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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青丰

青丰说话粗声粗气,性格却木讷,不善言辞。两人一路上结伴而行,所说的话也不过是“休息一下”、“走吧”、“不远了”诸如此类的,倒也正合安纯好心意。不过青丰性子稍急,说是赶路就是赶路,尽找些捷径,但却几乎都是荆棘崎岖的山路。这也正常,都走盘山大道了,自然是要绕些路。安纯好也很想快点赶到霍穹。

走山路自然是颠簸得很,安纯好也不过是个骑马新手,一天的路程下来,也有些吃不消。而青丰却似乎看不见似的,一个劲往前冲,安纯好与流火倒一直都落后了些。但在休息的时候,青丰会默默地递上干粮和水袋,默默去前面探路,几乎不会让安纯好跳下马背后有做事情的机会。

三日后,终于到达了霍穹边境,这比安纯好预想的时间快了不少。安纯好感激得望向旁边的青丰,不过三天,青丰已是胡茬满面,眼睛下有一圈黑阴,眼窝深深的陷了下去。第一晚的时候,天下大雨,两人便躲进了一个山洞休息。安纯好中途醒来却不见青丰人影,疑惑地去寻人才发现青丰守在洞口,用身子挡风。安纯好当时就感动满怀,但忍了忍并未惊动青丰,退回原处却一夜无眠。第二夜,第三夜,安纯好发现青丰晚上都不合眼,大刀也从不离身,全身都持戒备状态,总是默默守护在自己身边。

“谢谢你,青丰。”安纯好柔声道。

青丰耳根一红,依旧是粗声粗气:“小事一桩罢了。”

“青丰,你就送我到这儿吧,霍穹城门就在前面了。你回去复命吧。”

一听这话,青丰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你要一个人走?”

“是啊。”安纯好点点头,“本来就是我一个人走,你能送我到这里,感激不尽。”

“霍穹在打仗,你一个弱女子如何自保,还是我陪在你身边吧。”青丰蹙眉道。

“青丰,这三天你已经很辛苦了,我不能再麻烦你了。”安纯好摆了摆手,“你还是回去吧。我是会武功的。”

青丰叹了口气,迅速看了安纯好一眼又低下了头,可疑的红晕却遍布了整张脸,“安小姐,我想跟着你,就做你身边的一个仆从。”

安纯好吃惊地看着青丰,“青茗寨的二当家不做,跑来做我的仆从?”

青丰肯定地点了点头。

“青丰啊,你……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安纯好把眼瞥向一边,不去看青丰的眼睛,“我此次前来霍穹,是来寻自己心爱之人的。”也许楚惟惜半开玩笑的话是真的,但不管真假,自己也要打消青丰没有可能的念头。

青丰身形僵硬了一瞬,道:“我陪你找到他,我就走。留你一个人在这兵荒马乱的地方,我不放心。”

安纯好以手扶额,头疼道:“青丰,你回去吧。你这么长时间留在我身边,怎么和青茗姑娘交代?”

“我不必向她交代。”青丰此怀中取出一张纸,抖了抖,“弟兄们入寨都要签一张契,而我的,青茗已经还给我了。”

“什么?”安纯好惊讶万分,“你……这就相当于被青茗寨除名了。”

“没错,所以除了跟着你,我没有地方去了,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青丰将纸规规矩矩地叠了几叠,放进了衣衫里。

安纯好无奈,“同行可以,但我不要你做我的仆从。我们直接以姓名相称即可。”

青丰点点头表示同意,顿了顿,又道:“或许我和你去霍穹,可以帮得上你的忙。我其实是北泱人。”

“你是北泱人?”每个国家语言、文字虽大同小异,但却有些独特风俗或暗号含义之类的,却不是人人都能懂的。若青丰是北泱人,的确有地方可以帮上忙。

“是。”青丰眉头紧了紧,缓缓道:“我曾经是北泱国的奴隶。”

安纯好吃惊地望着青丰。之前听唐优悠说过,北泱盛行奴隶,奴隶常年挣扎于水深火热之中,生活与牲畜无异,甚至更惨。而且,如果哥哥没死的话,很有可能也去了北泱做奴隶。心没来由地绞痛,“青丰……”“奴隶”这两个字的重量,恐怕一辈子都会压抑在青丰的心上。自己何德何能,让他敞开心扉?

“我是幸运的。”青丰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曾经是奴隶角斗场的兽奴,打了几次猛虎后,就被发配到了战场上。两年前的冥渊之战,我逃了出来,到了楚闽境内,快死了的时候,是青茗救了我。”

安纯好听着青丰平静无波的叙述,内心却波澜起伏。他说得越是轻描淡写,所经历的就越是曲折坎坷。

“两年前青茗在创立青茗寨,虽是占山为王,但她从不烧杀掳掠,弟兄们都是心悦诚服地跟着她。她说寨子那一带地势易守难攻,匪类横行,若不加控制,恐生祸端,百姓遭殃,但若是朝廷派兵围剿,土匪也许会来个玉石俱焚,拉上山下的老百姓一起陪葬。所以她要以暴制暴,从青茗寨为起点,成为全楚闽国最大的土匪头子。听了她的话,我这两年,便一直心甘情愿地留了下来。”

“原来青茗她……”安纯好唏嘘不已,巾帼不让须眉,楚惟惜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实现保家卫国的宏伟理想。

从前一直以为命是青茗救的,命就是她的。可青茗却把那张契还给了我,让我随心所欲地做一次自己。而我现在,只想守护在你身边。青丰动了动嘴唇,终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真的想要她快乐开心,从现在开始,就要把自己的心思压到内心深处。

“我们走吧。”青丰拉了拉手中缰绳,“一会儿就可以进霍穹了。”

安纯好点点头,拍了拍流火脖子,驱马前行。

“怎么回事?”安纯好盯着紧闭的城门,眼眸中有些火焰。

“那里有重兵把守,应该是封城了。”青丰也是一脸严峻,到了门口却进不去的滋味,很不好受。

“为什么不能进去?”安纯好口气有些冲。

“要不……我们先退回冥渊城中,再做打算?”

安纯好紧抿红唇,点了点头。也没办法,要是硬闯肯定是进不去的,城门上头有几个弓箭手一直在来回巡逻。来的时候是走的山路,并未过城。说不定到了城中,向百姓们打听打听,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好办法。“走吧!”

冥洲城面积虽大,但地势平坦,利用价值不大,城中人口稀少,目前是作为了楚闽国战场的大后方,成了粮草补给站和伤兵救助站。两人一路徐徐缓行,看到的平民百姓少之又少,大多数楚闽国的兵士,稍微年老或病弱的兵员便留在了大后方,除此之外,便是些伤兵和从内地请来的大夫。

青丰随意询问一个神色匆匆的士兵,士兵却不耐烦地避开,手上护着一大盆汤药,“我事情多着呢。这边关危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进来了,你们还是往内地躲躲吧。”说完便一头扎进了不远处新收拾出来的药房。

两人下了马,也跟着进了药房铺子。安纯好瞧见一位头上绷了白带子的伤兵正靠在一个角落闭目养神,忙凑过去问道:“大哥,伤好点了吗?”

伤兵睁开了眼睛,见是个脸生的人,却生得眉清目秀,被扰了休息的烦躁也散去了,“小兄弟是内地来的?”

安纯好此时身着一身合体的男装,除了骨架小些,倒也瞧不出什么端倪。“大哥,我听说边境打仗,便与兄长来长长见识。”

“哼!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伤兵年纪也不大,但看安纯好一脸稚气未脱,口气便老练了许多,“你以为打仗是闹着好玩的?知道我这伤是怎么来的吗?一把刀明晃晃地砍下来,你躲都躲不及,见识长了,头却没了!”

安纯好配合地摸了摸脖子,吐吐舌头,一脸惧色道:“战场上当真这么可怕?”

“那是自然。”伤兵摸了摸白带子,“我劝你还是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吧。”

安纯好面露难色,“大哥,实不相瞒,此次是家父想要历练我们兄弟二人。我们……也不好无功而返吧,要不大哥与我说说这战场上的事情,我回家后也好向父亲交代。”

“还有这种父亲?让儿子来战场上长见识?”伤兵嗤笑道,“就不怕儿子丢了性命?”

“大哥,我家兄弟有二十余人,父亲对每个人都严苛得紧。”安纯好提起父亲,就唉声叹气,“我在兄弟中胆子最小,父亲便让我来参军,但我死活不肯,父亲便退了一步,让兄长陪我前来历练。”

“得了,你父亲应当也是个厉害人物,我今儿就帮帮小兄弟你,与你讲讲战场上的事情。”伤兵撑起身子,安纯好将一个破了口的软垫子放在他的背后,伤兵满意地喟叹一声,心中暗叹这小子倒是好眼色。安纯好见伤兵松了口,内心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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