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烧尽的竹篾。
和付蔷在芍药坡捡到的一模一样。
她感到一股阴冷,从头到发梢再到指尖。
她的手紧紧扣住春华的胳膊,扣的她疼的头上都沁出了汗珠。
“大哥好本事。”付蔷用夸张的表情掩盖内心的波澜,她对麻七竖起了大拇指。
“如果我想烧河对面的某个东西,有办法吗?”她问麻七。
麻七看着光灿灿的银元宝眼热,不由得夸耀起来。
“夫人,小人不是吹牛,不要说河对面了,就是山对面小人也能烧个东西。”他说。
付蔷又把银元宝拿出来看了看,麻七的眼神变得又直又亮。
“我不明白的是,一个小小的蜡烛怎么引火?”她要一点一点地把事情问出来,弄清楚。
麻七所有的心思都在银元宝上了,侃侃而谈:“这有什么难的,小人有火药,有桐油,只要目标足够大,碰上去就能烧起来,扑灭都来不及。”
说完他后悔了。
火药是民间禁用之物。
一旦官府发现谁私自储存或者研制是要抓去杀头的。
他讪笑了一下,“小人这不算火药,不算火药,火药可不敢弄。小人是守法的。”
他的掩饰都落在付蔷的眼里,一切都明白了。
孙姣然不是目标,可能有人想要试一下威力而已。
孙姣然住的芍药坡在正身居的后面,付蔷觉得他们的目标是正身居,是冲着她来的。
“你这独门绝活很赚钱吧?可我觉得不会有人买啊。”付蔷想引出他更详细的话来。
麻七稍稍有点警觉了,他连忙点头,“那是,那是,小人也就吹吹牛,哪有人买这个呢,万一着火了不是。”他躲闪地说。
付蔷浅笑,“可不是嘛。”,她边说着边随手拿起地上的两只箩筐,“你说的很有意思,我买两个玩意儿。”
麻七连连说是。
付蔷让春华多给了两倍的钱,麻七喜欢的什么似的,作揖打千地把付蔷送了出来。
付蔷怕他发现什么,带着春华换了一条好隐蔽的路迅速回到韬王府中。
赵荣自从被皇帝责问后一直闷闷不乐,整日不是在慕容昕处听歌舞,就是留宿在刘青青处怀念过往,好像故意躲避付蔷似的。
付蔷知道他是在怪她没把后宅管理好,他赵荣不是滥情好色的人,除了她,他从未主动纳过妾,后宅才这么几个人就闹成这样,他真的有点接受不了。
他怪付蔷无能,甚至他都怀疑后宅不宁是她挑起来的。
先是她去见了皇后,说服皇后赐死李氏,然后她又跑到李氏的居所干什么事,被李氏的人困住了,回来还没清净一天就又出事了,事事好像都与她有关,赵荣心中有了点芥蒂,看见她就觉得累的佷。
付蔷也感觉出来了,不过她暂时也顾不上用什么办法去挽回赵荣的心,她要把害死孙姣然的人揪出来,把她扔到赵荣面前,让他知道真相。
她吩咐萧成派几个得力的人日夜监视麻七,一旦发现他跟王府里的人接触,马上抓住带到王府里来。又让他时刻注意火灾,经历了孙姣然的事情,萧成已经吩咐下去,所有容易着火的东西都严密监视,不能漏了任何蛛丝马迹。
又让付六日夜监视着金盏阁,还有秋韵,她也不敢轻视,派春露暗中盯着,看看她是否与廖含姜来往密切。
她吩咐赵福把每日出府入府的人都详细记录下来,以免她漏了观察哪个隐藏在暗处的谋划的人。
做完了这一切,她就等着瓮中捉鳖了。
等了几日,没有动静,麻七没有和韬王府里的人接触过,他只卖他的箩箩筐筐,没有其他的营生。
难道是她怀疑错了。
可麻七那天飞起的竹篾的灯笼燃烧剩下的半截竹篾跟她在孙姣然被烧死的地方捡到的一模一样,难道仅仅是巧合了吗?
不,哪有这么及时的巧合呢。她坚定了自己的推测,麻七肯定跟孙姣然被烧死这件事情有关。可能是她上次和麻七的接触被廖含姜的人撞到了,也可能是麻七自己感觉到了,暂时断了接头,这都是有可能的,她不能乱了阵脚,放过这个所谓的巧合。
她要耐心地等着狡猾的狐狸露出尾巴。
日子进入了夏末,阴雨霏霏,阳光许久没有露脸了。
付蔷总觉得房间有股子霉味,放多少株茉莉都掩盖不了。早晚也凉了起来,她晚上已经用上了薄薄的锦绫被子,绣娘在被面上绣了连片的缠枝海棠,华丽丽的,深夜里醒来,似乎能看到它们散发出幽寂的光。
是啊,缠枝海棠,曲尽柔情悦意,喜看鸳鸯帐中人成双,如今独独的一个人,它们都觉得没趣儿。
这段时间她睡的很不好,每日早晨眼下都带着乌青,不得不用益母玉簪粉涂了一层又一层才勉强遮盖着。
前几日去皇宫里给皇后请安,皇后笑着问她为什么从来都是她一个人来,为什么韬王爷没来。
付蔷苦笑着说王爷公务繁忙,皇后不好意思再问,换了个子嗣的话题,拐着路子提醒付蔷子嗣对于一个女人的重要。
她如何不知,她比谁心里都着急。
肖新仁来给她把脉的时候眉头皱的更紧了,他说他已经用了猛一点的药了,可是效果不尽如人意,主要是她抑郁已深,女人的抑郁总是最先到达子宫,在那里结成不顺的气血,让她无法孕育子嗣。
再高明的大夫都医不好患者的心,他已经在调理的药中加入了萱草,能稍微让她感觉快乐一些,可他一点都感觉不到付蔷稍许的高兴。
他能理解。
王府里的事情真是太多了,一件接着一件,总是处理不完,他看着都有些累的慌。
萧成派去盯麻七的人什么发现都没有,这更让付蔷焦虑,她手里只有这么一点线索,她不想什么都拽不出来就断了。
冷清的日子过了将近半个月,天忽然晴了,阳光把王府里的花草树木照的折射出来光芒,多彩蓊郁的十分养眼。
付蔷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这天早上,喜鹊在枝头叫了一声,春华说要来好事了。
付蔷让她猜猜是什么好事。
春华说春蕊快生了,就在这几天,说不准今天能给王爷生个大胖小子出来。
付蔷笑她傻,说如果是迎春轩的事,怎么在正身居叫呢,应该在迎春轩叫啊。
春华扶额傻笑不已。
吃过早饭,赵荣忽然从刘青青处过来,不叫丫鬟通报,自己往付蔷的卧房走过来。
付蔷正对着菱花镜上妆,从镜中瞥见赵荣高大修颀的身躯,手中的胭脂倏然滑落。
“王爷。”她赶紧站起来行礼。
他的脸色不太好,付蔷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不敢问。
“群臣昨日在朝堂上提起太子的事儿,皇上松口了。”他看着付蔷的菱花镜,低缓地说。
原来是立储的事儿。
付蔷松了一口气。
“皇上就本王一个养子。”赵荣继续说。
付蔷点点头。
“可昨日群臣全是说的丰王的好话。根本没提到本王。”赵荣的语气里带着失望,带着忿恨。
付蔷把她的手放进他的手掌心,他的掌心里有不少握剑磨出来的老茧,又硬又糙,极有男人味。
“王爷不要太担心,风王不过是近几年才有了点功绩,王爷十几岁就名震天下。”付蔷想了一些恭维的话来说。
赵荣摇摇头。
“丰王和父皇的关系更近,本王只不过是个养子。”
付蔷浅笑,“王爷考虑过皇后的感受吗?”
她抬起羽睫定定地看着赵荣,“皇后更希望谁当储君呢?”
赵荣听了她的话眼眸中似燃起一团如豆的火,“皇后?”
付蔷点点头。
“王爷是马上的英雄,不擅长宫闱计谋。王爷想想,父皇千秋之后谁来当太后?”
“当然是如今的皇后娘娘了,姑母…..”赵荣想明白了,如果皇上立丰王为太子,那么丰王登基后难道放弃他的亲生母亲尊一个毫不相关的人为太后吗?
就算丰王承诺这么干,皇后娘娘能拿自己前途去赌吗?
所以,无论群臣怎么起哄,丰王房重进的进储之路都不会是平坦的。
赵荣不用特别忧心。
丰王如今结交了不少权臣,好像太子之位他已经志在必得。
韬王府被后宅的事闹的焦头烂额的,暂时没腾出手里做大臣的功夫,但是反过来一想,如果韬王府抛出诚意,那么谁还会去卖他丰王的人情呢。
经付蔷一提醒,赵荣好像没那么沉重了,他应该静下心来在权臣身上下点功夫,而不是沉溺于后宅这些烦恼的女人的事。
他有点惭愧,他应该相信付蔷,她可以处理的,或者说,只要保住关键的人,其他的人就算死了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