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夜色微寒。
冷曲意正在御书房与龙熠埋头商讨战事布置,房间里的灯火摇晃不定,将二人的身影拖得老长,如同鬼魅一般,时不时传出几声得意的笑声。
在内侍的带领下,宁兰弈和浣千殇也都跟着进屋。浣千殇似有意无意摇着绘竹骨扇,脸上笑意温和清雅。宁兰弈更是穿着一袭红袍,脸上的妖娆笑意几欲倾城。
“你们俩笑得这么骚包,是想要做什么?”冷曲意将视线从桌子上的地图一出来,一本正经的问。
“听说叛军已经兵临城下了。”宁兰弈开口。
“然后呢?”冷曲意面色不变,十分有耐心继续问。
“我们来是想问问是否需要我二人帮忙?”浣千殇脸上依旧挂着不变的笑容,语含深意。
冷曲意睫羽下垂,微微一想又问:“代价是什么?”说着甚有闲情地理了理袍子上的皱褶,似随意道:“别告诉我说你们什么都不求,没有人会做没有目的的事。”
“如果我说,我帮龙岩度过这场危机,条件是你嫁给我,你会答应吗?”浣千殇笑着道。
“不会。”冷曲意抬头,很认真。
“那不就是了,就算我们真有所图,事后你反悔我们也奈何不得。”宁兰弈脸上的笑意深深,对于冷曲意的脾性,他可是一清二楚。
冷曲意撇撇嘴,心底很是忧伤,没想到在别人眼里自己的信誉这么低,先前连皇兄不信也就算了,现在连殇哥哥和宁兰弈都不行,这人生活得可真是艰难啊。
在心底好好的感叹一番,然后抬起头很有觉悟道:“幸好此事我自己能搞定,不劳二位出手。”
世上最难还的便是人情债。
正在几人说笑之时,御书房外突然传入杂乱的脚步,“皇上,叛军攻破四道城门,我们被包围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龙熠抬手,面无表情。
这皇帝不会是被吓傻了吧?想到皇帝平日里待自己也不薄,认为这就是报效祖国爆笑朝廷,报效皇上的时刻到了,禀告的内侍很是伤情,却咬牙坚定道:“皇上!您还是
快点离开此处吧,奴才给你殿后。”
龙熠听得眉角一抽,却不好打击人家的一片热情,只得拐了一个玩儿大义凛然道:“国之将灭灭,皇室何存?朕怎能弃我龙岩数百万生命而去?”短短一句话说的掷地有声,听得冷曲意一阵牙疼。
“皇上……”内侍抬头,眼中闪着激动的泪花。
冷曲意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些个古人也真是的,动不动就尽说些煽情的话来赚人眼泪。旋即上前一步,附和沉重道:“你传令下去,皇帝亲征,各路将士务必死守皇宫。”
“是。”内侍带着沉重的心情迈着急切的小碎步匆匆离开。
“走吧。”龙熠似轻叹一般,也不管冷曲意跟没跟上,抬脚便去了椒图殿。
冷曲意估计他是要去换一身威武的战袍,想了片刻,决定还是不跟着去为好,抬脚想另一个方向跟去。
宁兰弈和浣千殇看着眼前情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走那边?”宁兰弈问。
“跟着小曲儿,肯定有好戏看。”浣千殇慎重回答抬脚跟上,宁兰弈亦跟上脚步。
循着一条幽静的小路,冷曲意便走边嘀咕,“这两条跟屁虫怎么还甩不掉了?”原本她是想去与曲笙汇合,但宁兰弈两人始终跟在她的身后,这样一来势必会将听雪楼暴露。
“希望笙儿那边不要出什么岔子。”想来想去权衡利弊之后,冷曲意只好绕了个弯儿赶往皇宫的城墙上,龙熠也刚好到,身上穿着一件镀金盔甲,在烧红的苍穹下熠熠生辉。
冷曲意呵呵笑着走过去,赞赏道:“皇兄这件盔甲不错,保证闪瞎他们的眼,都不用打了。”
“……”龙熠感觉到僵硬的面部经脉不停抽搐,半晌才沉声道:“穿盔甲的目的不是这个……”
“哦。”冷曲意云淡风轻的颔首,转身与龙熠齐肩俯视着下方。下方的火舌舔着每一个将士的脸,每个人的脸上都泛着一层厚厚的水珠,片刻后又被烤干。燃起的火把太多,似乎要将整个皇城内外照个透亮,让人感觉不到黑夜的来临,让无数人一起见证这个不眠之夜。
可是,虽然在龙岩的史册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一夜注定是没有伤亡的一夜。
“丞相好兴致,这半夜不睡觉的怎么还把军队操练到宫门前来,就不怕别人嚼舌根说丞相欲造反吗?”龙熠俯视着下方马背上发须半百却依然精神矍铄的沈绰,似笑非笑到。
沈绰闻言哈哈大笑数声,寒风撩起他下巴上的胡渣随风飘扬,银色的铠甲与他斯文的长相显得实在不怎么搭调。
寒风渐止,笑声亦渐止,沈绰隐去脸上的喜感,很是慎重道:“皇上不问是非被妖女所惑,臣特来救驾,还请皇上听臣一句劝导,交出妖女冷曲意,否则龙岩的江山岌岌可危!”
“原来丞相是来勤王而不是造反?”龙熠故作惊讶,随后欣慰笑道:“丞相既是好意,为何不早说?差点让朕以为丞相看上了朕这件衣服。听朕号令打开城门!”最后一句话却是向着下方看守城门的守卫喊出。
守卫虽然心中疑惑,动作也慢了些,但皇帝的话他们只能无条件服从。厚重的宫门轰隆一声大开,每一次移动都会带起巨大的声响,惊醒暗夜里已经熟睡或在窥视的人们。
“丞相,城门已开,你既是来勤王捉本宫这个妖女的。现在本宫就站在这里,你有胆上来吗?上来就聊表你对龙岩的一片赤忱,不上嘛……是非曲直也不是由本宫一家所言便能成真。”冷曲意淡淡开口。
既是勤王忠心护主,又怎会畏首畏尾徘徊不前?沈绰这个借口也实在太烂了些。
沈绰见宫门大开,裸露出的地方看不见任何人影,只有树影婆娑蛊惑人心。沈绰在宫门前徘徊了一阵,仔细想了又想,始终没能弄清楚龙熠为何这般轻易的便将宫门大开,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阴谋。
沈绰这样想着,嘴角森冷一笑,策回马头,朝着身后的人振臂一呼道:“妖女,少在这里妖言惑众,我龙岩圣地岂是你可觊觎的?来人,随本相杀将进去,护我龙岩国主!”
“诛妖女!诛妖女!”霎时间群雄愤慨,纷纷举起手中的大刀红缨枪,呼啸着向宫门内冲去。
与此同时,离宫门最近的沈绰一直暗地观察冷曲意和龙熠脸上的表情。龙熠脸上始终一派凌肃,看不出是悲是喜。而冷曲意唇角的笑意却随着军队的靠近愈发明显。
“停!”沈绰突然抬手大呼。他清楚的看到在他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冷曲意的笑意凝固在脸上,转瞬消失。暗自庆幸道:“好险,差点着了那妖女的道。这妖女真的是龙诀的野种?怎么生得如此狡诈?”
“还有,那妖女身边站着的两个男人是谁?”沈绰双眼微眯,将视线投到宁兰弈和浣千殇身上,更加疑惑。
察觉到某人审视的眼神,宁兰弈和浣千殇二人的视线齐齐扫下,沈绰惊得一颤,差点从马上摔下——那是一种如泰山压顶的压迫感。
沈绰赶紧挪开视线,预感到今晚的计划不会如同想像中那么顺利。“不知道龙家兄妹在共门内设了多少埋伏,还是再等等吧。”按照沈绰的计划,他将军力分成了两个部分,其中一个由他亲自率领攻打皇城。如果说龙家兄妹将兵力全部集中在了宫门内,那就说明沈家另一支势力相对来说也应该比较轻松应付。
冷曲意媚眼扫过下方,屋舍俨然林立,没有遭到丝毫的损毁。看来今晚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冷曲意轻声笑笑。
“丞相,你在等什么?不是要捉本宫吗?”冷曲意笑得惬意,身体微微前倾,下巴上扬,有些挑衅的意思。
沈绰气得咬牙,恨恨冷笑道:“急什么?都已经被包围了,你以为你还逃得掉吗?”
“是吗?”冷曲意突然笑开,从怀里掏出一物,在手中晃悠道:“丞相可能看清这是什么东西?哦,本宫忘了,丞相可是一把年纪,眼力见儿早就不行了,这个距离想要丞相看清,实在是难为丞相。”说罢,手腕轻轻一转,一沓书信咻咻破风而行。
“小心!”跟在沈绰身后的副将瞳孔紧缩,连忙伸出大刀去挡,战马惊退数步,“叮叮”数声后,大刀厚厚的刀背上,赫然出现数个深坑,惊得副将倒抽一口凉气,庆幸自己没用手去接,否则必将被戳出几个血洞。
几封书信齐刷刷沿一字排开落在沈绰面前。
“这,这是……”沈绰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的几封信纸,嘴唇都在颤抖,“不,不可能!这是假的,你怎么可能拿到老夫的召集信!”
“假的?”冷曲意抿唇一笑,那这又是什么?手指弹出一颗铁弹击向烽火台,沿着城墙擦出一串耀眼的火化后落入台中,明亮带着浓烟的烈焰霎时燃起。
“冲啊!“随着火焰燃起,四面八方一时间杀声震天。
沈绰长大嘴巴,颓然从马背跌落,其余士兵皆丢盔弃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