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刑的云苓本就意识模糊,这会儿脑袋更沉。
可十指的痛让她无法安睡。
朦胧中,她感觉有风袭来……不知是不是做梦,耳边有轻细的脚步声,十指上传来阵阵凉意,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云苓是被噩梦惊醒的,梦里是画梅狰狞的脸还有手中挥舞的藤鞭,面目扭曲的朝她嘶喊。
她喘着粗气,眼前尽是昨夜受刑的场景。
那钻心的疼,让她全身发冷,额头冒汗。
尝试动了动手指,却惊奇的发现已然没有那么疼了。
她立刻小心的把手伸到眼前,看到手指的伤竟已不似昨夜那样骇人。
呼了口气,用袖子拭了拭额头的汗,她猜,那个神秘人一定来过了。
“姑娘?”听到响动,素雪也醒了,她一骨碌爬起来,“姑娘你的手……”她紧张的看着云苓的手,骤起的眉头渐渐散开又突然骤起。
她无法相信,昨天晚上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伤仅仅过了一夜,只剩下一道道紫红色的伤痕。
“你现在怎么样?”素雪试探的问着,“手……还疼吗?”
“我还好。”云苓安慰素雪。
可是素雪心中却兴起波澜,她还记得在冷宫的时候,云苓的一身鞭伤就复原的极快,这次也是。
“素雪,帮我梳头好吗?”云苓看出素雪对她的这双手产生怀疑,故意做出些疼痛的样子示意自己手伤依旧很重。
“哦,好。”素雪回过神,帮云苓梳头的时候却叹了口气,“姑娘的手虽然好了一些,可是这样子根本做不了重活,万一待会儿画梅来了故意为难你怎么办?还有,昨天是因为闹鬼才没有继续用刑,就怕她记恨在心继续用刑可怎么办?”
正说着,掖庭宫的前院已经有脚步声传来,她们匆匆打理好自己连忙出了门。
素雪说的那些,云苓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令她意外的是,整整一天她都没见到画梅的面。
平时画梅就算逮到云苓的一个小把柄都会不依不饶,今天她怎么可能不露面,宫人为此议论纷纷。
云苓听到最多的议论,就是画梅病了。
“也好,她病了咱们也省得整日担惊受怕的,多病几日才好!”素雪解气的哼了一声。
云苓还没说什么,就见绘竹过来,“你去把掖庭宫后院的垃圾收拾干净,不要误了马车出宫的时间。”
云苓应了声“是”,心中却产生一丝疑惑。
平时绘竹虽然不像画梅动不动就甩鞭子,却也从没给过她好脸色,但今天她说话时的态度似乎很小心。而且才一说完,就像避瘟神一样急急走开。
后院因为有那座闹鬼的湖,所以没人愿意去,云苓也不抱怨,几乎是一个人收好了垃圾。
擦着汗往回走,才一回来就发觉不大对劲。
宫人们都用异样的眼光悄悄的打量在着她,还有些人在窃窃私语。
习惯了别人的指点,云苓并没把这当成一回事,她两手污物立刻喊素雪,“帮我挽一下袖子。”
只是她没想到,就连素雪看她的眼光都有了异样。
“快点啊。”她又提醒了一句,素雪才“哦”了一声。
“去歇会儿吧。”已经晌午了,云苓洗过手往身上抹着手上的水,转过身对上素雪的眼神不由皱眉,“怎么了?”
从她一回来大家就是这样,现在连素雪也一副疑神疑鬼的样子,她不由好奇,“说呀?”
素雪谨慎的看了看云苓,“姑娘,你知道画梅为什么没来?”
云苓皱眉,“不是说病了?”
“是病了,可……可又不是病?”
“你是怎么了,说什么呢?”云苓看素雪的眼神更奇怪。
“听说画梅从昨天半夜就开始胡言乱语,精神一直恍恍惚惚的,好像撞了邪。”
“撞邪?”
“是啊。”素雪点点头,“姑娘你还记得昨夜你是怎么逃过刑罚的吗,如果不是闹鬼,画梅也没那么好心放过你。可是据说她回去之后就撞了邪,一直说有妖精缠着她。”
云苓眼光一动,露出不解,“好好的,哪来的妖精?”
这次,素雪没有立刻回答。
看着素雪脸上的犹豫,云苓追问,“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素雪吸了口气,“她们都说,你就是妖精。”
“什么?”云苓如被噎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道:“我?”她难以置信的苦笑了一声,“她是病糊涂了。”
素雪却没有笑,“她们说,画梅的手上,有和你一样的伤。”
这次,云苓怔住了。
素雪顿了顿,“所以,现在大家都说……说你是妖女。”
怪不得今天宫人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就连掌事宫女都不愿意多和她说半句话。
可是,这怎么说得通?施刑的人怎么成了受刑的人?
从这以后,本就冷漠的宫人对她越来越疏远,甚至她能听到这样的议论声:
“怪不得她饿了这么久还活得好好的,原来是个妖女。”
“还有啊,前朝她被赐了毒酒都没死呢!”
“说的是呀,听说上次在猎亭冲撞了皇上,竟使了媚术迷住皇上。”
“怪不得,皇上纳妃已经小半年,竟没有一位妃子有孕,原来是有妖女在宫中兴风作浪。”
“阿弥陀佛,幸好咱们没有得罪过她,快别再多嘴了!”
“依我看呐,她身边的那个丫头也是个厉害的,咱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
听着这些无稽之谈,云苓哭笑不得。
她要是妖,还甘心被困在这吗?
就在现在,她已经饿得头晕心慌。
出了这件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就是卉姑姑有心也帮不了她。
再饿下去,她撑不了多久。
三更半夜,她偷偷爬起来,好在天气渐暖,树上的嫩芽也多了起来。
用衣摆捧了一捧下来,才转身要走,看到不远处似乎有人,仔细一看是白卉正看着自己。
“卉姑姑?”云苓的脸上带着拒绝之色,如果现在白卉帮她,她们两个都难逃惩罚,“卉姑姑不要再把米粮给我了。”说着抬了抬手,“这管些用的,我去打些水煮着吃了。”
“等等。”
白卉走过来看了眼云苓捧着的树芽,望着稍显紧张的云苓,“我没有东西要给你。”
云苓这才放心,“那卉姑姑有什么事吗?”
白卉心疼的看着云苓,“你这样是熬不住的。”
云苓反倒平静,“若该我死,我早就死了千百回,若不该我死,我定能活下去。”
“话虽这么说,可你总要想想办法的,这样下去,你怎么活?”
“我……”云苓终是垂下头,“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你还不知道,这宫中最忌讳的就是巫妖之事,你现在掖庭被人当做妖女,若传了出去,是要被投湖的呀!”
云苓只觉得可笑,“卉姑姑也信我是妖吗?”
白卉摇头,“我信不信不重要,皇上信了就糟了!”
云苓心一沉:那个昏君?
看着她脸上多了些忧虑,白卉拉她到一旁,“宫中传得最快的就是流言,用不了太久,整个皇宫甚至宫外的人都会知道,掖庭宫里藏着一个妖女!”
云苓终于感到了事态严重,可她又无能为力,“那该怎么办?我只是个最低贱的奴才,宫中那么多张嘴,我怎么堵住悠悠众口?”
“你真想在这做一辈子奴才吗?”
嗯?云苓一愣,她不明白白卉的意思,“不做奴才,难道要做主子?我能选吗?”
白卉却十分郑重,“你可知道,皇上纳妃半年,为何仍没有子嗣的消息?”
云苓想了下,违心道:“听说皇上勤政,很少流连后宫。”
“这只是一方面。”白卉顿了顿,“你知道吗,祁国从建国之初就秉承立子杀母之制,所以后妃们,特别是受宠的后妃都害怕轻易怀上帝裔,万一诞下皇子之后被立为储君,就魂归西天了。”
“立子杀母?”云苓第一次听说,只觉得这方法太过残忍,想了想忽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现在前朝后宫都在为帝裔的事忧心,就连太后每日去礼佛都要为皇上祈求菩萨降子,只是几个月下来还是没有一点动静。所以,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你也去为皇上祈福。”
“我?”云苓大为不解。
“是啊。”白卉点头,“你现在是妖女,可若祈福成功,当真有后妃怀上帝裔,你就是仙女,到时候连皇上都会赏赐于你,还有谁敢对你出言不逊?最重要的是,你至少可以离开这掖庭宫了呀!”
云苓将信将疑的看着白卉,“祈福?怎么祈福?”
“自然是让越多人知道越好,就算没有成功,至少让人知道你心地善良,一心为江山社稷,绝不是别人口中的妖女。还有,最好要让皇上知道。”
“可是……”云苓犹豫,“怎么才能让皇上知道?”
白卉看着云苓,“我虽身在掖庭,可在宫中能说的上话的倒还有几人,如果你觉得我说的可行,我来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