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嫣蓝的哭声在凌晨的医院里响彻整个走廊,凄历而悠长。她哭着,喊叫着:“若雨,你回来,为我死你不值得啊……你还那么年轻,那么善良,你让我跟活着的人怎么交待……若雨,你回来啊,你听见我叫你了吗?你不要走啊,你不要离开我们,你快点回来啊……”童嫣蓝从小就羡慕别人有亲妈疼,每逢她受到后妈的弟妹的欺负,就会在半夜里看着黑漆漆的天棚问:“妈妈,你在那里吗?如果你在,你就出来,哪怕你是鬼,我也不怕。如果你的灵魂还在,如果你真的还记得你的这个女儿,你就出来和我说说话,哪怕只让我看一看你的影子,哪怕你很丑陋,只要你是我妈妈,我就爱你,我就要你。妈,你在吗?”
她相信世界上有鬼之说,有灵魂之说。
此刻她相信向若雨的灵魂没有走远,也许就在这个屋子里的上空盘旋着,只要她喊叫,只要她召唤,他的灵魂听得见,就能回到他的身休中。
旁边的医生护士看多了生老病死,看多了生离死别,早就对这样的事见怪不怪了。尤其是洋人的心目中,人死了就是去了天堂,家里的人应该高兴。虽然他们也会哭泣,也会悲伤,但是大多时间他们都是对死亡这件事泰然处之。医生示意护士上前拉走童嫣蓝,向枫把一条雪白的床单盖在向若雨的脸上。
童嫣蓝的哭喊声又尖又高,在宁静的夜晚传得很远。离这里不远的病房里,秋伊水皱着眉头闭着双眼,紧张地在她的恶梦中挣扎。她奇怪怎么那么清晰的见到了母亲。
多少年了?梦把她带回到小的时候,她扎着一只马尾辫,带着陈婷在橡树山庄的园子里跑来跑去的。那么多年前的事情都想起来了。
她梦见8岁那一年,向夫人生病住了院,向家的陈管家老婆每天在医院里照顾着夫人,而家里的事除了一个厨娘,就只有做卫生的母亲秋季云。
那天向云帆一直没有出门。秋季云并不知道卧室里有一个等待着鱼儿上钩的男人。当秋嫂打扫房间到了主人卧室的时候,从帐子后面伸出一只男人的手,把她压倒在了床上。她挣扎,她捶打着压身上的男人:“你走开,我求你。求你可怜可怜我这个孤苦伶仃的女人吧。”可是向老爷那强壮的身子使劲动作着,就这样占有了这秋伊水的妈妈。
她又梦到妈妈摸着自己的肚子,笑着说“你要一个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画面一转,她的眼前又出现了向夫人的脸,削瘦,苍白,眼窝深陷,就那样直盯盯地看着她,小声说:“季云,我不是故意的,我忘记了是我找你来侍候老爷的,我不该用香炉砸你的头,你……不会怨我吧。你不会怨我吧……”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而且她用手抓着秋伊水的胳臂更加大声的叫着:“你不要跑,你回来啊……回来啊……”那声音又高又尖,秋伊水一下子从梦中醒来。可是那个尖叫的声音并没有停止,还在叫着:“若雨,你回来……你不要离开我们……你还那么年轻……”
这声音并不是是熟悉的,并不是向夫人的。她猛然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到雪白的天花板,怔怔地想了一会儿,才慢慢想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觉得后背很疼,也许是躺得太久了?到底躺了多久了?
“好像是嫣蓝在喴叫,若雨?到底若雨怎么了?为什么她哭?”秋伊水挣扎着从床上伸出手,在床头上摸来摸去,终于找到了一个按纽的位置,按了下去。
值班室里看到VIP病房的警灯亮起,急忙跑到了病房:“你醒了?等下我去叫医生。”
“等等,是谁在叫?我的家人呢?”秋伊水急忙叫住小护士,问她。
“是……”小护士觉得不应该让她刚醒来就再受刺激,急忙说了句:“你等下……”就跑了出去。
一会儿,医生和向枫一起跑回到VIP病房,向枫一看秋伊水正尝试着下地,上前抱住她:“伊水,你终于醒来了,吓列我了。”
“向枫,若雨怎么了?我听到嫣蓝的喊叫声。”
“若雨他……”
向枫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一回头用手擦了一把。对于这个弟弟,他因为站在母亲角度,总是不十分的亲热,甚至有的时候故意的冷淡。可是向若雨对这个哥哥却是十分的敬重和仰慕。无论自己的母亲如何教育他要长点心眼,留就心机去关注一下向家的大业,有机会在向氏财团中掌握一些关键的权利。可是这些争家产,与大哥争权夺利的事,他永远也不会出头。所以一直被母亲骂他窝囊废,扶不起的阿斗。好在向若雨心地善良,人也和善,工作在向氏财团以后,在秋伊水的指导下一点一点的进步,一点一点的提高,渐渐地被一些老员工和老股东所认可。
“若雨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要去看看他。”秋伊水还很虚弱,坚持下了地,被向枫扶着,到了抢救室。
护士正要把死者推到停尸间去,秋伊水上前做了个手势:“我可以和他说几句话吗?”
掀开盖着的白单子,向若雨平静的脸展现在秋伊水的眼前,他的五官和向枫很像,皮肤却比向枫白,所以兄弟两个比起来,向枫更有男人汉的气质。而若雨显得有点文质彬彬的。
秋伊水看到若雨的嘴角是微笑的,她轻轻地说了句:“若雨,对不起,是姐姐害了你。姐不应该支持你来找她……”
秋伊水知道向若雨将要陪大哥来新西兰出来散心,临行前把他叫到自己的办公室,交待给他的几句话。这几句话竟然让让向若雨震惊得脸色有点绯红。
秋伊水还记得当时他张了半天嘴没说出话来,愣了一会,才懵懵懂懂地小心问:“你今晚对我说的话,是真的吗?还是在给我计时故事?”
“秋姐姐什么时候说过假话?我说的都是真的。尤其是对你说话,更真!”
向若雨点了点对“秋姐,我信你,那你是不是说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秋姐姐?”
秋伊水愣了,也就是一秒钟,她笑了:“可以这么说,有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姐姐在新西兰呢,不过,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要你去找她。”她记得,说完这句话,向若雨阳光明媚地笑了,说了句:“我会找到她的,因为也许那一个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末了他又回过头加上了句:“秋姐,我知道你是我哥哥的,那另外一个秋姐姐就是我的了。我一定要找到她!一定。”他的脸让笑得那么阳光。可是今天这个阳光的大男孩却躺在滑床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