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驾驶员称作洪政委的老爹爹说:“也好,就是辛苦你了!小胡。”
驾驶员小胡说:“不辛苦,那就说好了,我明天早上六点半来接您。”
“好!”洪政委微笑着说。
等吉普车开走了,洪政委才对叶小帅说:“走吧,这就是我家,你师哥张华也住这里。”
“这就打扰亲老爹了。”叶小帅开始客套起来。
现在叶小帅的心里就是想着金山饭店的两个人,明天邓副主任下乡,会不会是与那两个人有关?那两个人既然是要邓副主任陪同,还需要武装部长一道,应该是个领导啊?
两个身为领导的人,为什么会跟踪我这么一个小孩子呢?又是谁有权安排两个领导,做这种跟踪琐事呢?除了与爹爹被害有关外,就没有其他符合逻辑的解释。
一切疑问都只有等师哥回来,与他说说看,就不知道能不能和他说,他还可以信任吗?
这个生活区很小,只有四栋五层楼房,每栋两个单元,每个单元住十户人家,是属于金山县**************的公房一部分,里面住户都是县直机关的领导干部及其家属。
洪政委家住在一号楼407室,是一个三室一厅的大户,共有八十六平方米,客厅不大,位于房子的中间,光线很暗,完全依靠各个房间透出的微弱光亮,白天都需要开灯照明,才让人感觉舒服些。
客厅的南边是一个小点的房间,外加一个可以晾晒衣物的阳台,东西边都是大点的卧室,北边并排是厨房和卫生间,都非常地小,只有三四平方米的样子。
叶小帅随洪政委进了屋子,洪政委伸手拉开门框旁边的电灯开关,客厅瞬间亮堂起来,笑着对屋里面说:“家里来客人了,不把灯打开看不见。”
屋里一个老年女人的声音问道:“老洪,谁来家里啦?”
洪政委走到通往阳台的房间门口高声说:“桂贞,是张华的师弟来了。”
一个略显苍老的女人声音发出一个简单的“哦”字,随即一个身材佝偻着,颤颤巍巍地老奶奶,从小房间里向客厅走来。
叶小帅立刻走上前,一边甜甜地叫了一声“奶奶!”一边伸手扶着奶奶桂贞的手臂,往客厅里方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名叫桂贞的老奶奶很欣赏地看了叶小帅一眼,嗓子也比刚才脆亮很多,温和地问道:“多大了?家住哪里啊?”
叶小帅轻快地回答说:“奶奶,我有九岁多了,现在住在省城。”
桂贞奶奶不相信地仔细看看叶小帅,惊讶地说道:“你只有九岁,是我们家张华的师弟?怎么长这么高啊?”
“我是在五岁的时候和师哥一起习武的。”叶小帅解释着。
桂贞奶奶又追问着:“你父母都在省城工作?”
叶小帅的心情一下子有些低落,轻声说道:“我父母在我六岁多的时候去世了,是被我刘炳辉爹爹收养的,所以去了省城。”
“什么?”桂贞奶奶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叶小帅,“你是说刘炳辉?他在省城?”
叶小帅有些吃惊地看着桂贞奶奶,嘴里轻轻地回答着:“是的,奶奶,我爹就是刘炳辉,他是省军区的。”
桂贞急切地问道:“刘炳辉是不是有两个儿子,一个叫刘明南,一个叫刘明洁?”
叶小帅说道:“奶奶,是的,大父刘明南,二大叫刘明洁。大父有个儿子叫刘忆南,是我哥哥,比我大两岁,今年已经快满十二岁了,二大没有孩子,小大还没有结婚呢。”
老奶奶说道:“刘炳辉有三个儿子啊?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只有两个儿子,那你奶奶邢桂容还好吗?”
叶小帅说:“奶奶!邢奶奶在渡江作战前牺牲了,大父和二大也牺牲了。现在的张玲奶奶身体不太好,特别是我爹爹去世的时候,整个人都垮了。”
老奶奶大惊失色地呼喊着:“什么?桂蓉姐牺牲了?两个侄儿也牺牲了?刘炳辉也去世了?”
桂贞奶奶一听,就失声痛哭起来,口中喊着:“我可怜的姐姐嘢,我可怜的侄儿啊!”
“奶奶,你要注意自己身体。”叶小帅一边安慰着桂贞奶奶,用手轻轻拍着奶奶桂贞的后背,自己也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
洪政委在旁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桂贞,我们都是从生死线上过来的人,你怎么还看不开?你千万不要太激动,把身体养好了,我们再一起去看看姐姐和姐夫。”
过了好长一会时间,慢慢地桂贞才收起了哭声,抽泣着抹了一把眼泪和鼻涕,又反过来安慰着叶小帅:“小东西,乖,不要伤心,人总是有这么一天的,张玲,我知道,也是一个挺痴情的姑娘,过得挺苦的,你要好好的待她。”
叶小帅重重地点点头,说:“我会的,奶奶!”
洪政委在旁边听着,揉了揉眼睛说道:“好了,桂贞,你自己也要注意,别再引孩子伤心了。”
他们正说着话,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三十一二岁的青年女人,走了进来,嘻笑着问道:“父,妈,今天怎么这么热闹,老远就听见你们说话。”
洪政委说:“你们家张华的小师弟来了。”
青年妇女回应道:“张华又没有拜师学艺,哪来的师弟啊?”
桂贞奶奶眼带泪花地说道:“是我常常和你说过桂蓉阿姨的孙子。”
“桂蓉阿姨?哪个桂蓉阿姨?”青年妇女一边换鞋,一边头都没有抬地随意问道。
“洪小莉,我可告诉你,千万不要忘本!我——我——”桂贞奶奶显得异常生气,一下子气连接不起来,语言变得着急而结巴起来。
叶小帅立即轻轻地拍着奶奶桂贞的后背说:“奶奶,别急!嫂子姐,只是一时没有想起来。”
洪小莉扭过头来,看到妈妈桂贞的样子,立刻停止换鞋,跑到桂贞奶奶身旁,也轻轻地帮助妈妈敲着后背,急急地说道:“好了,妈,你别着急,你怎么啦,还满眼带泪的?我不忘本,永远继承光荣的革命传统。”
桂贞缓过了一口气来,指着洪小莉说:“你别那么嬉皮笑脸的,我知道你从心里看不贯我们的行为,理解不了我们的思想。”
“理解!理解!为了推翻三座大山,为了人民当家做主嘛。”洪小莉还是不泛调侃的意味。
叶小帅心里独自嘀咕着,这个人与师哥完全不是一类人,两个人是怎么相处的呢?有些人认为如果没有革命,可能我们会在和平状态下,发展得更快更好!
这些人认为,革命让社会动荡不安,战争让世界满目疮痍,一些承载人类灿烂文化的瑰宝,如古建筑,古文明,古典籍,都被无情地焚毁,有的是被无辜伤及的,有的却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张华肯定是和洪政委,桂贞奶奶是一派的,是坚定的革命正确论者,而洪小莉必然是孤立的一派,是持有革命破坏论者。
这两个观点,两个争论,会一直坚持着讨论下去,至于哪一方会占上风,那就要看时势在眷顾那一方了,而这种时势却不是人的谋划布局可以形成的,似乎是真的有一种天数命理一般,是人智人力不可为的。
叶小帅的思绪正在天马行空时,洪小莉突然在哪叶小帅耳边说话了:“我妈,现在这里有点问题。”用手指点着叶小帅的脑袋。
叶小帅点点头,表示明白。
桂贞奶奶在洪小莉的安抚下,竟然慢慢地睡去了。
安顿好桂贞奶奶,洪小莉又拉着叶小帅坐下,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叶小帅,用不相信的口吻问道:“你怎么是张华的师弟?”
“怎么说呢?说是也是,说不是也就不是,因为我们两个都没有正儿八经地拜师傅,我们只是在一起练习武术,互相切磋交流,同时受到我师傅爹邢涛的点拨、指导,所以我们都叫邢涛为师傅,我也就叫张部长为师哥。”叶小帅索性作了个详细介绍。
洪小莉的眼睛瞪得极大,惊声地问叶小帅:“什么?邢涛?你是说你和张华一起跟邢涛学武术?”
叶小帅肯定地点点头:“对呀!你也认识我师傅爹?”
洪小莉摇摇头:“我不认识,我怎么没有听张华说过?”又立即对着阳台那边喊道:“父,张华的师傅叫邢涛,是不是舅舅啊?”
洪政委也马上走进客厅,急迫地问叶小帅:“你说的邢涛,多大年纪?”
叶小帅回答说:“我师傅爹,是一九一零年生的,今年有六十三岁了。”叶小帅明显感觉到洪家与邢家,肯定和干爹王根望家的关系是差不多的,所以就一次说个干净,“哦,我师傅爹的姐姐邢桂枝,就住在华冲公社叶凹大队,所以师傅爹就将户口迁到了华冲公社。”
洪政委一拍椅子的扶手说道:“真没有想到啊,真没有想到,我们竟然住得这么近,几十年间,竟然不得相认,如果不是今天你来说起,我们怎么也不知道啊!”
叶小帅说道:“那么说,奶奶是不是也姓邢?师哥不知道桂贞奶奶,与我干奶邢桂枝的关系。”
“是的,桂枝、桂蓉和桂贞是三姐妹,邢涛排行老三,是邢家家唯一的男孩,”洪政委说。
叶小帅有些奇怪,洪老人家既然是武装部的政委,为什么不知道刘炳辉呢?又为什么不找刘炳辉联系呢,他们之间纵使平常不怎么见面,但总会有开会期间的偶尔碰面吧?
叶小帅充满不解地试探着问道:“洪爹,我爹在省军区,你没有去过?”
洪政委明白叶小帅的意思,小声说道:“你桂贞奶奶身体不好,她跟二姐桂蓉最亲近。”
叶小帅明白地点点头,张口问道:“师哥不知道我干爹王根旺与洪爹是亲戚?”
“王根旺?谁说王根旺?”洪政委奇怪地问。
叶小帅准备说王根旺是谁,这时门外就传来张华的声音:“父,妈,小莉,我回来了。”
洪小莉赶忙过去打开房间的门,张华一手提着一个黄挎包,一手提着一个油纸包的东西,就那样张开着双臂,准备给洪小莉一个拥抱。
洪小莉一手推开张华拿着黄挎包的右手,又顺手接过黄挎包,笑着说道:“看家里谁来啦。”
“谁来啦?”张华的眼睛就向屋里扫射,只见一个大小伙子站在洪政委身边,略显迟疑地看着洪小莉问道:“谁呀?”
洪小莉调皮地瘪瘪嘴,眼睛询问着张华:“你不认识?人家可认识你哦。”
“师哥,你都不认识我了?我是小华子啊。”叶小帅高兴地说着。
“啊!小华子,你真是小华子?”张华立即快步进屋,来到叶小帅身边,随手将油纸包放在桌上,一双手分别按住叶小帅的两个肩膀,不停地摇晃着,嘴中兴奋地反复问着,尔后两个人紧紧地拥抱着,“小华子,你终于回来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