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爹爹刘炳辉去世以来,除了因死咬着要追查凶手,可能得罪了原省军区司令员宋庆余外,我叶小帅长这么大,好像从来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谁会与我有这么大的过节,谁会对我有这么大的恨意呢?叶小帅有些绞尽脑汁的思考着,在脑海的记忆中搜索着有可能的对象。这么处心积虑的谋划,这么精细机巧的安排,这么阵容强力的组织,可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
是来专门对付华煜厂的?可华煜厂应该没有敌人啊,至少暂时没有吧?虽然华煜厂发展迅速,但在本地还没有第二家厂子,和华煜厂有竞争关系啊,再则,这都是国家集体的企业,都是执行国家和地方政府的生产计划,这样给对手制造麻烦,以期达到打压对手的目的,这种事情在现在这样的经济秩序下,应该是不会发生的。
如此细细分析起来,眼下最有可能的就是火车站货场搬运公司方面,可能我们与王天跋谈得拢,就伤害了他们的利益,也许他们正希望王天跋闹出大的动静呢,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做点什么,以争取获得他们的目标利益。嗯!这种可能性很大。谁让我们和王天跋他们握手言欢了呢,谁让我们让王天跋他们挑起的提高装卸费的行动,已经似乎要偃旗息鼓了呢!
可是,现在打人的人都跑了,查起来肯定很困难,这些人既然是故意安排进来的,招待所所登记的旅客资料,肯定也是虚假的,根本没有办法查,唯一的就是根据记忆画人像寻找,可是,就一个打架斗殴的事,公安机关会下这么大的功夫吗?叶小帅摇摇头,希望真的不大。
要想知道那些打人的人都是谁,要想弄清楚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个受伤的人,快点醒过来,只有他可能知道一些事情。可是,如果这个人什么都不说,或者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就真的抓瞎了。
还有,如果这个人就是他们一伙的呢?叶小帅回想着他们在房间里的喊叫、对话,发现竟然没有一点有用的信息,这个受伤的人,除了“唉约!别打了。”就是“啊!哎哟!”然后就是哼哼,再后来就没有了声音。
那些打人的人,更是惜字如金,除了喊打还是喊打,再就是恶劣粗鲁的叫骂,唯一的信息,就是他们好像知道我叶小帅的名字,在费显翎师傅告诉他们我叫叶小帅之后,他们之间好像有过商量,特别是灰色中山装还有一阵犹豫不决的状态,说明他们放弃了对我个人的某种行动。
想到这,叶小帅的心里不由一阵阵发冷,双手的拳头也不由自主地握紧起来,都能听到指头关节的声音。“不好!费师傅他们今天晚上可能要受苦了,希望派出所不要冤枉他们。”叶小帅自言自语着,同时也下着决心,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清楚,一定要让这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手术室里的灯光还是白花花地亮着,门还是紧闭着,叶小帅不时地看向手术室,希望这个不知名的受伤的人,不会出现过分的意外,只要他能苏醒过来,叶小帅就有办法让他不怎么抗拒自己,慢慢地肯定能感化他,成为自己的合作者,说出事情的真相,就是不知道这需要多少时间,而那些人又会给他多少时间。
曙光派出所的留置室里,费显翎龟缩在墙角边,浑身如筛糠一般的抖个不停,神色暗淡的眼睛,时而在留置室的四方八面、上下左右的胡乱扫射,时而就盯着自己的脚尖。此刻,费显翎心里还不怎么害怕,因为他认为派出所不会胡乱作为的,事情肯定会弄清楚,叶小帅也不会丢下他不管,只是这夜里实在是冷不过。
这个留置室实在是小,估计不到四平方米,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小圆凳子,房顶的正中央一只电灯泡,发着昏黄昏黄的光,让小小的留置室显得更为冷寂幽暗。费显翎弄不明白,派出所的人把他带回来,就扔进这间留置室里不闻不问,他们带我回来,难道不是为了调查事情的经过吗?
费显翎蹲的时间久了,腿有些发酸发麻,就站起身来,可腿脚有点不听使唤,费显翎站在原地,弓着身子,双手轻轻揉捏着双腿。腿脚酸麻的感觉稍微轻松点,费显翎移步留置室的门前,透过门上半截的铁栅栏,看向外面,大厅里空无一人,只有与留置室正对面的玻璃窗上,映着时常走动的人影,偶尔也能听到玻璃窗里面的说话声。
这时,只听有一个粗重的声音说道:“嗨,今天夜里真冷,估计有零下好几度。”一个声音细细的,有点像女人声音的人回应着:“预报说是零下五度,可是我的温度计显示的是零下七度。哎,老马,所长为什么不急着去找哪个被打伤的人?按理说,我们首先应该与医院取得联系,了解伤者的轻重情况,好对案子定性啊!”
“嗨,民不告,官不究,你不知道啊?只要那个受伤的人不追究打人者的责任,我们派出所怎么管?”粗重的声音说道。
“可是,有人报案了啊?”细细的声音问道。
“我们不是处理了吗?人也带回来了。明天就做个笔录,其他的等找到那个什么叶小帅再说,如果叶小帅明天自己不来,我们就再去一趟华煜厂。所长走的时候,不就是这样交待的吗?”被细细的声音称作老马的人,用粗重的声音解释着,“不早了,小闻,我们都眯一会吧。”
夜,死一般的沉寂,大厅的冷风不断地侵袭着留置室,寒冷再整个留置室里弥漫着,费显翎全身骨头缝里都是灌满了寒意,身体不停地颤抖着,牙齿也是不由自主地上下磕碰着。费显翎只得不停蹦跳着,在狭小的留置室里转圈奔跑,慢慢地身体才开始有了暖意。费显翎只盼望着天快些亮起来,这是费显翎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寒冷最难熬的一夜。
时间已经指向凌晨三点,手术室的门,终于被从里面向外推开了,前面是两个护士,中间是高个子主治医生,几个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取下口罩。叶小帅立即走上前去,有些急切地问道:“龚医生,那个人情况怎么样?”
龚医生没有直接回答叶小帅的询问,而是反问道“谁跟他这么大的仇,把人打成这个程度?你是家属吗?”“
叶小帅摇摇头,说道:“不是,我不认识,他只是我们厂招待所的旅客。”
龚医生看着叶小帅,说道:“跟我到办公室来吧。”
叶小帅跟着龚医生走进医生办公室,龚医生一边洗着手,一边说道:“那麻烦大了,一定要想办法找到他的家人,他的情况很严重,体内多处重伤,虽然手术是成功的,但还没有度过危险期,至于有没有生命危险,现在不好确定。不过就是治好了,人也是废了,成为植物人的可能性很大。”
停顿了一下,龚医生又说道:“这个医药费,可能不是小数目,你交的钱是不够的,天亮后要立即补交上,否则,我们医院不好办。哦,你们招待所报案了吗?”
听了龚医生的话,叶小帅心里凉了大半截,如果这个人救不活,或者就是救活了,却又不能开口说话,那华煜厂这个锅就得背上了,这医药费还是小事,对华煜厂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叶小帅感觉自己和华煜厂似乎被拽进了一个难解的局,怎么做可能都不对,都会授人以柄,都会成为被讨伐被攻击的借口,比如帮这个人支付医药费,可是,不予支付也说不过去。唉!一个字难。一切也只有等天亮了,才可以去想办法拨开迷雾,现在还是快点回去眯一会吧,明天白天不知会是什么样的情境,在等着自己呢。
“医药费我们厂是会垫付一些的,今天上午会安排人送过来,不过请你们医院也要将情况向上级和公安部门通报,我们厂不能无限制的承担。那您也休息一会吧,我就先告辞了。”叶小帅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现在又没有车,你怎么回去啊?”龚医生问叶小帅,“你是回华煜厂吗?那路程不短哦。”
“我走走,还有两个多小时,天也就亮了,我也就差不多到了。”叶小帅回答说。
龚医生说道:“你和我一道吧,我顺道带你一段。我住在曙光新村,那里到华煜厂就不远了。”
“那好,太谢谢龚医生了。”叶小帅真诚地表示感谢。
两个人走出医生办公室,从门诊大楼后门出来,走到医院停车场上一辆吉普车旁,停车场内没有停几辆车,除了三辆救护车外,也就四辆小轿车和这辆吉普车。叶小帅满心地好奇,这龚医生怎么都有自己的车了。
龚医生似乎能透视一般,背对着叶小帅,都知道叶小帅心里想什么,就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我原来是军区医院的,转业的时候,就找军区要了一辆报废处理的车,花了一点钱。”
上了车,叶小帅心里就动了起来,既然龚医生是军区医院的,就可以与他攀点关系,也许马上就要派上用场。于是开口问道:“龚叔叔,是省军区医院的吗?”
“是啊。”龚医生也是个健谈的人,一打开话闸就滔滔不绝,原来龚医生名叫龚浩然,四十八岁,从医二十二年,服役十一年,是一九六八年冬天转业到逍遥市第一人民医院的。
“哦,那我爹爹刘炳辉在省军区医院抢救的时候,叔叔也还在军区医院工作啊。”叶小帅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出自己与省军区的渊源。
果然,龚浩然一听,两眼就放光,惊讶地问道:“你就是刘司令员的那个干孙子啊?难怪我一听这个名字,怎么感觉那么耳熟呢。你奶奶张玲同志的身体还好吧?”
“我奶奶也已经去世了,已经三年多了。”叶小帅的神情有些低落,一丝疼痛在心里划过。
“哦!对不起!唉,我也没有机会去送送老大姐,她可是我的好领导,好大姐啊,我最先就是在保健中心工作,张玲大姐给予我很多照顾和帮助。”龚浩然也是一脸的悲寂和怀念。
两个人就这样絮絮叨叨的一路,吉普车向着曙光新村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