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干净也是粪土,她才不会碰。
“是。”云苓稍作犹豫,“可奴婢不认得太医局。”
“跟我来。”
画梅走在前面,云苓提着篮子跟随在后,稍走得快一点,便会惹来画梅不满,“离我远些!”
进了太医局,韩成一看见画梅,立刻笑脸相迎,“画梅姐姐好!”
韩成年纪不大,白白净净模样又清秀,活脱脱一个小姑娘的样子。
“小成子。”画梅一笑,“药给你送来了。”
“太好了,高太医正等着用呢,我赶紧送进去!”韩成说着就要从云苓手里接过篮子。
“等下。”画梅将他打断,侧头看着云苓,“你把药送进去。”
画梅说话的时候,韩成不由多看了云苓一眼,朝里面一指,“高太医就在那边的御药房,你快去吧。”
云苓点点头,顺着韩成手指的方向而去。
韩成目送云苓,转而朝画梅笑开,“还是姐姐体贴,那些药难闻得很呢,我可受不了!”
画梅不以为然,朝云苓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那种活儿本就该叫她做的。”
韩成陪着笑,“正巧姐姐在这歇会儿,高太医昨个刚赏了我些好茶,我这就去泡给姐姐。对了,那茶是用花草熏的,美容养颜最适合姐姐了!”
这话让画梅极为受用,她满意一笑,瞧着韩成,“你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云苓一个人在里面走着。
太医局不算小,可是一路走了过来,清静得很,她几乎没看见什么人。
抬头看到牌匾上的“御药房”三个字,云苓上前敲了敲门。
“进来。”一个清朗的声音自里面传来。
云苓推门进去,瞧见一个男人正背对她站在药柜边忙着。
“高太医,您的药。”
男人并未回身,只是道:“放下吧。”
说完,却没有听到身后应有的动静,他略作迟疑,慢慢转过身。
这人眉目清俊,一副书生模样,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竟已是太医。
云苓看着高朗,心中微微有些异样。
“没听到我的话吗?”高朗眉间微蹙,“药放下便好。”
云苓回过神,将药搁在桌上,不由又看了高朗一眼。
高朗却不在意云苓的目光,“好了,这没你的事了。”说完,转过身一如方才。
“是。”她看了眼他的背影,转身出去。
走在回廊里,云苓心不在焉。
她一直惦记着云家的消息。
忽然,一只手掌带了稍许力气落在云苓的肩膀上。
她心里骤然一惊,刷的转身,对上一双略显熟悉的眸子。
竟然是他!
她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他。此时的他依旧一袭黑衣,遮着脸。
他朝云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三两下拐到一座旧屋后面。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怎么来这里了?”
她看看她们所处的位置,再四下看看,这里当真隐蔽。
他对这里竟也十分熟悉。
云苓喘了口气,似乎明白了他的来意,“你把信送到了?”
她万分期待的看着他,只见他点点头。
“真的?”她眼中顿时映出惊喜,“那我父亲怎么说?”
然而这一次,他却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眼中划过一丝失望,却又不甘心,“他真的不管我吗?”
“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为什么?”她摇着头,“为什么?”
“你该懂得。”
原来云戈真的已经放弃她了,若不然过了这么久为何没有一点消息。虽然她不懂这次联姻是为了什么,可她现在明白,自己已经是一枚弃子。
看着她的样子,他终不忍心,“至少,你不会有事,且心安吧。”
活在这种地方,她岂会心安。
凄楚一笑,她默默走开。
“怎么才回来?”看着慢吞吞走出来的云苓,画梅极为不满,她茶都喝了三盏,“在里面偷懒呢吧!”
云苓根本没把画梅的话听进去,头也不抬,自顾自的走着。
“你耳朵聋了吗?”画梅把茶杯往桌上一拍,一脸不爽的站起来走到门口,朝着台阶下面喝道:“皮又痒了?”
“姐姐,姐姐!”屋里的韩成跟了过来,一脸笑呵呵的在一旁劝道:“姐姐才喝了茶,千万别动气。”说话的工夫瞄了眼云苓,“这丫头脸生,第一次来吧。想我刚来太医局时都差点在里面转晕了,姐姐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这里好歹是太医局,就算素雪不给韩成面子,也得给这的主子面子,便不再多说什么。
……
“方才从浣衣局回来,我听宫人说明日就是太后寿宴。”素雪洗了脸,坐在炭火边烤着手。
云苓仿佛没有听到,安静的坐在一旁。
“听说皇上还要在白鹿台宴请群臣,为太后祝寿。”素雪说着看了看云苓,“姑娘有没有在听?”
自从太医院回来,云苓的情绪就变了,话本就不多的她变得更为沉默。
“姑娘?”素雪又唤了一声,才见她木然转过头。
素雪看着云苓,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云大将军也会来吧。”
云苓终于眨了下眼睛。
身为众臣之首,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云戈。
见云苓没有反应,素雪道:“姑娘不想见云大将军吗?”
“见到又如何。”云苓垂着眸子。
她私下里拜托他的事,素雪并不知情。
云苓的反应令素雪感到诧异,“姑娘不是一直想见大将军吗?大将军若是知道姑娘在这受了这么多苦,一定会想办法救姑娘离开这里的!”
素雪的眼睛里带着亮光,期待的看着云苓,却只见她无力的摇摇头。
“怎么?”素雪不解。
“父亲不会救我的。”云苓看上去十分冷静。
“为什么?就算你在这里受罚,可还是云家的二小姐呀,大将军他总不会不管的!”
云苓唇边漾出一丝苦笑,“你要父亲顶着令皇室蒙羞的罪名和云家的荣辱,来换我一个庶出的二小姐吗?”
素雪不禁沉默了,想了想,她再次抬起头,“听说,大小姐也会来。”
楚元煦宴请群臣,自然不会放过与云榛见面的机会。
有那样一个如月般明华的姐姐在,更会显得她污秽不堪。
素雪的话不但没让云苓看到希望,反而更加失望。
素雪接着刚才的话,“我看得出来,在云府里面,大小姐对姑娘最好,姑娘何不找机会去求大小姐?”
“怎样求?你也知道姐姐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我顶替了姐姐的位置,如何再让姐姐替我求情?”
“正是因为大小姐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所以有她出面才最好啊!”素雪提醒着云苓,“皇上喜欢大小姐,可大小姐中意的人并非是皇上,这样的话二小姐一定会尽力帮你的!”
云苓细细琢磨着,素雪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忽然,她抬头看着素雪,“你方才说,姐姐中意的并非是皇上?你跟在姐姐身边这么久,可知道姐姐的心上人是谁?”
在云苓心里,只有一朝天子才能与云榛相配,然而云榛竟中意他人,她好想知道,究竟什么人能胜过楚元煦,让云榛托付芳心。
素雪目光一闪,“我……我也不大清楚,姑娘家的心事怎好随意讲出来。”说完话锋一转,“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见到大小姐!”
云苓轻叹一声,“就算姐姐能为我求情,我要怎样才能见到姐姐?宫中守卫森严,即便出得了冷宫,怎么才能到白鹿台?”
素雪收回正在烤火的手,在胸前搓了搓,起身来到云苓面前坐下,“我曾陪大小姐来过宫里几次,我想……我能帮姑娘你。”
……
云苓深知,这将是她唯一的一次机会。
去,即便危险,却能一搏。不去,冷宫便是她的葬身之所。
入夜,她吹熄了灯,和素雪两个人悄悄的溜出房间。
两人沿着墙根来到一僻静处,素雪侧头趴在墙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现在时候正好。”素雪朝云苓点头,说完,两腿略弯站成马步,双手撑在墙上,“姑娘上来吧!”
云苓看了看素雪,挽了袖子,抬脚踩在素雪的一条腿上。
她有爬树的底子,翻墙对她不算难事。
素雪绷着身体咬着牙,幸好云苓动作还算利落,没用多久便爬上了墙头。
她蹲在上面回头望了眼下面的素雪,“我走了。”
“姑娘小心!”素雪仰着头,看着云苓悄悄的消失在夜色中。
云苓抬头远望,即便不认得,她也知道,远处灯火通明的地方就是白鹿台。
她按照素雪所说,绕过大路只走偏僻小径,竟真的避开一队队夜间巡查的侍卫。
灯火越来越亮,她离白鹿台就越来越近,心里也一点一点更为紧张。
已经隐约可以听到喜气的丝竹声,她才要从树丛后面出来,却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另外一片树丛后传来,惊得她连忙退了回去。
侍卫们不走大路,怎么也和她一样走在这浓密的树丛后面?而且,他们竟然连灯也不点?
云苓屏住呼吸,好在那一队人只是瞬间已远远离开。
定了定神,她轻轻拨开枝叶,小心的走了出去。
心砰砰的跳着,没想到这一路竟畅通无阻,轻松的避过了所有侍卫。
来不及多想,藏身在假山的石缝间,云苓远远望着,终于看到了众人簇拥的那一抹明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