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笑问道:“怎么变了颜色?难道这是你们的人?”张亭忙摇头否认道:“我不是这样的人!”紫陌冷哼一声:“那你是什么样的人?为何这般凑巧出现在这里?”张亭急道:“我自那日和姑娘分别,挂念在心,不能相忘,悉心描绘姑娘仙姿,让家丁四处打听,谁料姑娘却扮了男装,好叫我找。今日刚有家丁探听了一些消息,却说有人跟踪姑娘,我匆忙赶来救人,不敢奢望感激,却也不愿再被误解。张亭不是君子,但是这小人行径,也十分不齿。倘若是我导演这拙略的英雄救美戏码,又为什么抓了这人,又为什么让他自尽,为什么曝露出这劳什子的令牌,招惹许多麻烦,难道我竟然是蠢材。”
紫陌沉吟片刻,问:“那你们到底是何人,可认识这令牌?”张亭答道:“谁认识那令牌,我是京城礼部尚书张皓然次子张亭,这是我的师傅,楚青云大将军门下第一高手韩靖。”
韩靖拱手道:“不敢自夸高手,略学过几年功夫,在楚将军门下多年,还懂得礼义廉耻,不敢教出那等轻薄无耻的弟子。希望姑娘明鉴。”韩靖说罢,拿出一黑色小瓷瓶,道:“京城最好的金疮药,敷上应该不会留下疤痕。”
紫陌明知道二人看那令牌的面色不对,却也不追究,将赤金令牌收起,点头道:“我今日便信了你们,谢二位救命之恩。药就不用了,我自己带有。”说罢简单包扎伤口,就要纵马离去。
张亭吩咐下人道:“我今日已经找到仙子了,你们都回去,告诉爹娘一声,说少爷我也出门历练了,不必挂念。”韩靖摇摇头却并不多言,只跟在张亭身后。那些下人哀求道:“还请二爷先回去禀告了老爷再去,奴才不敢回去回话。”张亭怒道:“小爷的话你们不听是吧?不回去就都给爷跟着。不过爷这一去也不知道多远,也没有准备许多闲钱养活你们,不行路上你们自己卖艺为生?或者讨饭过活?可要真是丢了咱张尚书府的面子,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韩靖笑道:“你们都回去吧,少爷有我照看,应当无碍。若老爷怪罪,只说韩师傅点了头让你们回去的。”
那下人眼见得如此,都没奈何,只好惶惶然回去复命。这张亭、韩靖却跟着紫陌身后去了。紫陌不觉嗔怒道:“既然之前不是你玩儿的把戏,为什么现在还不走?存着什么歹毒心思?”张亭道:“姑娘一人上路,有许多不便,我也没什么奢求,只盼给姑娘做个护卫就好。这一路上您不用管我们,尽管自便,我们不打扰你。他日姑娘回了自家,我们一定离去,不敢纠缠。”
虽说紫陌心中记恨张亭,可她跟在若尘身边多年,也有些见识。赤金令牌上的“安”字让她猜测到黑衣人的幕后主子决不是张亭,甚至不是尚书府能够指使或者借助的,所以紫陌多少也感念张亭的救命之恩。这恩恩怨怨,是是非非的纠缠,让一贯性情爽利的紫陌感到心中难过,本想着就此了断,恩怨一笔勾销,可是张亭偏又歪缠。这一路上山高水险,前途难测,紫陌早没有了当初入京时候的自信,真不知如何计较,干脆装作视而不见,只管自己赶路。这边张亭和韩靖竟然也不多话,虽说是一路同行,却并不主动闲话,打尖住店也不来上前攀扯。紫陌见此,也不再恼怒,一路无话,三人就这样赶往昆山不提。
此时的昆山却并不宁静,因为那一日萧天、胡万追随蝴蝶而去,谁也没来得及告诉。何显生坐卧不安,苦等一夜,未曾看见二人回转,第二日一早,便悄悄寻了秦玉山汇报此事。秦玉山惊道:“什么?这二人招呼也不打就离开了青阳门?不要有什么意外才好。”立刻派出青阳门二百余门众分头寻找,不料,这一找就是许多时日。
秦欣颜初听闻还只是关切,时时过来问询消息,后来眼见得众人寻找无果,干脆自己率领十余位门内高手进山寻找。秦玉山待要劝阻,秦欣颜一点不听,只是一句话:“两位义兄生死难料,我要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秦玉山见她坚决如此,也只好作罢。
何显生日日忧虑萧、胡二人下落,又担心妹妹欣颜的安危,当真是食不下咽,寝不安席。那秦玉山虽说一样焦虑,却吩咐何显生道:“你练功要紧,不要为此扰乱了心境。倘若是我们的对手掳掠了这两人,确实是十分不妙,可你现在担心,没有什么用,不若等自己夺了武林盟主之位,号令天下,一同寻找这两位结义兄弟,倒能显得你重情重义。何况据那些下人所讲,这二人是自己出去的,应当无碍,或者是游山玩水,或者找到了余正清的遗物也未可知。再说你那妹妹,咱们自己知道,也不是个吃亏的主,你更不用挂心。”何显生点头称是,自此安心练功,只是闲暇之时仍旧不能释怀。
这些日子,青阳门子弟把昆山弄得翻天覆地,一时间武林盟中许多人都来关心询问。虽说秦玉山也是武林盟执事,可他并不告诉众人,只含混解释过去,仍旧依仗青阳门子弟寻找。秦欣颜带着一些人在昆山中团团乱转,几乎癫狂,每到一处,甚至要把山石草木清理一番,希望能够寻找一点踪迹。不过几日功夫,那个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小丫头也弄得浑身是伤,青阳门子弟看在眼里,谁不心痛。可有人劝告时,秦欣颜再不似平日里乖巧可亲的模样,反而狠戾异常,沉声道:“谁要劝,谁自己回去,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本姑娘眼前!谁要阻我,休怪我翻脸无情,从此陌路!”久之,这些师兄弟也看出一些尴尬,虽心中忧虑,却不敢多言,只陪着秦家大小姐在山中胡闹罢了。
以上种种情状,萧天、胡万都不知晓,只在地底修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胡万眼见得那团奇特的光晕已经完全渗入萧天体内,在他体内运转之后,都凝聚在丹田之处。胡万看过去,那光晕竟然穿透肉体,散发着淡淡的光泽。胡万正疑惑间,萧天忽然睁开双眸道:“哥哥,我感到自己的内力增进了很多,似乎受益匪浅!”
胡万道:“你没事就好,这东西的确神奇,只是你力量有多大?如今能够轰开这石壁,为我们找出一条生路吗?”
萧天摇头道:“哪里就有这样的神力!”
胡万听罢,不禁苦笑:“就是有了提升,又能怎样,纵然你现在的力量已经能做到武林盟主,也要有命活着出去。”
萧天却道:“哥哥,我们不能出去,我们这次只怕是遇上了天大的机缘了。”
胡万莫名:“什么机缘?你我也不是神仙,总是你在这奇怪的东西支撑下能修炼绝世神功,恐怕也需要些时日,这里找不到吃的、喝的,只怕熬不过几日。”
萧天大笑:“这是你我的一场好梦,要什么吃喝?真真假假,全都是空,生生死死,转念之间。”
胡万长叹道:“嗐!我只当你是个最聪明的,但到底在家里娇纵惯了,不能受一些打击的,你这可是疯了?”
萧天笑道:“不疯、不疯!是悟了。”且看那胡万只因为身处绝境,就不能抽身,真个是:心灰意冷,只当是一只脚迈入了阎罗殿,阴森森邪气逼人,落寞寞心如寒冰;再看那萧天只因为炼化了月华这等奇物,却精神健朗,欣喜若狂,好一似巧遇真仙相度化,春风满面掩不住,得意胸中好情怀。
今得道传千古幸,他朝天下任驰骋。
萧天不理会胡万着急,欣喜罢,却道:“这余正清前辈,难道真是得道升仙去了?他留这面古镜,正是仙缘。”胡万见他不像玩笑,问道:“什么仙缘?”萧天长舒一口气,正色道:“这镜子显然不是铜镜,以我之见,或许是余前辈一缕神念凝就,专能摄取皓月精华。他得道之后,一身功法没有合适之人传承,只好尽力封存起来,只待有缘之人到此。他的衣钵不见得是要留与后人,一定是留给有缘人的。你想,他如果真是留给后人,何苦要留下这古镜来故弄玄虚?若是能参透这古镜之人,一定要有些仙缘,否则,谁肯将古镜摔碎?倘若向我等这样无心摔碎古镜之人,也可能会有,这就叫有缘人,余正清前辈又留下‘庄周梦蝶图’点化。倘若我们平日里不学无术,只怕真要葬送于此了,倘若是个有心人,应当懂得道家所谓‘似或存’的道理。”
“似或存?”胡万疑惑:“这是什么?你说了许多,都有道理,可是这里还是什么都没有!我们还是出不去。”
萧天笑问道:“哥哥,你可相信兄弟?”
胡万道:“如何不信你?我们生死结义,如今又一同被困在这里,还说什么信与不信。”
“可能生死相托?”萧天神色忽而凝重无比。
胡万郑重点头,答道:“生死相托!”
那萧天见此,运指如风,向胡万七海、真门两大穴探去。胡万大惊,却不曾抵抗,眨眼间已经瘫软在地,气息全无。原来七海、真门两穴在夕月王朝俗称死穴,一般习武之人防护严密,最不肯让外人触及。但这只是在对敌之时,如果瘫软在地,只有死路一条,可是传说有些门派练功的时候,师尊也会点触弟子这两大脉门,只要用力得当,就不会伤人性命,反而能让这些弟子进入假死状态,不吃、不喝、不呼吸,却神念清明,达到修习之效。这些事情,于萧天、胡万来说,也只是传说,但萧天因为炼化了余正清留下的神念和天地精华,忽然顿悟,才敢如此冒险。萧天看胡万已无声息,自己也凝心静气,封了周身大穴,进入冥灵状态。
萧天、胡万封闭穴位,停止呼吸之后,那间石室更加幽静,真仿佛一间石棺,两具尸体一般。可是在冥冥虚空之外,萧天和胡万却又先后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