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怀仁抬头看着叶小帅,笑得非常的和煦温暖,站起身来走到叶小帅身边,摸着叶小帅的头,说道:“受苦了,孩子!”说着声音竟然有些哽咽,眼角也感觉涩涩的。
叶小帅被盛怀仁带引着,眼睛也是热热的,几个月来的委屈和对家里人的思念,一时涌上心头,不觉悲从心来,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转。
盛怀仁拉着叶小帅手,走到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让秘书王横河给叶小帅到了一杯水,自己又想起什么似的,站起身走到办公桌边,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只听盛怀仁对着话筒说:“老郭,那个叶小帅,就在我办公室呢。是你说,还是我说?”
电话的另一头是厅长郭骏,他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到你办公室吧。”
只有四五分钟时间,郭骏就来到盛怀仁的办公室,叶小帅就站了起来,道了句厅长爹爹好,眼睛里闪动的满是问号。
郭骏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拍了拍叶小帅的肩膀,又用力向下按了按,就和叶小帅并排坐在沙发上,眼睛看向盛怀仁,问道:“那边情况怎么样?”
盛怀仁摇摇头,眼睛瞟了叶小帅一眼,说道:“不是很好,也没有新的进展。”
叶小帅听着郭骏和盛怀仁的对话,整个人都有些晕呼呼的,一点也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有一点,叶小帅知道,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地把自己找来,他们说的事,肯定与自己或者家里有关。
叶小帅心里想的第一个是奶奶张玲,她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只有刘忆南一个人在身边,根本得不到好的照顾。加上又因为叶小帅的事,更是忧心忡忡,精神也就不会好,必然就影响了身体健康。
想到这些,叶小帅也就顾不上什么礼节和场合,忍不住地开口问道:“两位领导爹爹,你们让我来,是不是我有什么事啊?”
郭骏和盛怀仁听了,两个人对视了一下,好像是商量着怎么说和由谁说。短短几秒钟,两个人的眼睛就分离开来,都不约而同的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郭骏放下水杯,轻轻地咳了一声,开口不着边际地问道:“小帅,你和你小大刘明华通过信吗?”
这一提,竟然让叶小帅有点高兴起来,终于有小大刘明华的消息了,刘明华自从那天被省军区的人带走之后,四年多来,没有一点音信,家里也通过多方打听,得到的回答都是说不知道,或者说不清楚。
既没有审查,也没有经过法院审理,更没有什么判决定罪,一个大活人,就那么稍无声息地消失了。
叶小帅摇着头说:“没有,是不是我小大有消息了?他在哪?”
“你奶奶张玲同志的身体怎么样?”盛怀仁也和郭骏一样,思维都是跳跃的,问话也是东来一句,西来一句。
叶小帅的注意力一下子就集中起来,头脑在飞速地运转着,看来是小大出事了,他不是被省军区抓起来的吗?怎么一羁押就是四年多,这不正常!
难道刘明华早就出事了,只是被有关方面故意隐瞒下来?他到底是受伤了,还是人已经不在了?是谁造成的?叶小帅知道,是宋庆余任省军区司令员的时候,有意将事态扩展的。
可是宋庆余已经调走三年多了,为什么也没有重提刘明华的事呢?更奇怪的是,在省军区门口吵闹的主要人员,张凯、邢涛和叶奇珍三个人,在调查结束后就接受了组织安排,属于跟随者的刘明华,为什么反而被无期限的羁押呢?
“我小大刘明华还在吗?”叶小帅也与郭骏和盛怀仁一样,跳跃着直奔问题的核心。
郭骏和盛怀仁都是极为震惊,这个叶小帅是个什么脑子,只是两条毫不相关的信息,他就推断出如此结论。
两个人又是四目相对了一下,摇了摇头。还是盛怀仁先开了口说道:“小帅,是这样,你小大刘明华同志是共和国的英雄,但由于特殊原因,暂时是不能宣扬的,你明白吗?”
叶小帅一脸肃穆地点点头,表示明白,语气沉重的问道:“他什么时候牺牲的?在哪里牺牲的?可以让他回家吗?”
郭骏接口说道:“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只是受了重伤,情况不是很乐观。我们担心张玲同志知道这个消息,身体会不会受到影响。所以先找你商量,应该如何处理好。”
刘炳辉牺牲的时候,张玲因受不了失去亲人的打击 曾经精神失常过。如果时隔几年,又是失去爱子噩耗,张玲的身体和心理能承受得住吗?谁也不敢预料。
叶小帅心里也没有底,奶奶身体状况不好,不说刘明华正处在命悬一线的危重伤情,就是告诉她有了刘明华的消息,都有可能因兴奋激动,而发生意想不到的情状。
看着叶小帅显得极其困难的心境,郭骏和盛怀仁也是一筹莫展,唯一的办法就是扯个善意的谎,等时间长了,也许慢慢地也就接受了。
很久很久,三个人都没有怎么说话,心里都是想着一样的法子——扯谎。只有扯谎,才能让张玲过一个比较舒畅的冬天。
叶小帅抬起头,好像做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一般,郑重地问道:“两位爹爹,我可以去看我小大吗?”
“可以!”“可以!”郭骏和盛怀仁同声回答着,很果决的点着头。郭骏又补充说:“你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说,只要是我们厅里办得到的,都是无条件的。”
“对对对!”盛怀仁也是频频点头,加以肯定。
“哦,我小姑刘明敏和二妈郑露霞知道吗?”叶小帅问道。
“我们还没有联系她们,你应该有她们的通讯方式吧?”盛怀仁问道。
叶小帅立即回答说:“有。通讯地址和单位电话都有。”
郭骏说道:“上级只是让我们厅里联系你,没有让我们联系其他人,你把通讯方式给盛政委,交由上级部门处理。”
稍微停顿了一下,又叮嘱叶小帅说:“你暂时也不要告诉她们吧,看看刘明华的情况再说。”
叶小帅有些犹豫,他知道了,如果不及时告诉小姑和二妈,以后她们知道了,肯定会怪罪自己的,于是懦懦的说道:“我还是应该告诉她们,毕竟是亲兄妹。”
“我们会跟她们解释的,这个你放心好了,相信她们是知道事情轻重的,不会埋怨你。”郭骏坚持着自己的决定。
叶小帅没有再坚持,也没有给郭骏他们肯定的答应,只是说先回家里看看奶奶,争取下午就动身,去看刘明华。
郭骏和盛怀仁一致意见,如果要去,现在就走,不然与张玲不好解释,张玲又会找公安厅理论一番。
为了叶小帅回家时间的事,张玲已经不知道找了公安厅多少次,每次不是盛怀仁,就是郭骏出面接待和解释,其他人接待,张玲她是根本不理。
叶小帅也没有争辩,就按照郭骏和盛怀仁的安排,在省公安厅政治处干部黄梁满仓的陪同下,登上了前往西北边境的一个小城市——北通市的行程。
梁满仓,四十二岁,十八岁当兵,就进入了天山附近的北通市,后又调往中印边境驻守多年,再后来又转业到地方公安部门工作。是个维族通,曾经在那里服役十年之久,对那里的风土人情十分熟悉,这也是盛怀仁安排他陪护叶小帅同行的原因。
从合安省到北通市,有四千多公里的距离,也没有直达的火车,中途要转很多次车,从合安到长安古都,再从长安古都到西夏古国,然后才登上直达北通市的火车,整个行程大约需要一周的时间。
坐在开往古都长安市的火车上,叶小帅很少说话,除了和梁满仓说了句:“让叔叔跟着受累了。”整个人都是空落落的样子,不是闭着眼睛假寐着,就是看着车窗外发呆。
梁满仓知道此行的任务是什么,临行前,郭骏厅长和盛怀仁政委,反复交待要照顾好叶小帅,安抚好叶小帅。也知道叶小帅为什么心情如此沉重,心里好想能说点什么,能暂时让叶小帅放开心结。
唉,梁满仓自顾自地叹着气,自己本来嘴就笨,一向不善言辞,这可怎么是好?怎么样才能安抚好叶小帅的心情呢!
一个小时,二个小时,三个小时……时间就那么极其缓慢地缓慢地流逝着,两个人一直就这么安静地坐着,不知道的,肯定认为他们是两个完全陌生的人。
好了,说话的机会终于来了,火车里的喇叭正在播报用餐提醒,“旅客同志们,现在正是供应晚餐时间,餐车再9号车厢。”
梁满仓用肩膀碰了碰叶小帅,看着叶小帅问道:“我们是现在去餐车吃饭,还是等一会再去?”
叶小帅抬眼看了看梁满仓,说道:“梁叔叔,你饿了吗?”
“不饿也要吃晚饭啊。”梁满仓笑意盈盈地说。
叶小帅淡淡地说:“如果暂时还不饿,我们就晚些去 现在恐怕人很多吧?”
梁满仓依然是笑意满脸,说道:“也好,不过不能太迟,火车上供应的饭菜不是很多,迟了就没有了。”
叶小帅有陷入无声的状态,没有再接口说话。梁满仓见势,就继续问着叶小帅:“你到过些什么地方?”
叶小帅是从来没有出过门,一直都在合安省内,不是在省城逍遥市,就是在老家叶家凹。叶小帅慵懒地靠在座椅的靠背上,闭着眼睛说道:“什么地方都没有去过。”
梁满仓说道:“应该到处走走看看,好多地方的风景,真的是很美。这次到北通市,我带你去好好玩一下。哦,天山的雪莲花很有名额!”
叶小帅根本没有心思谈什么雪莲花,只是想着小大刘明华,现在有没有度过危险期,伤情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好慢。心早就飞离了自己的身体,到北通市去了。
梁满仓见自己找不到可以引起叶小帅兴趣的话题,就直接了当地说:“叶小帅,你也不要太过忧心,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还有话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小大也一样,会好起来的。对吧!”
叶小帅明白梁满仓的好意,带点苦苦的笑,对着梁满仓真诚的说道:“谢谢你,梁叔叔!”
任何事情,总是有意想不到的时候,一场近五十年未遇的大雪,在这个寂静的夜里,轰然而至。路更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