再哭就真不好看了。”
“谁要你看?”她边说边打掉他的手,自己擦干了眼泪,下楼去吃饭。
晚饭后,叶玲珑执意不肯回学校,苏慕辰也无奈,加之内心有愧,虽不情愿,还是同意了她住下来。
这一夜,好在,最终相安无事。
一大清早,清若便醒来了,看着睡在自己身侧的明母,顿时觉得幸福无比。
她还记得昨晚上明妈妈那么温柔地抚摸着她,喂她吃饭,慈爱地抱着她入睡,给她唱安眠曲,宛似幼时妈妈所做的一般。
记忆里,妈妈对自己一向很凶,所以她心里其实很怕她,也和她不怎么亲近。她喜欢骑车,可是妈妈不准,有一次她偷偷去骑车,从上面摔了下来,膝盖都磕破了,流了好多血,被老师抱回家。妈妈知道后,不但不安慰她,还对她凶,给她上药时手劲也特别大,搞得她原本就受伤的膝盖更痛了。从那之后,凡是妈妈不许她做的事,她都不敢去碰触,她和妈妈之间的距离也就变得很远。可是,白天里凶巴巴的妈妈,到了晚上,又会很温柔地抱着她入睡,给她唱儿歌,她又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她。
她还记得,有一次她发高烧,几天几夜醒不过来,后来,慢慢醒转了过来,竟然不会走路了。那时候,每晚,妈妈都会抱着她入睡,唱歌给她听,可是,往往,唱着唱着自己先哭了起来。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还是不能走路,妈妈没办法,只好天天背着她上下学,放学之后又带她去公园学蹒跚走路,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生怕她摔倒。
那时的妈妈是多么温柔,多么慈爱啊。只是如今,妈妈在哪里呢,她已经整整消失了五年了。这五年里,她无数次猜测过她会去哪里,过得好不好,会不会想她,来不来接她。可是,最终,猜测也只是猜测罢了,事实上,她在自己的记忆里越来越模糊了,她不确定,即使她现在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是不是能够一眼认出她来?
她一向也不怎么喜欢她,可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很爱她,即使她也很恨她。是的,就是恨她。很奇怪,一般母女之间都该是相亲相爱的,老话都说“母女哪有隔夜仇”。可她就是恨她,恨她在爸爸离开之后,她又丢下自己不管不顾;恨她明明知道她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还是迟迟不归;恨她消失在自己生命里这么多年,让自己甚至连她的样子都记不清。可是,她也有时很想念她,疯狂一般的想念。
清若偏偏头看着还在沉睡的明母,嘴角不觉浮上一丝笑意,幸好,上天又给了她一个妈妈,这样,她也很幸福了。
她悄悄地抚上明母的秀发,却看到她美丽的发髻间竟不知何时开始夹杂了丝丝银发,顿时,有些心疼。
明母被她这一小动作闹醒过来,就看到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脸上不自觉的浮上一丝丝笑容,“傻女儿,昨晚睡得好吗?”
“在妈妈的怀抱里安睡,当然好了。”一大清早她就开始撒娇了。
明母眼角尽是满足,轻轻抚上她的脸庞,喃喃道,“傻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