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想起了无伤哥哥。
药理的事,是无伤最在行的。当初她为了向他学习医术,求了他好久,终于等到他点头,她却必须要离开。
如果她答应做了他的弟子,便不会遭此劫难。
她好想他,她想把她离开司州之后遭遇的事通通倾诉给他,她想告诉他她过得一点都不好,她想听到他温声的安慰,她想见他。
只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可以活着离开这鬼地方。
“姑娘?”素雪的一声轻唤,打断云苓的回忆,“姑娘想什么呢?”
“没。”云苓只是摇头。
素雪伸了伸胳膊,揉着酸痛的脖子,“今晚总算不用在干活,咱们都早点歇着吧,不知道明天画梅又会出什么难题。”
……
云苓躺在硬梆梆的床上,依旧睡不着,不是因为心事也不是因为身上和手上的痛,而是头疼的厉害。
最初云苓以为是自己疲惫不堪而头晕,可渐渐发现心里也开始翻搅。
这是怎么了?
身体的不适令她翻来覆去数次,终是强忍着从床上爬起来,借着月光摸到桌边倒了杯水给自己。
只是喝下去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冒起了虚汗,心里也越来越难受。
昏昏沉沉的,云苓仿佛看到窗外有人影闪过,她下意识的喊了声,“素雪。”
看着窗户,她突然皱眉。
刚才她明明看到有人经过,只是眨眼间,外面便空无一人,连一丁点声音也没有。
难道是自己眼睛也花了,看错了吗?
“素雪?”她再次唤了声。
这一次,她尽量仔细的瞧着门窗,却没有一丝动静。
刚才的确有人经过,她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心里想着,轻手轻脚的往门口挪着。
手轻轻的放在门上,门才被拉开一条小缝,云苓顿时感觉到另一股力道从门的另一侧传来。
只是一瞬间,一个身影从打开的门中闪了进来,随手把门带上,在云苓惊叫出声之前,将她抵在墙边,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云苓惊恐的看着对方,那人一身黑衣,脸上遮了块黑布,只能从身形上看出是个男人。
那人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单手食指竖在自己的唇边,同时摇头示意云苓不要做声。
待云苓的情绪稍稍稳定,男人的手试探的离开她的唇。
“你是谁?”云苓才一自由,立刻警惕的问出。
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看着他抬手伸进怀中,紧张中,却见他从怀里捏着一只小瓷瓶,递到她的面前。
“这是什么?”她看了一眼瓷瓶,复又抬头看着他。
“解药。”
面罩下,传来男人低低的声音。
“什么?”云苓大吃一惊。
解药?解什么的药?
不等她问,他平静开口,“你中了毒,现在服下,明早便会无碍。”说完,直接将药瓶塞进云苓手中。
她瞪着眼睛,低头瞧着自己手心里的东西。
她中毒了?什么时候?中的什么毒?
转念一想,自己刚才的确头痛难忍心中翻搅,难道,他说的竟是真的?
她半信半疑的看着对方,“你怎么知道?”
那人仿佛看透了她的想法,“我不会害你。”
“你是谁?”
“我的身份现在不便告诉你,你只需知道,我会护你平安。”那人似是在听着窗外的动静,再次叮嘱,“马上会有巡逻的侍卫来这边,你先把药拿去,切莫让人知道!”
就在云苓犹豫的时候,男人抓出一把草塞给云苓,“用这些敷手。”
说完,他隔着门缝瞧着外面的动静,回身道:“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今晚的事。”
门一开一关,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男人闪身出去,房内又是一片寂静。
云苓看着看着一左一右两只手里的东西,心中不解。
这个人究竟是帮她,还是害她?
如果是楚元煦要杀他,仅凭令皇室蒙羞一条罪名就足以治她的罪,画梅与绘竹虽然狠毒,关键时刻也是收手的。
那么除此之外,还有谁会害她?害她一个低贱的奴才又有何用?
只是一瞬间,云苓觉得自己应该相信他。
头痛一次比一次强烈,云苓攥着药瓶到桌边倒了杯水。
冷宫宫门外,一阵齐刷刷的脚步声伴着灯光传来,再慢慢消失。
竟然真的是夜间巡查的侍卫!
她不再耽搁,打开塞子倒在手心,看到一颗漆黑的药丸。
药丸送到嘴边,她的动作突然一停。
她这一天都和素雪形影不离,吃穿都在一起,如果说她中了毒,那么,素雪呢?
想到这,她轻轻出了房门。
外间,床上的素雪眉头紧锁,就好像刚才的自己,在睡梦中难受不已。
云苓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药丸咬下半颗,将剩下的半颗塞进素雪口中,轻轻托起她的头灌了些水送下。
当她觉得自己的状况有了好转时,素雪也渐渐恢复如常。
这药当真管用,半颗药竟然也可以。
云苓本想再用草药为素雪敷手,见她翻了个身,怕吵醒她不好解释,便悄悄的回了房间。
那个暗中帮她的,究竟是什么人?
云苓一边上药,一边想着,可在这皇宫之中,她一个人也不认得。
不管他是谁,为什么要帮她,只要能够活下去就好。她的性命虽不算什么,可母亲的遗愿却是她心中的结。
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药瓶,想起那人的话,云苓起身去了后院的湖边,手一扬,药瓶咚的一声落入湖心。
天已经微微亮了,云苓回到房间,正好见素雪起来,“二小姐?”
看着从外面进来的云苓,素雪揉着额头,“二小姐怎么起这么早……呃,还说要好好睡一觉,也不知道为什么,整晚都睡不踏实,醒来发现头好沉。”
云苓没有多说,只是道:“好些了吗?”
“嗯。”素雪又揉了揉眉间,就听见宫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
不出所料。画梅和绘竹一如平时的走了进来。
每天,都有人送来待洗的衣裳,或是舂米劈柴,没有一刻可以休息。难挨的日子让素雪似乎撑不下去。在劈好最后一捆柴时,她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用袖子抹着自头上滴下来的汗水,“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我们真要一辈子这样吗?”手里的斧子一下子砸在地上,“我们好歹是云府出来的人,错又不在我们,皇上就算再气,难道就一点儿都不看老爷的面子吗?”
话虽这样说,可是云苓知道,自己不过是个乡下来的不受待见的庶女,知情的人谁不了解她在云家的地位。
正如太后所说,遇到这种令家族蒙羞的事,恐怕云家早已和她划清界限了吧,她如何奢望云戈会为了这样一个女儿在盛怒的帝王面前求情。
“姑娘,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素雪气得一脚踢在一捆柴禾上。
云苓没有回应素雪,在她心里,却慢慢打起了主意。
自从决定活下去,她就时刻盼着离开这里。
从一开始,她就想找父亲问个清楚。而素雪说的没错,如果还有人能帮她,就只有云戈。
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担心,可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既然不是亲耳所听亲眼所见,她到底还是要试一试。
可是,整日被困着,宫里又没有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她要怎样才能见到父亲?
……
“绘竹姑娘。”
云苓想了想,放下手里正在洗的衣服,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站起来在后面将她唤住。
听见喊声,绘竹慢下脚步,像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来。
“绘竹姑娘留步!”
绘竹转过身看着云苓,虽未应声,那神情分明是在等云苓先开口。
云苓握了握拳,走到绘竹跟前,先是恭恭敬敬了行了一礼,开门见山道:“奴婢有件事情想求姑娘帮忙。”
在云苓看来,平时教训人的都是画梅,绘竹则比画梅稳重些,所以,云苓特意趁着画梅不在场的时候找到绘竹。
绘竹却不答话,只是看着云苓。
云苓四下望了望,上前一步靠近绘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布包塞到绘竹手中,“奴婢只有这些了,还求姑娘不要嫌弃。”
云苓这个动作很拘谨,绘竹却轻车熟路的掂了掂分量顺势将布包收起,“说吧。”
云苓压低声音,一脸诚恳,“奴婢想见父亲一面。”
她乞求的望着绘竹,却没有得到回应。她知道这件事不容易,又道:“只要姑娘能代奴婢传句话就好。”
绘竹像是琢磨了一下,缓缓道:“可以,不过大将军见不见你就不是我的事了。”
本就是在赌,绘竹能够答应,已经出乎云苓意料,她忙点头,“是,奴婢多谢绘竹姑娘!”
自从拜托过绘竹,云苓每天都盼着能有父亲的消息,但她也知道,这事急不得。
只是一天天过去,她每次问起绘竹,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等。
半个月过去,依旧没有半点新的消息。
给院墙边除草的时候,隔着院墙,云苓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冷宫里的废后没有让姐姐为难吧?”
本来,云苓是没有把这话当作一回事的,但后面的话,却让她的手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