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临近尾声的时候却突然闯进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她遍体鳞伤的十分狼狈,推开守在院子前的几位侍女就冲到了陆九凰跟前跪了下来,哭声哀求道:“陆三小姐,求您救救奴婢!那些事奴婢皆是听从您的吩咐才做的,无论如何您可一定要救救奴婢呀!”
无语伦次的模样让周围的夫人小姐纷纷侧目。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私底下纷纷指点着陆九凰议论了起来。
陆九凰扯出被她攥住的衣角,神情有些凛冽,“九凰未曾吩咐二皇子的下人做过任何事情。”
那丫鬟就抬起头露出那张红肿凄惨的小脸,眼眸里流露出几分难以置信。然后又跪在地上狠狠地磕了几个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生生闷响似是砸在人的心上,口中只翻来覆去地哀求着一句“求陆三小姐救救奴婢!”
对面桌的李暮烟心念一转,便站起来开口说道:“你这丫鬟也别只顾着求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仔细打量了那丫鬟几眼,神情中略带些迟疑,“你瞧你面善得很,似乎是伺候在侧妃娘娘身边的。”
李暮烟自从出了那档子事儿之后还是第一次出门赴宴,往日里她和陆辞画站在一起时一直都是风光无限的样子,如今在陆辞画的婚宴上,她却是形单影只的。身形比数月前要清减了许多,单薄的仿佛是一张能被风吹跑了的白纸。
她一出声,四周围的议论声愈发响亮了起来。
那丫鬟似乎已经害怕到了极点,身体不住地簌簌发抖,却又咬住了陆九凰不可松口,一副誓要将她拉下水的蹊跷模样。
陆九凰眸中有暗光流转,还未开口,就听到酒醒了几分的陆婉月问道:“可是我大姐姐出了什么事?”
未等这丫鬟回答,院门口又出来一阵喧闹声,似是有许多人都朝这边走了过来。抬眼望去,就看到一身大红喜服的云万里领着府里的一众侍卫走了过来。
即便知道今日是云万里的大喜之日,但许多未出阁的少女在瞧见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时,还是忍不住脸色潮红、心中小鹿乱撞了起来。
但云万里的脸上未见半点喜意,他阴鸷的眼神环顾了一周围筵席,最后落在陆九凰的身上。轻轻一挥手,就有两个侍卫上前去将那遍体鳞伤的侍女押到了云万里眼前,那丫鬟竭力的挣扎却只是蚍蜉撼树,被那两个高大的侍卫拖着往前走动,只能徒劳地扭头盯着陆九凰声嘶力竭地喊道:“求陆三小姐救救奴婢!”
陆九凰眼皮一跳,对上云万里杀气沉沉的双眸,一颗心一点一点地沉落了下去。
有好事的夫人出声问道:“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竟让二皇子如此兴师动众地捉拿一个小丫鬟?”
二皇子声音有些低哑,似乎正在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怒意,“这贱婢竟敢谋害本王侧妃腹中的孩子,还畏罪潜逃,实在是罪该万死!”
众人皆是惊呼出声,又是七嘴八舌地打探起了消息。
“那侧妃娘娘现在如何了,腹中的孩子是否平安?”
“二皇子可曾查出幕后指使之人?”
“……”
忽然间有一道高亢尖锐的女声划破夜空压住了众人的嚼舌声,“方才这丫鬟可是指认了她所做的事全是听从于陆三小姐的吩咐!”黄媛的眼眸里闪烁着兴奋的火苗,眉眼间满是幸灾乐祸地指着陆九凰。
再一次成为众矢之的的陆九凰神色平静地说:“九凰从未见过这个丫鬟,也不曾指使她谋害大姐姐!”
那丫鬟便哭天抢地地嚷了起来,“陆三小姐怎么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呢?分明就是您指使我把那药放进侧妃娘娘的面里去的。”
李暮烟此时又站了出来,眼神一丝先前的麻木无神变得锐利了起来,竟是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宴会上离过席的人似乎只有我与陆三小姐两人。我倒是去侧妃娘娘房里与她说了会儿话,那时候她还是好好的。可是陆三小姐分明只是去换了套衣衫,却去了大半柱香时间才回来。而且那个领陆三小姐去更衣的侍女似乎也一直不见了踪影。”
陆九凰瞥了她一眼,她却毫不躲闪,甚至微微掠起唇角勾起几分挑衅。陆九凰可以肯定,她在见到陆辞画的过程中,要么就是动了手脚,要么就是和陆辞画达成了协议,现在才会表现出这般有恃无恐、胜券在握的姿态来。
“陆九凰,没想到你竟已经心胸狭隘到了如此地步。”云万里眼底升起一股怒气,“本王知道你恨辞画,却也没想到你竟会恶毒到如此地步,竟然想要在大婚之日害死她与本王的孩子!”
陆九凰冷哼了一声,耿直着脖子不肯低头,“二皇子向来眼里只有辞画姐姐,自然是辞画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你的意思是辞画冤枉你!”云万里怒极反笑,“你觉得辞画会害死她腹中的骨肉只为了冤枉你?陆九凰,你未免也太高看了自己!”
“如今你再怎么狡辩都没有,本王定要让你为本王那未出世的孩子陪葬!”
众人纷纷震动,她们原先听云万里语焉不详的话,虽然只是猜测却都不敢肯定。不过这会儿就全都听出来了——陆辞画腹中的孩子居然真的没有保住!
陆九凰也是一怔,没想到陆辞画居然真的将她腹中的孩子作死了。
她离席的那段时间中发生的事情和根本无法与众人明说,现在又被那丫鬟指认,陆九凰这会儿当真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李暮烟虽然不清楚其中的细枝末节,但此刻心里的狂喜已经快要将她淹没。陆辞画没了孩子以后在二皇子府里的日子就要艰难许多,迟早会成为秋风团扇。现在又和陆九凰撕破了脸皮要置她于死地,正是苍天怜她!
云万里下令道:“将陆九凰给本王拿下!”
眼看着就有侍卫要上前拿人,陆九凰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从怀里掏出匕首就迎上去和那两个侍卫交起了手。
打斗间那些养在深闺的夫人小姐们纷纷张皇地尖叫起来,整个院子都乱成一团。陆九凰的拳脚功夫本来就不够看,只数十个回合就露出了破绽被两柄长剑架在了脖子上。
其中一个侍卫一脚踢在她的膝窝上将她摁跪在地,云万里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二皇子可真是煞费苦心!”机关算尽还赔上了未出世的孩子的性命。陆九凰真是想不明白他们之间究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惹得云万里和陆辞画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皇上驾到!”守在院外的侍卫高声唱道。
一院子里的人就全跪了下来齐声高喊吾皇万岁!
皇帝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沉声说了句平身后就目光威严地看着二皇子询问道:“万里,朕听说你侧妃腹中的孩子没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云万里一掀衣袍单膝跪了下来,“求父皇为孩子做主,为夭亡的皇长孙做主!”
跟在皇帝身后的陆家主脸色阴沉地几乎要滴出水来,若是目光能杀人的话只怕陆九凰此时已经死过几百回了。没了孩子的陆辞画再被扶上二皇子正妃的可能微乎其微,一个嫁做侧妃的女儿于他的仕途并没有多大助力。
“你起来说话。”陆九凰站在人群中,却能感受到皇帝的视线一直若有若无地往她身上飘。手在身侧握紧成拳,她抬起头来飞快地瞥了眼立在皇帝身侧一脸淡漠的云淮远。云淮远却像没瞧见她一般。
云万里跪在地上不肯起身,厉声说道:“陆家三小姐陆九凰对儿臣的侧妃一直心怀嫉恨,多番刁难。画儿性情温和不与她一般计较,谁料她竟然歹毒到买通了府里的侍女在画儿的吃食中投放了堕胎药,此等行径实在令人发指,求父皇严惩这个毒妇!”
皇帝就问:“陆三小姐何在?”
陆九凰就从人群里走出来,跪在皇帝面前后背挺得笔直,“二皇子说的话九凰一概不认。”陆辞画性情温和这种话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云万里这颠倒是非、不分黑白的本事比起那些长舌妇人来也是毫不逊色。
“人证物证俱在,你如何能不认!”云万里目光凶狠地瞪着她,似要择人而噬。
“所谓人证不过红口白牙一张嘴而已,又有谁能证明她所说的就是真话?”陆九凰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二皇子所说的物证又在何处?”
云万里眼珠子转了转,就扭头请求皇帝让人搜陆九凰的身。他知道陆九凰一直随身带着许多毒药,即使搜不出堕胎药,单凭那些毒药也可以令她万劫不复。
“这其中定然是有些误会。”一道轻柔如春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众人循声望去才发现是陆家平日里最没有存在感的二小姐陆婉月。被无数道视线盯着的陆婉月紧张得面色泛白,却还是强作镇定地说:“三妹妹虽然和姐姐有些不和,但三妹妹心地善良而且医术超群,一直都帮着姐姐安胎,绝不会做出那般恶毒之事。”
云万里眯起眼威胁地看着她,“二小姐如此紧张,莫非也是参与了此事?”
陆婉月微微后退了两步,脸颊愈发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分外惹人怜爱。
陆九凰却不甚担心,之前云淮远说她身上那么多道伤口还随身带着毒粉实在太过危险,强行将她那些毒药都没收了过去。因此坦荡地说:“搜身可以,可还有一人也该搜身才是!”她的目光凝在李暮烟身上,嘴角扯出一抹有些邪气的笑,“李大小姐也曾接触过我大姐姐,自然也有嫌疑。”
李暮烟瞳孔骤缩,泄露出几缕慌张。没等她开口,皇帝就大手一挥指了两个侍女却搜她二人的身。
陆九凰本来还十分坦然,但当那侍女从她怀中摸到一个她没见过的瓷瓶时,饶是以她淡然的心性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人群中的陆婉月苍白着脸分外紧张,眼底却悄然浮现出一丝冰冷的笑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