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在南双手揉着额头,眼睛盯着锃亮的办公桌面上,映照出的模糊的自己,静静地思考着,叶小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刘在南,静静地等待着。
良久,刘在南抬起头,目光如电炬一般,直射着叶小帅,沉声说道:“等会秦向阳书记和聂礼昌同志,都要过来,我们再研究一下,然后,我们还需要向上级报告请示。具体会如何做,我也不知道,所以,现在没办法告诉你!”
叶小帅说了一句话三个字:“我知道。”就不再言语了,一老一少的两个人,就那么互相对视着,静静地没有说一句话。
一直到覃远和刘秉中吃了早点回来,才打破了这么熬人的沉静,覃远喊着:“在南,你和小帅子谈好了没有?出来把早饭吃了吧。”
刘在南答应着:“好!我出来吃。”
刘在南走出房间,见桌上只有一份早点,依然对房间里喊道:“小东西,出来陪我一起吃点!”
“我已经吃过了,刘爹爹。”叶小帅声音依然洪亮着回答道。
刘在南快要吃完早饭时候,秦向阳和聂礼昌一同走了进来,刘在南嘴里嚼着一片生黄瓜,用手指着里面的办公室,连着“嗯、嗯、嗯”了几声。
两个人都明白了刘在南的意思,就直接走进了里间的办公室,见叶小帅坐在里面,秦向阳和聂礼昌都显得很是讶异,两双眼睛都是满满的询问,像四只手电筒一般的光束,直直照射着叶小帅。
叶小帅微笑着,一脸的灿烂和从容,声音脆亮地打着招呼:“秦爹爹,早上好!聂爹爹,早上好!”
秦向阳和聂礼昌两个人都同时点点头,异口同声地回应着“早上好!”
叶小帅也立即站起身来让出座位,说着请两位爹爹这里坐,自己就在旁边的一张靠背椅子上坐着。
刘在南走进来,坐到办公桌边的大皮革办公座椅上,看着秦向阳和聂礼昌,指着叶小帅微笑说道:“这个小妖精,你们两个都认识吧?”
两个人都点点头,表示认识。
“这个小妖精,给我们出了一道题,不好解啊!”
刘在南的一句话,秦向阳和聂礼昌两个人,一下子提起了的极大兴趣,几乎是同声问道:“什么题?”
刘在南说:“还是让他自己说给你们听吧。”又看向叶小帅,“小妖精,你说说吧,小东西!”刘在南一口一个小妖精,一口又是一个小东西的,满满的都是欣赏和欣喜。
叶小帅只得又将与刘在南说过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其实,这些都是大家心里明白的,只是你没有证据,心里明白是一回事,明确的提出来又是一回事。像叶小帅这样把已有线索串链起来,把每发生一件事的因由合并起来,矛头直至一个在职的主要领导,谁有这天大的胆子?
就是最高领导,在没有证据,只是推理出来的合理怀疑,也不会采取措施的。这确实是一个至少是暂时无解的难题,三个大领导心里都如是想着。
可以怀疑,但必须有证据,这是原则问题,是不能乱的,是必须坚持的!
见大家都不说话,刘在南说道:“刚才小东西的话,就都放在这间屋子里,不得外传。”
又看向叶小帅说,“你也只是个妖精,就是再妖孽,也不是法力无边,千万别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仅凭意气行事!那是百害而无一利的,知道吗?当然,你自己要怎么做,我们也管不了不是?”
叶小帅一下子就明白了刘在南的意思,立即回答说:“知道了,刘爹爹!那如果没有我什么事,我就走了。”
“你现在住哪里?现在准备做什么?”聂礼昌问道。
“住的地方还没有,我现在去省军区要回我家的东西。”叶小帅没有隐瞒地说。
叶小帅走出刘在南的办公室,刘秉中就迎上来,急迫地询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叶小帅摇摇头,咕哝着“不怎么样。”
“为什么?和我说说。”
“不知道他们怕什么!为什么不能查他。”叶小帅自顾自地咕哝着。
刘秉中不由好奇地问道:“你想查谁呀?”
叶小帅看了刘秉中一眼,心想刘秉中应该是可以相信的,除了他对自己是真心地关爱外,他还是刘在南的儿子,不妨和他说说,看看他能不能为我提供一些建议,甚至是帮助。
哦,对了,叶小帅想到,还不知道刘秉中现在在哪里工作,就开口问道:“刘叔叔,你现在是在什么单位工作?”
“我在南岳县公安局啊。”刘秉中说。
“我现在就要去省军区,晚上刘叔叔有没有时间,我想和你说说我的想法,请你给我一些意见。”
叶小帅决定不管刘在南他们怎么想、怎么做,自己就按自己的干,也许到时候,他们肯定会在恰当的时机,参与进来或者直接接过去的。
刘在南的话里,本来就有这个意思,他们不好做的,我就可以做,结果不好与他们没有关系,有了明晰的线索,他们就自然不会放过。
纵使是有被利用的味道,自己也乐意被利用。
刘秉中说:“好!到我姐家去吧,正好我姐夫也要找你。”
叶小帅又问道:“刘爹爹是不是今天要离开合安省吧?”
“是的,等会就走。”
叶小帅走到覃远身边恭敬地说:“奶奶,我过暑假的时候,到南岳去看您,好不好?”
覃远满脸慈祥的笑容,欣喜地说道:“这可是你说的,要算数哦!”
叶小帅肯定地点点头:“当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嚜。”
告辞了覃远和刘秉中,叶小帅出了逍遥宾馆,坐上前往省军区的公交车,默默地看着车外的街景,叶小帅的思绪又飘飞起来。
省军区对于刘家的安置,虽然是有人为了某种目的,故意为之,但深究起来,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
张玲确实因为刘炳辉的突然去世,而精神失常过一段时间,送往精神病医院,也属正常举措。
刘忆南的父母都是革命烈士,是百分百的烈士遗孤,在无监护人的条件下,送往孤儿院抚养读书,更无不可。
而对于叶小帅,本就是刘炳辉临时收养的,送回原籍交由当地政府负责,就更无不当之处。
刘明敏和郑露霞,一个是正常的人事调动,一个是正常的退伍转业,就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谁叫你是国家干部和革命军人?
是!就是国家的一块砖,就是革命的一颗螺丝钉,必须听从组织召唤,服从组织安排。
省军区的做法,虽然也符合叶小帅的最初想法,但决不是如此被动的被拆得七零八落,而是一家人在一起,那怕是离开省城,到下面区县或者到乡下去都行。
不管怎么样,奶奶张玲和哥哥刘忆南,终于还可以和自己在一起,这还是让叶小帅的心里,多少有些安慰,没有辜负刘炳辉的嘱托!
叶小帅本以为这是因为刘在南干预的结果,当时刘在南给省军区打了个电话,省军区就说派人带着介绍信来逍遥宾馆接叶小帅。
可是叶小帅对刘在南表示感谢时,刘在南却说,这不关他的事,这样的事情,他是不好说什么的。
那是谁帮了自己呢?不是刘在南,不是秦向阳,也不聂礼昌,华志敏更不可能,他的资历还不够,这人是谁呢?
在叶小帅思路卡壳的时刻,公交车到站了,叶小帅下车,直奔省军区大门口。
叶小帅不知道,王根望自从跟在他的后面,来到省城,就一直没有停歇,直到叶小帅接回张玲和刘忆南,王根望才放下心来,在今天早上,与叶兴帮他们几个人,是前后脚离开省城的。
原来前天,王根望只是迟后叶小帅三十分钟左右,也就到了省军区生活区大院,在门口询问得知,刘炳辉的家人都被拆分散,就非常担心叶小帅晚上没有地方住,就一直在离军区大院门口,约二百米的地方等着。
当看到叶小帅坐在一个人的自行车上,出了军区大院的门,才放心地离开,到省军区招待所对面的长淮旅社,开了房间住下。
第二天一早,王根望就到了省军区大门口附近,注意着进出的人群,似乎在等什么人。
直到看见省军区的一号车进入省军区,王根望就快步来到省军区门口,将一只信封递给卫兵说:“这是宋司令员的老战友共同写给他的信,麻烦你立即转交给他。”
王根望没有等卫兵搭话,就转身离开,迅速地赶往距离省军区约有六七百米远的邮政局,在公用电话窗口,办了一个公用电话号,就坐在大厅里的长条木椅上等候着。
大约过了九、十分钟的光景,就听到服务员喊着:“77号同志到9号电话间”
王根望走进9号电话间,拿起电话就拨出了一串号码,不一会,电话就通了,一个年轻的声音问王根望是哪里,有什么事?
王根望说道:“不要问什么,把电话给宋庆余。”声音显现着不容置辩的威严。
年轻的声音立即不敢怠慢,连声说着好和稍等之类的话。
立时一个久居高位的声音,在话筒里传过来:“你好!哪位?”带着浓重的客家音调,虽然经过了精心的掩饰,但在王根望的耳朵里,依然听得出来。
“你过得安逸啊?侯同志。”王根望笑着说道。
“什么侯同志?你是说谁?”宋庆余极其震惊,浑身不由一颤,有些发冷,问话也就更显得冰冷生硬。
“你难道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吗?要不要我给你长点记性?”王根望戏说着,“不要问我是谁,我告诉你,如果不让张凯、邢涛和叶奇珍出来,如果不让张玲离开精神病医院,如果不让刘忆南离开孤儿院,你是知道结果的,对吧?”
电话那头沉默着、沉默着,沉长的沉默,秒针一秒一秒地读着沉重的“咔、咔、咔”声,不说时针,分针都等得不耐烦了。
王根望没有久等,只说了这么几句话:“我希望下午五点钟以前看到结果,过时你就自求多福吧!哦,今天有封给你的信,收到了吗?看看你就知道怎么做了!如果没有收到,就找门口卫兵要。”
说着,王根望就断然挂掉电话,根本考虑电话那头的人是何景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