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预想中的战场却并未如预想的那般展开,人们在庆幸的同时,又感到几分失落,该是没有经历过惊心动魄的失落。
龙熠问冷曲意,既然早已胜券在握,为何不早早动手,偏要耗费唇舌这许多时间?冷曲意很是应景的回答说:“长夜漫漫,无物可聊以遣怀,跟敌人聊聊天,让敌人体会一下从云端跌入地狱的感觉也是极好的。”
龙熠听后,只觉浑身发冷,并好心提醒宁好、浣二人,要他们好生做好心理准备。宁、浣二人均表示无妨,并不吝剖心出与冷曲意相处的两大信条:少去招惹,习惯就好。
龙熠想到兄妹之间血脉至亲难分难舍,这就意味着冷曲意会陪着他直到老死,为此很是伤情了一段时日。
“沈绰历来行事谨慎,且手下高手众多,皇妹是怎么窃取到他送出去的集结信?听张能说沈绰的援兵没能到达,是因为将领突然消失,这又是怎么回事?”相比起对冷曲意的恐惧,龙熠对冷曲意的运筹帷幄更是好奇。
冷曲意给了龙熠一个笑意深深的眼神,直到看得龙熠心下发虚,才肯娓娓道来。
原来一切还得从飞过沈府额那排鸟儿说起,冷曲意见过成群结队的鸟儿不少,但像这样一字排开的还真没见过,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用来送信的东西。于是就给了御林军的将领一个行令,叫他带几个人跟踪那几只送信的鸟,并找了个机会将它们给劫了下来。
劫下信的将领也不敢随意拆开,按照冷曲意的吩咐去找了林城,林城见到信之后,又给了曲笙。
彼时的曲笙早已暗中召集了十数名听雪楼的杀手,听雪楼本就是冷曲意的义父所创办的一个江湖神秘杀手组织,专门以拿人钱财刺杀达官贵人为生,无一败绩,见过他们的只有死人。事后,死者身上会凝结一层厚厚的冰,在日出之时便连同尸体化成一滩血水,这成了辨别听雪楼杀手的唯一认证标志。
听雪楼在江湖中横行数十年,令人闻风丧胆,不过最近几年却渐渐的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有人猜测是楼主杀人太多,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被雷劈了,也有人说楼主靠着听雪楼赚了个盆满钵满,转行买棺材了。
是非曲直谁也说不清,反倒是流言自成一家,还因此差点因为此事引发口角进而酿成一桩血案。
而事实上,在三年前冷曲意便接手了听雪楼,新楼主冷曲意准备将听雪楼改头换面成为除暴安良的代名词,所以在冷曲意的改革下,听雪楼转入地底正在韬光隐晦中……
曲笙将信中所提到的名单浏览了一遍,然后带着十几名听雪楼的杀手在各大军营里面溜达了一圈儿,基本上没惊动任何人任何马屁,那些所谓的将帅均纷纷毙命于剑下。
没了将帅的军队自然乱成一团糟,曲笙以凌王的身份执着虎符将那些个军队尽收囊中,于是便出现了沈绰围攻反被围攻的笑料。
鱼螺也并非是去找了陌曲笙,而是一直在城外候着,按照冷曲意的吩咐将沈氏母女安置妥当。
冷曲意自知龙家会沦落到被一个仅仅手握四成兵力的沈绰威胁,其根本的原因是因为龙家皇族采取的仁政思想。她不是反对仁政,而是认为“仁”与“苛”乃是阴阳互生的关系,若是只一味的强调仁政,难免不会给人留下懦弱好欺的印象。
所以为了树立凌厉杀伐果决的形象,冷曲意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放过沈氏母女。
关于听雪楼,冷曲意自然是只字未提,只是说陌曲笙挑了几个能打的侍卫,便将那些酒囊饭袋给收拾了。
“皇兄啊,不是我这个做皇妹的说你,这军队的政策是该改改了。我看你的士兵们个个肥头大耳珠圆玉润,以后还怎么拖出去打仗?”冷曲意拍拍龙熠的肩膀,十分痛心疾首道。
龙熠脸色变了变,终是忍住了想要发飙的欲望,女子乃小人难养也,更何况还是个爱记仇且十分厉害的女人。
回到宣云阁,经过了一夜的折腾,冷曲意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本来刚刚才将外衣褪下躺好,辗转几次后,又翻身坐起,双眸呆呆的望着房间里的摆设。
宣云阁虽然简单,但许是鱼螺想念摹云的缘故,硬是将房间里的摆设折腾成与神捕府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冷曲意只觉一阵烦闷,不耐喊道:“小鱼儿!”
“嗯?小姐什么事?”鱼螺与冷曲意睡在一间房,中间只隔了一道锦屏。听道冷曲意唤她,正是睡意朦胧的时候也只是翻了个身,含糊回应。
“谁让你把房间摆成这样的?害得我总产生回到神捕府的错觉,明儿你得让它恢复原样。”冷曲意不容置疑的吩咐。
“房间的摆设不是小姐你吩咐的吗?而且这哪里像是神捕府了?不是王府吗?”鱼螺嘟囔道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我弄的?”冷曲意闻言微愣,一时间脑子乱成一团麻,想不通,只好蒙着被子到头便睡。
龙岩国地势偏南,虽是晚春季节却已经出现夏日来临前的征兆。而远在北方的摹云,却是积雪刚化,万物复苏的时候。
“王爷昨夜又在听雨楼歇下了?”宁兰君秀眉微蹙,追问前面领路的怜儿。
怜儿点点头,道:“自从那个女人走后,王爷便每日都是在听雨楼就寝。奴婢就不明白了,那个女人到底有哪一点好,为什么王爷宁肯守着一座空洞洞的房间,也不愿要公主这个活生生的美人儿?”说到激动时,怜儿忽然住了口。
只见宁兰君双眼泛起一层薄雾,眉间尽是哀戚。
“公主……”怜儿想要用手去擦,却被宁兰君一手挡住。
宁兰君微微抬头,将眼泪逼回心底,强笑道:“本宫也不知道到底哪里比不上她,但上邪哥哥爱的就是她,光凭这一点,她就赢了。”
怜儿低头不说话,闷着性子往前走,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公主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还能表现的如此轻松,不是应该更难过吗?
她不知道的是,这世间比一见钟情更加动情的词语是日久生情。她的哥哥和嘉赫帝国的太子都奔向了龙岩去求亲,且听说冷曲意与他二人均有一番情谊,如此看来冷曲意已经回不来了。
“上邪哥哥现在不爱我没关系,只要陪在她身边的是我就好。”宁兰君在心底祈求道。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来到听雨楼外,却被苍翎给拦住。
“王爷还在休息,朗悦公主请回吧。”苍翎对宁兰君主仆二人从来都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因为她的原因将冷曲意逼去龙岩之后。
若不是她的介入,或许王爷现在已经与王妃子结连理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怎么说我家公主也是你未来的半个主人,有你这么对主人说话的吗?”怜儿为宁兰君打抱不平。
“你也说了,那是未来。”苍翎不卑不亢,宽厚的身体依然挡在门前,没有半分要让开的意思。
“你——”
“怜儿!”宁兰君厉声呵斥,随即放低声音平静道:“既然王爷还在休息,我们就不便打扰,先回去吧,过些时候再来看望王爷。”
“可是公主……”
“回去。”宁兰君喝断。
其实怜儿想说,王爷根本没有休息,他就在门的另一侧,从她站着的位置看去,刚好能够依稀看清。
“兰君找本王有何事?”陌上邪缓缓从门内踏出,完全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宁兰君稍稍愣住,片刻后行了一个礼,得体道:“兰君见王爷今早还未用过早膳,便亲自做了些送过来。”
说罢,怜儿将挎着的饭盒递上。
宁兰君接过,一边递给陌上邪,一边浅笑道:“其实这里面也没什么,都是些王爷平日里爱吃的……”
“既然送来了,苍翎应该也还没用过早膳吧?”不等宁兰君把话说完,陌上邪便将饭盒顺手递给苍翎,“本王今日胃口不佳,你去吩咐厨子给本王弄个清粥小菜,至于这些东西,也是朗悦公主的一番心意,你们就拿去垫垫肚子吧。”
“本王还有公事未处理,你若无事就先回去罢。婚事会如期举行,不用担心。以后有事只需知会苍翎便可,他自会处理,无须你亲自来见本王。”说完,也不顾宁兰君眼中泫极欲泣的泪水,转身就要进屋。
“上邪哥哥……”宁兰君带着哭腔追上前,却被苍翎一手挡在门外。
“多谢公主赏赐。”苍翎扬了扬手中的饭盒,似笑非笑。
摹云帝国皇帝最宠爱的九皇子与嘉兰国朗悦公主的婚期定在四月十九,听天官说是个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消息一经散开,举国欢庆,但也有人提起这位叱咤风云的九皇子与摹云史上第一个短命女神捕之间的爱恨情仇,更是在茶楼酒肆之间大事渲染,说什么女神捕性子刚烈要强,容不下与朗悦公主二女共侍一夫,最后选择了殉情。
对此版本,有人赞叹女神捕的忠贞刚烈,有人贬低冷曲意的小肚鸡肠。直到茶楼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说出“男子可纳二妻,女子为何不能娶二夫”此等石破天惊的看法,才成功的将话题转移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