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卡车在风雨中很是艰难地行进着,乡间的公路狭窄而泥泞,又是坑坑洼洼的,使得卡车一时蹦的老高,一时又是猛地下落,弄得满车厢的人一时往左倒去,一时又向右扑来,特别是一些女的,惊叫声不断。
叶小帅紧紧抓住车顶的铁骨架,两脚用力抓住车厢的地板,尽力地让自己的身体不随着卡车的颠簸起落而摇摆,稳稳地保护着面前几个身材瘦弱的小姑娘,不受人群的挤压,只是时间久了,两腿也是有些发麻酸痛起来。
秦天柱真是厉害,在这样坐不了站不住的环境里,他居然随着车子的颠簸,从车厢的最里边移到了车厢的尾部,来到了叶小帅的身边,与叶小帅并肩而立着,小声地问道:“这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你看这情况,我们怎么办?”叶小帅看了看秦天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很轻的摇了摇头。
车外的雨很大,就如瓢泼似的,尽情地倾倒在车棚顶上,车尾部用绳子连结在车身的篷布,被风吹着鼓起一个半圆形的尾翼,发出奇怪的有些凄厉的叫声。就是雨声似乎也与平常不同,有种被撕裂的感觉,风声、雨声、沉重的汽车声,交相冲击着、碰撞着、撕裂着,好像整个天地在这个夜晚将要决绝一般,嘶鸣着、呼号着、怒吼着。
此时的叶小帅反而比出发前更显镇定,就着车子的摆动,顺势靠着秦天柱的耳朵,小声地说道:“现在情况不明,安心下来吧。”车厢里估计也有三十人以上,叶小帅知道不能多说话,更不能说错话,谁知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其中有没有阿亮他们自己的人?如果他们真的是在做着违法的勾当,肯定是会安排人监视我们的,所以还是要小心为上。
叶小帅用手肘碰了一下秦天柱,眼睛向他示意慢慢朝王学民和金绍辉身边靠拢,秦天柱明白了叶小帅的意思,两个人就开始就着车子的颠簸,顺势移动着身子。叶小帅找到王学民身边,然后对着王学民的耳边低声说道:“我们四个人尽量挪到一块去。”王学民点点头,也就随着叶小帅朝着秦天柱和金绍辉他们挪去。叶小帅他们四个人时左时右、时前时后地在人缝里挤,引起了车厢人的不满,纷纷有人叫骂着。
车子在这急骤的暴风雨中继续颠簸着前行,人们也继续在车厢里,就像装在摇晃的水箱里的鱼儿一般,左腾右跳的蹦跶着、呼叫着,没有一刻安宁。叶小帅附着秦天柱的耳朵说道:“情况有些不好,要找机会跑。”秦天柱点点头,表示肯定,叶小帅又说,“互相耳传沟通一下,不能让他们发觉。”秦天柱又是点点头,然后就对着金绍辉的耳边细声说了起来,金绍辉有些不明白的睁大着眼睛,看着秦天柱,心里有着些许的不情愿,反过来也对着秦天柱的耳朵说道:“就不能冒险一次吗?”
说真的,看着眼前的情况,金绍辉的心里确实有些害怕,但一想到就这么回去,心里就更怕了,家里的境况是不许可他半途而废的,他不敢回去,不敢面对父亲病弱而恹恹无力的身体,不敢面对母亲无助而布满愁云的脸,更不敢面对叔伯冷嘲讥讽的面孔。他必须混出一个人样,必须赚到钱,就是冒再大的险,他也认了。可是,秦天柱和王学民如果真的不愿冒险怎么办?我能拖累他们两个吗?金绍辉的心里矛盾极了。
王学民没有说什么,随着秦天柱的意见走,虽然他也是非常想冒险去香江看看,也许真的就能找到他的同学李仁和,也许就是又一番景象,但是天柱哥不想冒险,自己也就只能打消这个念头,以后肯定能找到机会去香江的。王学民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另一个很念头,也在他的脑海中升起,也许我们真的跑不掉的,也许我们真的要受苦了,这可怎么办?这些人是真的会帮我们去香江吗?
金绍辉在心里暗暗做着决定,自己尽量留下来,同时也尽可能地给秦天柱他们创造机会逃走,至少要想办法拖延这些人追上秦天柱他们的时间,想着这些,金绍辉独自微微一笑,自己留下来,还是能为秦天柱、王学民有那么一点帮助的,也就心安了许多。不一会,金绍辉又犯起愁来,怎么样才能让秦天柱他们逃走呢,又怎么样才会不让秦天柱他们被自己拖累呢?如果自己不走,秦天柱他们要回来救他怎么办?
金绍辉想着,只有把自己的想法和叶小帅说明,反正自己是铁了心要偷渡出去的,也许叶小帅能帮助自己说服秦天柱兄弟两个。于是金绍辉就移身到叶小帅的身边,低声向叶小帅简要的说了自己的想法,希望叶小帅帮助秦天柱他们逃出去,自己无论如何都是要碰碰运气,反正偷渡的不只他一个,有这么多人在一起,总会有人偷渡成功的,也许自己就是那个幸运的人呢?
叶小帅听了金绍辉的话很是吃惊,但在这个环境里,也无法说太多的话,叶小帅就只小声问了金绍辉一句:“他们会白帮我们偷渡吗?你的费用怎么解决?”金绍辉真是铁定了不管生死,回应叶小帅道:“这到时候再说,只要不死,总是有办法的。”说着,冲着叶小帅露出宽厚的笑意,在人缝中伸手紧紧握住叶小帅的手,十分用力地摇晃了一下,眼神坚定的看着叶小帅,低声说着:“拜托了!”
忽地,卡车被紧急停住,弄得整个车厢的人一齐朝着车头方向倒着身子,好在车厢里人多,没有空隙让人倒地挤压,只是将车厢前头的人挤得嗷嗷喊痛。卡车停稳后,人们才开始松了口气,慢慢向车厢尾部移动,给车厢前面的人让出空间。
车厢尾部的篷布,被人从外面掀开,站在车厢外的几个人,手里拿着棍子一样的物件,敲打着车厢板,声音杂乱地对着车厢里的人叫喊着,有叫:“下车!下车!”的,有喊“快点!快点!赶快到前面那辆车上去。”而卡车的前面,却传来阿亮的声音:“车上的人不要下车!车上的人不要下车。”车上的人听到阿亮的叫喊,也就停止了下车的动作,心底都不由生出恐慌,车下的人催促声就更加猛烈起来,有人已经爬上车拽人下车。
叶小帅挤身来到车尾,一手抓住那个正在拽人的手,一手将被拽的人拉到自己的身后,对着那个人声音颇具威慑的吼道:“这个大哥,请不要硬拽,这样下车会伤人的。”那个人想将自己的手从叶小帅手里抽出去,可用力了几次硬是被叶小帅紧紧地拽着,心里就火气直冒,抬起右手用手电筒照射着叶小帅的脸,见叶小帅不过是个二十几岁的小青年,就吼道:“放开!一个烂仔逞什么。”
叶小帅心里盘算着,这是一个离开这里的机会,目前的情势,这帮人肯定和阿亮他们不是一路的,自己完全可以利用他们的矛盾,创造逃离的机会。现在首要的是和阿亮他们形成合作,帮助阿亮摆平目前的困境。叶小帅面对着这个出口不善的人,不急不恼。伸手推开手电筒,继续高声说道:“这位大哥,你们是跟阿亮他们有事情,与我们这些没有关系对吧?只要你们之间把事情讲开了,我们这些人还不是听你们的安排?你也不用着急是不是?我们又跑不掉的,对吧?”
叶小帅这些话是对着面前这个人说的,其实是说给车下正指挥着人上车拉人下车的那个声音说的,也是为了让车前面的阿亮听明白的。叶小帅的话音刚落,卡车的前方就传来打斗声,棍棒之间的撞击声,车尾下方的一个公鸭嗓子也是提高了几度,嘶喊着:“快去把人弄下来,赶到罐车里去。”几个人在这个声音的催促下,就纷纷往车上爬。
看看再不动手是不行了,车外面依然是漆黑一片,风虽然小了很多,雨却还是在哗哗地下着,到底外面这伙人是多大的队伍,叶小帅一点也看不到,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阿亮只有五个人,还是连驾驶员在内。也就是说,在这辆车的外面,除了阿亮的人外,都是一伙的,现在必须将这伙人制服住,否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叶小帅身形一动,就带着手里的人和正攀爬着车厢的三个人,齐齐地落在地上,叶小帅一手一个,一脚一个,就将四个人虏到了一块,用手指在他们的身上点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四个人都是龇牙咧嘴的叫着,说是好麻好麻。叶小帅也不管他们是如何叫唤,就直冲发出公鸭嗓子声音的方向走去。
这是一个身材很是威猛样子的人,头上被雨衣的帽子盖得很是严实,叶小帅也无法看清他的面孔,只得用从第一个上车的人手里拿过来的手电筒,朝着威猛身材人的脸上照,那个人见有人竟然直接拿手电筒照射自己,很是恼火,怒骂着:“谁呀?找死啊?快把手电筒收起来。”又问道,“车上人怎么样啦?下完了吗?”
叶小帅收取手电筒,紧前一步走到那个人的面对面,声音低沉却不失威胁的说道:“不想把事情弄糟的话,赶快让你的人停下来。”威猛的黑身影听着叶小帅的声音,不觉微微一颤,盯着叶小帅低沉声音发问道:“你是谁?我凭什么听你的。”似乎感觉到自己不应该有这种软弱,继而提高声音吼道:“滚一边去,回去告诉你们阿大,这条路以后只能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