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一握黑鹰的手,就知道是一个经常用枪的人,就随口问道:“贾主任,也是军人出身?”
“嗯,是呀!”黑鹰知道这是不能瞒的,只好没有按照惯常的要求说话,而是随意地闲话着。
“这么说,我们还是战友啊,贾主任,原来在哪个部队?”张华套着近乎,巴结味道十足。
在场的人群中,有人现出一脸的不屑,有人在观望着贾主任的态度。
黑鹰嘿嘿一笑:“这个无法告诉你,因为还没有解密。”
张华笑着说:“那我们是战友,总是跑不掉的。”
“那是,那是,我们在金山县的工作,还将仰仗着战友的支持哦。”黑鹰顺水推舟的下着套子。
张华立刻表示:“放心,我们肯定终于职守。”
邓副主任接口说道:“贾主任,现在快中午了,我们吃过午饭再进行调研吧?”
“好!听邓副主任安排。”黑鹰爽快地回应着。
一行十七个人,就浩浩荡荡地向着附近的荷塘饭店走去,在供销社经营的荷塘饭店门口,荷塘区委书记,区革委会主任,带着六个早就站在那里等候着,见邓副主任带着人走过来,立即跑下台阶迎接。
进入饭店分两张大桌子坐下,不一会,饭菜就上桌子,大家逐渐放开了开始时的拘谨,慢慢地就热闹起来,互相吹捧着,互相说着言不由衷的颂词。
一番一番地敬酒,先是一桌人敬领导的,再是两个桌子的人敬领导的,又是一桌人互敬,再是两张桌子的人互敬。
张华心里一喜,机会终于来了,就端起酒杯,走向黑鹰所在的桌子,装出一副极为恭敬、极其讨好的样子,说道:“贾主任,作为战友,你远道而来,我暂就借荷塘区的花,敬你这尊佛,你不会介意吧?”
黑鹰听了,也立马站起身,笑着回应道:“张副局长,你客气,我应该敬你呢,以后还有很多方面需要你的照顾。”
张华呵呵笑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来,喝酒!”说着,就将酒杯重重地碰上黑鹰手里的酒杯,由于用力有点过,两个酒杯的酒,都一齐溅了起来,弄得黑鹰的胸前湿了一大片。
张华立即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一边用手为黑鹰抹去身上酒水,在不经意间,就将黑鹰口袋里那个鸟蛋一样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顺到自己的衣袖里。
黑鹰心里虽然有些不快,但也不好明显地挂在脸上,嘴里不停地说着:“不碍事的,不碍事的!不想张局长,军营中的那种豪气,依然存在。来,把酒重新满上,就冲这个我敬你!”
旁边荷塘区的一个小青年,立即给两个人的酒杯倒满酒,张华和黑鹰的酒杯轻轻一碰,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黑鹰竖起一个大拇指,说道:“豪气,够朋友。”
“有机会,我们两个战友单独聚聚。”张华说道。
黑鹰点点头:“好,机会肯定有的。”
叶小帅和刑桂贞、洪小莉三个人,是午后一点多钟,到达叶凹大队的,这时候的生产队还是比较忙,生产队的整劳力都在水稻田里踩草,女劳力和体质较弱的男劳力,一般叫做半劳力,都在玉米地里施肥锄草。
离家越来越近了,叶小帅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看着家乡的山山水水,田垄房舍,一草一木,一切都还是三年前的样子,叶小帅心里是百感交集,热泪情不自禁地在眼眶里打着转转。
“奶,父,妈,我回来看你们了。”叶小帅在心里喊着,一阵疼痛直向心里袭来,泪水还是忍不住地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叶小帅连忙用手抹去眼泪,暗暗地告诉自己,千万不要让邢桂贞奶奶担心,更不能让叶家人担心。
叶小帅将帆布提包,套进手臂移到肩膀上斜背着,紧走几步,跟上邢桂贞和洪小莉,扶着邢桂贞的手臂,一边向前迈着步子,一边跟邢桂贞说:“上了前面那个山岗,转过一个山嘴,就可以看到我干爹家了。”
“哦,那没有多少路了?”邢桂贞问道。
叶小帅说:“只有三里多路的样子。”
刚刚转过山嘴,叶小帅就看到叶兴邦、叶和华、王志文和七八个社员,正在叶震虎家门前的水稻田里踩草,远远地就高声喊道:“和华小爹,兴邦大父,志文干爷,你们大中午地都不休息会?”
水稻田里的人们,正低着头认真地劳作着,忽然听到有人喊,但都没有弄清楚是谁喊的,喊的又是谁,所以都没有人回应,只是纷纷抬起头,看向叶小帅他们。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叶书记,好像是喊你和大队长的。听着是喊兴邦大父,和华小爹一样。”
旁边的叶文斌也跟着说:“我听着也是的,好像还喊了志文干爷,啊!是不是小华子回来了?”说着就立即往田外跑,许多水稻苗跟着也遭了殃。
叶兴邦也显得好激动,一边跟着叶文彬后面往田外走,一边高声问道:“是小华子回来了吗?”
“是的,是我,大父。”叶小帅兴奋地回答着。
“真的是你呀?我可怜的儿子。”叶兴邦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睛也是涩涩的,眼泪瞬间就让眼睛朦胧起来。
叶和华是个从不掉泪的人,此刻眼睛也是湿润的,嗓子也是嘶哑的喊着:“小华子,你终于知道自己还是叶家人啊?”
王志文没有说什么,只是最快地走出水稻田,也不顾自己身上尽是泥水,一把将叶小帅抱住,激动得有些结巴起来:“你,你,你,怎么,怎么才想到回来看看?昨天晚上,干奶还说梦到了你呢。”
所有人都走出了水稻田,拥挤在田垄间的小路上,围着叶小帅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絮絮叨叨地询问着,就是一人一句地问候,让叶小帅要不停地回答,根本无法来得及介绍邢桂贞母女两个,弄得叶小帅心里哪个急啊!
既不能不回应家乡人的真诚和热忱,更不能长时间地冷落了邢桂贞和洪小莉,而这些宗亲乡亲,都只顾着端详着自己,与自己说话,根本没有发现邢桂贞和洪小莉的存在一般。
叶小帅好不容易得到一点空隙,立即指着人圈外面的邢桂贞和洪小莉,对王志文说:“干爷,这是邢桂贞姨奶和洪小莉表姑,是来看望干奶的。”
王志文望着邢桂贞,邢桂贞更是一脸激动的看着王志文,嘴唇不停地颤动着,周围的人一听叶小帅的话,似乎也明白了一点什么,很自然地给王志文让开道路。
王志文走向邢桂贞,仔细地看着邢桂贞,有点不相信地问叶小帅道:“你那来的姨奶?”
“干爷,你没有见过姨奶啊?”叶小帅也是很惊讶。
邢桂贞看着站在面前的王志文,仔细地端详着,轻声问道:“你是小蹈儿吧?跟你父亲很像。”
王志文一惊:“这是我的小名,您是?”
“我是你二姨妈啊!我还是你一周岁的时候见过你。”邢桂贞激动地说,“你父母都好吧?近五十年没有见了,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您是我二姨妈?”王志文心里有些茫然,他从来没有听父母亲说过二姨妈,更别说见过了,但不管怎么样,到了家门口,还是回家再说吧,“走,二姨妈,我们回家。”又回头对着叶兴邦说:“叶书记,我回去一下。”
“回去吧!”叶兴邦答应着,与生产队长张桂旺说:“让大家都歇息会吧,我和叶和华也去一下。”
叶小帅对叶兴邦说道:“大父,我先陪姨奶去干爹家,等会再回家看您和大妈。”又从大帆布提包里拿出一份麻饼和糖果之类的东西,放进了洪小莉手里的皮革提包里,将自己的大帆布提包,递给叶兴邦说道:“大父,这是我带的一点东西,你帮我带家里去。”
叶兴邦接过帆布提包,看着叶小帅说:“我先回去和你大妈说一声,也就过去。”
王志文搀扶着邢桂贞,走在头里,洪小莉拿着提包跟在后面,叶小帅没有了帆布提包,反而是空着一双手,立即紧赶几步,跟上洪小莉,说道:“我来拿吧,小妈。”伸手就去拿洪小莉手里的提包。
洪小莉也没有推辞,就将提包交给了叶小帅,从下车拎到现在,确实有些吃不消,而且尽是上山的路,洪小莉虽然也是要时不时地下乡,也走过几次山里的路,每次都是很新鲜的开始,很疲惫的行走,很懊丧的结束,每次都是说下次打死也不去了,但每一次都没有被打,也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
邢桂贞一路上都只顾着与王志文说话,问这问那,似乎是想把与姐姐邢桂枝分别后,几十年间的所有情况都问个清楚,王志文也是有问必答,事无巨细,都一一相告。
其实,王志文也想问问二姨妈的情况,可是一直都没有机会,话语权一直都是被邢桂贞霸占着,根本没有一个可以让王志文询问的空挡,王志文除了回答,还是回答。
从田间到王志文家一公里多的路程,邢桂贞已经对姐姐邢桂枝的情况,了解得七七八八,不由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说道:“你们一案真是受苦了,好在你父亲做对了一件事,虽然苦点,但结局不错。”
“是的,父亲常常说,他对得起自己的初衷。”王志文说道。
离王志文家门口,大约还有一百多米,叶小帅也不顾什么礼节了,就心急火燎地跑起来,超过洪小莉,超过邢桂贞,一气跑到王志文家的稻场上,大声喊着:“干爹!干奶!干爹!干奶!”一边喊,一边冲进门去。
屋里的邢桂枝,正坐在堂先打着瞌睡,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似乎是梦见了叶小帅,闭着眼睛,脸上现出慈祥的微笑,嘴里喃喃着:“小华子,回来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回来,干爹干奶想你呢。”
叶小帅听着邢桂枝梦呓里的话语,两行热泪从一双眼睛的两角,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叶小帅蹲身下来,跪下双膝,匍匐在邢桂枝的面前,轻声说着:“干奶,小华子回来了。”
邢桂枝这次是真的听到了叶小帅的说话声,一下子睁开眼睛,就见叶小帅跪着匍匐在自己的脚下,立即弯腰伸出双手,扶起叶小帅,老泪纵横地梗咽着:“小东西,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一边说着,一边啜泣着,还一边用双手捶打着叶小帅的后背。
叶小帅说:“干奶,我把二姨奶带来了。”
“什么二姨奶?”邢桂枝不解地问。
叶小帅站起来,指着门外的路上说:“那就是二姨奶,她叫邢桂贞。”
“什么?桂贞?”邢桂枝立刻起身,急步向外面走,险些跌倒,叶小帅赶紧上前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