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把阿珍送回家,直接把车开向了滨海湿地公园。在车上,他放了一首苏芮的《心痛的感觉》,一首很老的歌,悲伤的旋律萦绕在他的心头。郑涵以前还在世的时候,她告诉他,每到自己心情郁结的一刻,都会放上这首歌。用悲伤的情绪来满足自己悲痛的积累,那种一点点聚集的感觉,就像内心被掏空了额一样,无处着地,空落落的心一直在半空中漂浮着,就像积雨云一样,直到越来越厚,最后才会变成雷雨。
空气把陆成的头发拨得十分凌乱,夜风冰凉,他闻到风里夹杂着海水的咸腥,那种味道深深吸上一口过后,都会感觉到苦涩的味道。生活难道不是这样吗?原本看上去美好的一切,实际上大家都活得不容易,于是不停地忙碌,不停地找乐子,才不至于让人觉得空虚寂寞。人原本就是群体动物,最害怕的就是一个人形单影只。很多人结婚其实都不是因为情到浓时该有一个了解,而是因为受不了每到夜深人静时内心袭来的孤苦寂寞,找一个伴儿,起码半夜失眠,能听到对方呼出来的气息。
他把车子开到公路的尽头,海风裹挟着巨大的海浪,哗啦啦地拍打在堤岸的水泥石墩上面。陆成把座椅摇下来,倚靠在后背上,点上了一支烟,其实以前的他也是不爱抽烟的,自从郑涵走后,整夜整夜无法合眼,也就爱上了这种青烟缭绕的感觉。在郑涵走后,他才知道自己是有多么的爱她,自己是有多么地离不开她,可是这一切对他来说,已经来不及了。
“是啊!你是我不及的梦!”这句话是郑涵曾经附在陆成耳边说的。她那时天真地说道:“我喜欢三毛,从小学就开始读她,读到最后,越来越着迷,自从遇见你,我的世界也变得和三毛的世界一样的迷糊不清。是啊!你是我不及的梦!”
此刻,一滴晶莹从陆成的脸颊滑落,那种无法抚平的伤痕,又岂是一滴泪能释然。
他跳下车,这时看见远处好像有几个人影,但是满心的悲痛,哪里还会在意别人的靠近。
“大哥,结个火呗!”三个嬉皮青年靠近陆成,虽说心情极度低落,但是本能的保护意识还是在提醒陆成,要当心。
陆成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三个青年男子,大半夜的,正常人都钻进被窝了,头发剪成洗剪吹,还穿着铆钉皮衣,吊儿郎当的在这个偏僻的滨海公园游荡,借个火仅仅是幌子吧?他突然觉得有些蹊跷,然后又窥探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心里想:“防人之心不可无!”
“打火机在车上,你们等等我过去拿。”
这时陆成装出一副毫无防备的表情向自己的车走去,三个青年中的一个瘦瘦的,有些机灵的男子买着张牙舞爪的步子跟在他身后。
陆成伸手拉开车门,闪身一下子跳上驾驶座,然后把车门反锁,他扭动钥匙打火,一下子把离合器踩到底,说时迟那时快,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车子发动以后,迅速开始盘旋掉头。轮胎就像赛车现场一样,在地上留下明显的印痕。
瘦个子男子原本想抓住车门,没想到陆成已经反锁了,在车子冲出去的瞬间,他只是掰掉了一个倒车镜。另外两个站得稍远的男子看到车子莫名地发动了,一下子就看出了陆成是想逃跑,他们把一早就准备在一旁的巨石抱起来就像挡风玻璃上砸去。只听到“哐!”一声,玻璃碎裂了,好在石头弹到引擎盖上“哐”砸了一个坑,然后又掉落在地上。其他人纷纷朝车子的方向投来石头,车身就像被无数子弹扫射一样,“哐哐当当”发出无数金属的脆响。虽然这一切就像香港的警匪片,让人心惊担心,但是为了逃命,陆成还是不管不顾,向三个人直冲过去。人哪里有不怕死的,三个青年纷纷避让开来,然后嘴里骂着难听的话。
陆成一脚把油门踩到了低,车子一溜烟向主干道冲去。可是就在冲到100米左右,车轮撞上路上磊起的石块,车速原本极快,车头迅速翘起,车身一弓,车子瞬间翻转,只听到玻璃的碎裂声,车子与地面的摩擦声,金属外壳装机石块的沉闷的响声,巨大的声响将三个青年男子吓得愣住了。他们只是想找点钱花花罢了,从来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车祸现场,等他们三个回过神来,巨大的响声已经淹没在一侧海浪拍打水泥堤岸地声音里。
三个青年男子看到凸凸冒着烟的汽车,知道这次肯定会闹出人命。其中那个瘦个子战战兢兢地说道:“要不要把他拉出来,感觉汽车就快爆炸了。”
“要爆炸了,你还去救!”
三个人听到“爆炸”的字眼,心里一紧,大家相互看了一眼,吓得一溜烟就逃跑了。
陆成现在整个人蜷缩在驾驶席踩刹车的那个小小的空间里,他满脸的血液。因为没有系安全带,在车子倒下的一瞬间,他整个头撞在玻璃上,然后又弹回座椅,最后在车子翻转的时候,他的身体也跟着翻转,现在的他整个人都昏了过去。
此刻正准备入睡的郑涵,指尖发凉,内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她预感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穿上衣服,直接就冲向了陆成家,可是看见他的车子不在家,然后她又冲到了阿珍家里。
“砰砰砰!”郑涵使劲敲着阿珍家的门,防盗门在她的巨力之下,哐哐地震颤。
阿珍穿着睡衣,跑来开了门。
“你有病吗?大半夜跑来骚扰我。”
郑涵一把拨开了堵在门口的阿珍,气势汹汹地进了她的房子。
“喂!你给我站住!”阿珍追在郑涵身后,骂起来。“你还要不要脸啊,这是我的家,不是菜市场。”
阿珍看着郑涵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在背后生气地喊道:“喂!喂!”
“那谁?”
“我在喊你呢?”
郑涵连哼都没哼一下,不管不顾地在屋子里寻找陆成。“陆成呢?”
“快把他给我交出来!”
“你说什么鬼话,你这个大只女,给我滚出去!”阿珍叉着腰,指着门口。
郑涵才不管阿珍是什么表情,直接冲进了她的卧室,没想到卧室门口站着一个裸男,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郑涵看着一丝不挂的陌生男子,脸“唰”一下就红了。
幸好她反应及时,自我解围道:“原来今晚你有客人啊!那就不打扰了!”于是郑涵自说自话地就跑出去了。
“你给我说清楚,你这个不要脸的,把我家当什么啦,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阿珍看着一溜烟跑走的郑涵,对着她的背影骂了好久。
看着已经拐进电梯消失得郑涵,阿珍怒气冲冲地回了屋子,然后脱掉自己的睡衣,露出美丽的胴体,把自己蜷缩进了男子的怀里。
从阿珍家里出来,郑涵脑子里毫无方向,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到哪里去寻找陆成,她的脚步漫无目的,但是却无意识地来到了刘芳居住的公寓楼下。看着这个女人大半夜还亮着灯,她知道刘芳一定也没有睡着。
于是郑涵敲开了刘芳的门。
“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刘芳开门的时候,看到郑涵好奇地问她。
“就是睡不着,然后跑出来散步,就到了你楼下。”
“正好我在做面包,你可以帮我尝一尝。”
郑涵随着刘芳走进厨房,发现满眼都是面包。“请问你是要开面包店吗?”
“呵呵!”
“就是比较无聊,随便做一点。”刘芳看看厨房,自己的确是无聊透顶了。
“芳,你还在伤心?”
等说出了这句话,郑涵才知道自己就是明知故问嘛!于是尴尬地笑笑。
“怎么可能说忘记,就一下子忘记,毕竟那么多年的感情了。”然后她陷入了沉思。
郑涵拿出一个面包,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哇!好苦!”
然后她又掰了另外一个。“哇!这个好咸!”
“请问这位姐妹,你跟面包有仇吗?”
她又随手捡了另外一个,掰了一点点,然后拼命摇头。“我不想说了,你还是自己拿去尝吧。”郑涵把掰开的面包塞进刘芳手里。
“既然要做面包,就要好好做,我来给你和面,我们把所有的痛苦和回忆都揉进这个洁白的面粉里面,然后告诉自己,高温一烤,变成我们五脏庙的美味,最后成为我们排出的粑粑!”
“让那些臭男人成为我们的粑粑!”
哈哈哈!两个人女人在厨房里开心的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