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月华老人摇摇头,唉地叹了声长气,又摆摆手,眼睛看着地上自己的脚尖,说道:“他们也不容易,又有两个孩子,媳妇娘家的境遇也不好,我反正是一个人,有这个小饮食店,马马虎虎的还过得去。”叶小帅感觉有些不正常,也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知道老人的儿子已经成家生子,工资又不高,家庭的经济负担,肯定也是比较重的,算了,谁叫自己赶上了呢?以后有空就多过来看看吧。
两个人又说了一些保安的一些事,商月华老人对保安的情况非常了解,从政府领导间的一些牵藤绊柳的关系,到接访市井的风土人情,都是娓娓道来,对叶小帅进一步了解保安的社会生态,有着极好的帮助。
从商月华老人嘴里,知道了原来县委常委,副县长郑西河曾被推荐为县长人选,没有想到省里直派了朱正扬下来,而郑西河又是老县长一手提拔的,从公社书记、区委书记、财政局长,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是地方派系里的首要人物,朱正扬初来乍到,要不是县委的陶书记始终保持着不偏不倚,才不至于朱正扬独木难支。
政府办的副主任董华,是郑西河担任区委书记时的办公室主任,传言也是在郑西河的帮助下,进入县政府任职的,而现在政府办没有主任,董华在调出提拔的希望落空后,就眼巴巴地看上了政府办主任的位置,原指望郑西河成为县长后可以如愿以偿,那知道又被朱正扬的到来,而一次落空了,心里也是千万个不满。
而保安这个地方,本土干部本来就不是占多数,所以本地老百姓对本土干部,有着天然的亲近,加上郑家在本地也是有名望的姓氏,郑西河的父亲,是东江纵队的老战士,曾经担任过保安县的副县长,后在地区行署副专员的任上病逝,但他给郑西河留下的人脉资源还是很庞大的,重要的是郑西河也一直保持亲民的作风,与父亲一样很得民心。
不过,叶小帅从商月华的语气和神态中,也闻到了不一样的气息,商月华好像不怎么感冒郑西河,难道郑西河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她?还是郑西河面上的作风与底下的做派,是不一致的?那商月华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凭什么对县里领导的情况如此熟悉?叶小帅暗暗思忖着。
看看时间差不多快九点,药也熬得可以了。叶小帅将煨罐从煤炉上拿下,又从碗橱里拿出一只碗,把煨罐的盖子掀开一点缝隙,将里面的药汤泌出来倒进碗里,端到商月华面前的桌上。
叶小帅坐在商月华的对面说道:“大婶,这药要等稍微凉些,不烫嘴就可以喝了,不要太凉了。还有,一副药只能熬两次,管一天喝的量,早晚各喝一次。”叶小帅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对折成长四方形的水红色的纸,夹着五张十元面额的人民币,递给商月华说,“大婶,这是我写的药方子,等这几服药喝完了,如果效果不错,就还去抓几服药继续服用,估计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商月华接过来,眼角带着泪花说着谢谢,将药方里夹的钱拿出来递给叶小帅说:“孩子,这个你拿回去,我有钱,你给我抓药的钱,等会我拿给你,我这个小饮食店,维持我一个人的生活,还是绰绰有余的。”商月华一边说,一边猛地起身抓着叶小帅的手,坚持着非得叶小帅收回去,也徐由于激动。整个人的身体都是颤抖着,嘴唇也是颤颤地说不出什么来。
叶小帅扶着商月华坐下,一手在商月华背上做着按摩,平复商月华的心气,轻声地说道:“大婶,你就把我当做你的晚辈侄子,遇到了就是一种缘分,请接受我的一点心意,等我的事情忙过一阵子,我还会来看你的,我与这里不远,下关公社那个地方,你知道吧?”
商月华喘了一口气,看着叶小帅说道:“抓药钱我就听你的不说了,这个钱你收回去,不然,我就不高兴。”叶小帅无奈,只得笑笑收回了,又陪商月华说了一会话,在十一点多的时候,才回到土产公司招待所。
第二天上午,叶小帅又去了一趟计划委员会项目办,一个不好的消息让叶小帅很是困惑,他的集约型工业园区项目建议书,在县长办公会议上有不小的争议,被从上报的目录上撤下来了,估计在现阶段是难以重新列入的。
有些失望的叶小帅,回到下关的几天里,一面紧锣密鼓地筹备箱包厂的事,接待和陪同供电局的勘察测绘人员,一面思考着项目建议书重新获得申报的事。电力安装的工程问题,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本来就有一条110千伏的高压线路从下关通过,勘察测绘工作只用大半天的时间就完成了,只用等着安装工程施工了。
叶小帅让金如国、秦天柱、胡大奎和张婷四个人,陪同四个勘察测绘人员,在饭店吃一顿饭,虽不奢华但也还算丰盛,临走给每人塞了两包从香江走私过来的骆驼牌香烟。金如国想从他们嘴里知道什么时候能来安装,他们摇摇头说不知道,他们只负责勘察测绘和施工图设计,安装工程是由其他部门负责但他们表示回去就设计,最迟明天下午就可以把设计图交上去。
一连两天,叶小帅都没有出门,饭都是食堂的单如凤大姐送到大通铺房间来,然后再将碗筷收走,叶小帅感觉不好意思,每次都是不停地说着谢谢,他也是没有办法,这个项目建议书被县里压下了,他必须想办法让县里重视起来,重新列入申报目录,现在叶小帅正在写一篇文章,准备拿到《流花日报》上去发表。
这天已经是周四,叶小帅起得特别早,实际上昨天晚上他也就没有怎么睡,夜里三点多才把稿件修定完毕,两天两夜,叶小帅不停在写,在修改,金如国、秦天柱和大通铺的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次次地在通铺上抬头看着叶小帅的背影,都是想下来劝叶小帅休息,但又怕打乱了叶小帅的思路,只能叹口气忍着。
吃过早饭,叶小帅跟金如国和秦天柱交代一声,说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视台施锦云办公室的电话,供电局如果来人进行电力安装施工,一定要安排人专门负责接待、陪同和协调工作,伙食更要安排好,住处虽然是下关大队负责安排的,但我们不能丢下不管,也要跟进服务好,自己最迟下周一回来。
叶小帅刚刚走进施锦云的办公室,施锦云就说:“你这还真是大忙人,人还没遇到,找你的电话就打进来了。”叶小帅一脸震惊地看着施锦云,心想不会吧?谁会知道自己到这里来呢?又有谁会找自己呢?哦,不会这么快家里就发生什么事吧?
“锦云姐,你哪里的电话?是我厂子里的电话吗?”叶小帅也还没来不及坐下,也没有伸手接施锦云递过来的茶杯,就急切地问道。
施锦云微微一笑说道:“急什么?没什么大事,是张婷打来的,说那个供电局的安装工程的来了,我也问了有什么其他的事要转告,她只说让你到了给回个电话,是那个金如国有事情跟你说,金如国他们先去安排工程施工人员的住宿了,张婷也不知道具体什么事。”又说,“先喝点谁吧,你跟我说的事,我已经跟《流花日报》的一位偏激联系好了,等会我们过去。”
叶小帅接过茶杯,也没有坐下,就站着喝了一口水,说道:“好!那我们现在就走吧,下午又没有多少时间,晚上我还准备去看看我小花姐。”说着就放下茶杯。施锦云怒瞪了叶小帅一眼,跟办公室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拿起椅子上挂着的小包,也不招呼叶小帅,就走在头里走出办公室,叶小帅对着办公室里的人,微微弯弯腰,点点头,微微一笑,就紧跟在施锦云的后面,办公室里发出一阵窃窃私语和意味深长的笑声。
在《流花日报》社四楼的一间办公室里,叶小帅和施锦云坐在一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子的对面,中间隔着是一张很宽大的办公桌,秃顶男子背靠着皮质座椅,手里拿着叶小帅给的稿件,很是认真细致的看着,叶小帅和施锦云就那么安静地坐着,连呼吸都尽量地压抑着。
过啦大约十四五分钟,秃顶男子放下稿件,放射着刺入光芒的眼睛,盯着叶小帅问道:“这是你写的?”见叶小帅肯定地点着头,又将眼睛看向施锦云,“不是你弄出来的?”施锦云微微一笑说自己还没有来得及看,问秃顶男子这篇稿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秃顶男子摇摇头,眼睛放光地看着叶小帅,又点点头,用手指点着桌上的稿件,一直严肃脸上的也开始浮出了笑容,眼睛从叶小帅的脸上移到施锦云的脸上,说道:“这是一个很有质量的稿件,我们现在就需要这样的稿件,谢谢你!施锦云同志。”
施锦云一听心里很是高兴,原来还担心叶小帅的文章,能不能让胡大主编看上眼,连忙微笑着恭敬地说道:“谢谢胡主编,那这事就麻烦您了。”
胡主编笑着摇摇手,说不用谢我,只是希望这位叶小帅同志多多给我们来些稿子。看着叶小帅问道:“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工作?有没有兴趣到报社工作?”叶小帅恭敬感谢了胡主编的好意,说自己就是个个体户,现在在保安办了厂子,这篇文章的附件《项目建议书》,就自己厂子申报的,希望胡主编帮忙,能尽快让这篇文章见报。
胡主编说,这个让叶小帅放心,报社也希望这样的文章早些见报,这也是目前的宣传方向和宣传重点,我们的特区到底特在哪里?这就需要引起我们深层次的思考,特别是你们来自一线的同志们,最有发言权,谢谢你为我们开了好头,这篇文章明天就见报。
告辞了胡主编,随施锦云回到电视台,叶小帅就拿起电话拔回厂子里,电话还是张婷接的,说金如国和秦天柱他们又和施工人员一起去划线路了,叶小帅问金如国他们找他有什么事,是不是厂子里发生了什么问题?
张婷说:“金如国让我跟你说一下,就是电力增容的事,那些施工人员说,我们原来申请的2500KVA没有被批准,说我们只是一个箱包厂,不需要那么多,现在电力供应紧张,只同意我们增容250KV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