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云榛走下白鹿台,云苓立刻从假山上下来。
此时此刻,是最好的机会。
她看清楚云榛的方向,按照素雪告诉她的方式绕过一队侍卫,渐渐跟了上去。
距离越来越近,云苓就越来越紧张,她几次想喊住她,又怕被人发现功亏一篑。
好不容易追了上来,云苓才一张口,一个“姐”字没叫出来,一队夜巡的侍卫忽然从前面回廊转到这条路上。
心一慌,连忙躲进身边的草丛。
听着脚步声过去,云苓钻出来,却不见了云榛。
云苓心中一紧。
这条路还要走很远,云榛怎么会不见,难道是自己眼花了吗?
心中浮上一层懊恼,云苓也只能再次寻着云榛,还要小心的防着巡查的侍卫。
她悄无声息的沿着树丛一路找来,竟然连影子都没看见一个。
也许,她已经回去了?
一阵失落感传来,云苓懊恼的攥了攥拳头,没有见到云榛,她也只能重回白鹿台再等机会。
转身的时候,余光扫过之处,竟有些异样。
她停下来,朝远处望着,那片矮树后面的地上竟有一个影子。
看上去是个女子的影子,云苓越看越觉得眼熟,尤其是那一对阔袖,想着云榛今晚的装扮,眼神倏地一滞。
那分明就是云榛啊!
她一个人躲在树后面,做什么?
云苓朝人影的方向走去,眼看着就要走到树边,脸色突然变了。
那不是一个人的影子,而是重叠在一起的两个人影!
云苓立刻停下。
除了云榛,她不能被第二个人发现。
而此时,矮树后的人似乎听到了她的动静,她慌不择路的向一侧逃去,袖子却被树枝挂住。
听着自己弄出的响动,云苓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想逃已经来不及,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让她的心沉到底。
“你站住!”
一个女子的声音落进云苓的耳朵里,她不得不停下来。
心一横,转过身,失望的眸子里慢慢多了惊讶。
她看到的,只有云榛一人!
云榛在看清楚云苓之后亦是一惊,“妹妹?”
偏僻的树丛间,一个衣着华贵,一个布衣破旧。
“姐姐?”云苓看着云榛,眼神不由朝她身后望去。
除了云榛的影子,哪里还有别的人,难道是她看错了?
“妹妹……怎么会在这?”云榛疑惑的瞧着云苓。
见到云榛,云苓心中五味繁杂。
她不敢多想,诚恳道:“姐姐救我!”
云榛蛾眉微动,“妹妹怎么了?”
“我是从冷宫里逃出来来见姐姐的,我的遭遇姐姐一定听说了,求姐姐救救我!”
“你……?”云榛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被贬为奴,自知没有资格来求姐姐,可我也是被歹人所害,只求姐姐能在皇上面前替我求情,让我离开冷宫!”
“这……”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云榛垂下眼帘,犹豫道:“这是皇上的旨意,我的话才有几分分量。”
云苓摇头,“在白鹿台我都看到了,姐姐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姐姐的话皇上一定会听的!”
“可是……”云榛颦着眉一对蛾眉,一副为难之色。
“姐姐有什么顾虑吗?”
云榛叹了口气,抬眸看着云苓,“不瞒妹妹,自从你被皇上贬入冷宫,皇上便下旨不许再有人提起你的事。”
云苓一怔,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
她的眼中满是无助,如果连云榛都没有办法,那么,她该怎么办?
看着云苓失魂落魄的样子,云榛安慰道:“妹妹别难过,咱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云苓只是摇头,这是她最后一搏,她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绝望的垂下眸子,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她知道,她再也别想走出这座牢笼。
“妹妹?”云榛轻唤。
云苓再次抬起头,夜色中的眸子漆黑沉静,“我能不能求姐姐另外一件事?”
云榛只道:“什么事?”
“求姐姐让父亲准许,将我娘的牌位供入云家祠堂。”云苓突然跪倒在云榛面前,“我愿为姐姐做任何事,只求姐姐成全!”
“妹妹先起来。”云榛轻扶了云苓的手,想了想,“好吧,我会求父亲的。”
“多谢姐姐!云苓无以为报!”云苓眸子里的水光打着转,只要这件事能够成真,她便再无遗憾,即便此生葬在冷宫。
云榛摇摇头,忽道:“你方才说,你是从冷宫偷偷逃出来的?”
“嗯。”云苓点头。
“你还是趁着没被发现快些回去吧,若不然定会吃苦。”
“好,姐姐保重。”云苓郑重的朝云榛一拜,才转过身,就被云榛唤住。
“妹妹等等。”云榛走上前,四下看了看,“你一个人回去太危险了,不如你和我一起,万一遇到侍卫,你就扮作我的丫头,天这么黑没人会发现的。”
云苓心中感激,“好!”
两个人走在偏僻小路上,偶尔会有树枝捣乱,还会踩到些泥巴,云苓小心的扶着云榛,好在一路还算无事。
丝竹声传来,灯火渐明,眼看就到白鹿台,云榛停了下来,“我离开太久父亲他们会起疑的,所以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一会儿你自己小心。”
“是,有劳姐姐,姐姐慢走。”云苓不敢耽搁,拜别云榛便抓紧回去。
好在这里距离冷宫已经不算太远。
只是才走出几步,云苓就因为身后的一道喊声而停下脚步。
她转过身,隔着枝叶观察着,只见云榛坐在地上,用手捂着腿,表情十分痛苦。
“姐姐!”云苓想冲过去一看究竟,抬头看到白鹿台三个字却顿住脚步。
这里太危险了,而且不远处正有一队侍卫正朝这边赶来。
侍卫提着灯一照,见是云榛,纷纷行礼,“属下见过云大小姐。”
此时的云榛根本没有心思和侍卫说话,只是低着头抱着腿。
一见情况不对,侍卫队长连忙蹲下来查看,“云大小姐这是……受伤了?”
云榛咬着唇,艰难的点点头。
“地上凉,云大小姐还是先起来,属下送您进去。”
“不行。”云榛的眉头拧到一起,不停的摇头,“疼,好疼!”
“这……”侍卫们皆知男女有别,对方又是皇上最看重的云家嫡女,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还是侍卫队长道:“属下这就去禀报皇上与大将军,请云大小姐稍等。”
云苓本想一走了之,可受伤倒在地上是她的姐姐,更是她的恩人,她至少要确认她没事才是。
鼓乐声骤然停止,紧跟着白鹿台的殿门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楚元煦,他眉头紧拧足下生风,直奔云榛而来。
“侍卫说你受伤了?”他蹲在云榛身边,看看她又看看她的脚,“伤到哪了?”
看到楚元煦,云苓强忍着疼痛向他行礼,“皇上……”
“别动!”男人眼中映出疼惜,“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这些!快告诉朕,哪里疼?”
云榛指着脚踝,勉强道:“这里……”还没说完嘴角又是一抽,“腿……腿也好疼。”
楚元煦一向犀利的眸光完全被紧张和无措代替,“快让朕瞧瞧!”说完小心的捧起云榛的脚,轻轻的为她脱着沾了污泥的鞋子。
挽起裤脚,他仔细瞧着,指着她刚指的地方问她,“是这里吗?”
“嗯。”云榛点头,只是她的脚踝看上去不红不肿并没有什么问题。
楚元煦试探的摁了一下,立刻换来女子的一声惨叫:啊!
云榛的叫声是那样痛苦,在场的人不由纷纷咧嘴,就连躲在树丛里的云苓心都跟着疼了一下,一手捂着胸口将胸前的衣服抓得褶皱。
也正是这个小动作,她的手肘不小心挂到旁边的树枝,惊起沙沙响声,吓得她连忙用手去扶。
可惜已经晚了。
没有了鼓乐声的夜晚变得安静,所有人又因为云榛的受伤而不敢出声,万籁俱寂中,云苓的那一点响动格外引人注意,瞬间传到楚元煦的耳朵里。
“谁在那边?”他刷的抬头,看着突然停止了动静的树枝下令,“搜!”
逃走已经来不及,云苓任凭冲过来的侍卫拨开枝叶,提灯照向自己。
“走!”发现树丛中藏着的人,侍卫二话不说揪起云苓拖到楚元煦面前。
“是你?”看到云苓的那一刻,楚元煦的眉心微微一皱,眼中满是厌恶,“你怎么在这?”
云苓跪在地上,却不说话。
她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却知道无论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楚元煦耐着性子,“朕在问你,还不答吗?”
如果不是云戈在场,他绝不会和她多说半句。
这时,潘月筝突然开口,“你是冷宫废后,竟敢私自逃出来,该当何罪?”见云苓还是不说话,她的语气中多了一分凌厉,“哀家在问你话,你休想装聋作哑混过去!”
云苓知道自己无路可走,只得随便编了个理由,“奴婢听说今天是太后寿辰,想为太后祝寿。”
她的这番说辞,顿时招来楚元煦的不满,只听潘月筝语调不高却如绵里针,“你也配,白鹿台是皇家设宴的地方,你一个奴才,谁准你来这的!”
楚元煦没空搭理云苓,却在抬眸间一眼瞥见她鞋边的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