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在新房的于凤至按耐不住掀开了喜帕的一角,乌黑的眼睛在屋子里四处扫了一圈,没有人,便伸手揭开了喜帕。
身上穿着繁琐的喜服,没有人帮忙肯定是不能脱下来的,于是便只是去了头上的金簪,头钗以及一大堆闪闪的东西。
虽说凤至是大家闺秀,但对于这些东西一样都不喜欢,也就不会刻意留意什么。倒是整天都是一身素雅的纱裙,简单的挽个发髻,剩下的全放任自由垂下,府里的人都说就好比出尘的莲花仙子,脱俗清雅,飘飘欲緲。
当然,也少不了嘴杂的人嚼舌根,诋毁人家纯洁,装样子。
端着白玉的茶杯,在屋里转悠着,墙壁上是纯手工刺绣的鸳鸯戏水,一看就是上等的绸缎子,厅堂的桌椅都是楠木做的,旁边的书架上大部分是一些军事战争的书籍,也会发现一些外国文学著作。
门和窗户上雕刻的是琴曲书画以及梅兰竹菊,整个屋都是精心布置过的,每一处都彰显着主人的高贵身份和不凡的品位。
于凤至心里对张学良又有了几分新的认识。
透过雕栏,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却有一丝的凉意,屋门外不知道何时已经没有人了。就连竹桃好像也被叫走了。
现在这个时辰宴会应该早就结束了吧,怎么迟迟不见他来呢?
心里的期待随着时间慢慢的流失尽了。
新婚第一天,洞房花烛夜,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新新郎都不在,还有什么意思。
呵呵……于凤至没想到你也能遇到这样的事,还真是可悲呀!
窗外的白月光洒满了整个华丽的喜服,靓丽的身影显得分外单薄。
他或许有急事被召去了吧,最近不是一直不怎么太平吗?
算了,可能是自己多想了,说不定他也特别想回来呢。
于凤至在心里不停为他辩解,找合理的借口安慰自己,可心里还是有个清醒的声音告诉自己,今天少帅大婚,大帅添儿媳,全城放假三天,哪来的事呀,他就是不待见你。
于凤至越想心里越乱,思绪如一团麻线。
大红烛还在清冷的屋里摇曳,似乎在嘲笑自己一般,于凤至关了灯,唯留下红烛晃荡了一夜。
第二天于凤至刚刚洗漱完踏出青松苑的小门,便看见一身白的张学良坐在凉亭下喝着茶,看见自己走过来便起身来。
于凤至抢在张学良前开了口:“汉卿,收拾妥当了,我们就给爹请安去吧!”
本还想说什么的,直接咽了下去,转身向前厅走去。
出了青松苑后,张学良就一直拉着于凤至的手,不急不慢地走着。
张学良一心都是昨晚凝湘阁新来的小妞,那滋味真不错,赶明儿还要去弄来玩玩,虽然有点火辣,但时不时的换换口味也还不错。
于凤至浑身紧绷着,长这么大,第一被男子牵着在众人眼前走,还有些不适应,如果张学良回头看,肯定能瞧见她两颊的红晕。
前厅的主位上分别坐着张作霖和他的四夫人,她也是现在大帅府内务大小的掌管者,算是半个当家人吧。一身的绛紫色旗袍,雍容华贵却丝毫布线老气,反而配上她两弯柳叶眉,微微上扬的唇角,年轻了许多。
侧面便坐着张作霖的新姨太柳烟,相比四夫人的品味,这个六姨太全身都是妖艳的气息,浓重的香水味儿充斥着整个厅,不过思想倒是几个姨太里最前卫的。另外一边分别坐着三姨太梅香和五姨太怜月,正在凑着一起说小话,不知道三姨太说了什么,五姨太掩嘴低笑。
于凤至踏进前厅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来了。
一袭墨绿色的纱衣,踱着步子缓缓而来,头上的金镶玉钗,一半掩在了乌黑的秀发中,一半在众人的目光中奕奕生光。
略施粉黛的两颊因为走了一些路的缘故,微微泛红,像水蜜桃一样诱人。姣好的面容上,柳黛眉的下面卧着一双含羞的眼睛。
纤细的小手被张学良握在宽大厚实的手心,让人倍感心安,如果可以这样被他牵着一辈子,该多幸福。
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交汇了一下,明明是毫无波澜,在大家的眼里就成了含情浓浓。
四夫人直接附在大帅的耳边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这卿儿对凤至肯定会很满意的。”
张作霖看到眼前的两个人也心生疑惑,难道前几天来和我大闹的不是自家小子?不可能吧,就他那个性子这么容易就被收服了?
虽然还是不信,但如果真的是这样也好,毕竟自己也老了,很多事也要交给他了。
不愧是父子,张学良刚刚的确是在演戏。
参拜完后,于凤至被四夫人给叫去屋里说话去了,本想找她谈谈的张学良也只好另外寻时间了。
于凤至被四夫人拉着一起在别苑吃了晚饭才回到青松苑,远远就看见厅里灯火通明,千琴站在门口,正伸着头张望着,再定眼一看,这是在等自己?
加快脚步走向了千琴。
“少夫人,你终于回来了,少帅都过来找您三次了,这不刚又来了,正在屋里,你快去瞧瞧吧!”千琴觉得这个少夫人第一眼就很是讨人喜欢,那个性子也还不错,应该是好主子。也就多嘴提醒了几句。
于凤至不疾不徐地迈着轻盈的步伐进了屋,张学良一脸不满的坐在书桌前,低头翻阅着书,见自己等了一下午的人终于回来了,脸色也好些了,要不后面要谈的条件可不好呢。
张学良起身,坐到了厅里的躺椅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俊美的脸染上一丝痞味儿,更是迷人,灯光下性感的薄唇让于凤至想到了以前在学校时同学告诉她嘴唇薄的男子最是无情,他们都是凉薄之人,不懂得痴情。
凤至自己可不这样看,在她的观念里,他们不是薄情,而是还没遇到真正让他们愿意为之付出所有的良人,当然也就只能不停地寻找慰藉了。
他,也是这样的人吗?
如果他爱上了,会是怎样的女子呢?
张学良看到她饱含温婉的眼泛着迷离,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这是在想什么,不会是爱上自己了吧。
“喂,回神吧!千万别爱上我。要不你会后悔的。”
于凤至脱口而出:“有什么可后悔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有什么苦难我可以和你一起分担。”
全然没想到她这么直白的就承认了,还许下了豪言,心里有点另眼看待了。
反应过来的于凤至虽然没想要表明自己的心声,但既然说了也没什么,不过她的心里清楚,张学良对自己肯定是没有感情的,要不不会一个人来接亲,拜堂时不会连誓词都不说,甚至是不归。对自己一直是冷淡的态度,今天索性就说清吧!
走到侧边的木椅坐下,于凤至还是有些敬畏张学良,光是那个炯炯有神的眼睛感觉能摄人魂魄,低下眼,假装看桌上的茶杯,缓缓地开口:“汉卿,我知道我们是家族联姻,迫不得已,大家都是接触过新思潮的学人,我懂你的意思,我们除了人前的相敬如宾,婚姻美满,私下就各自做各自的事吧,互不相扰,你觉得如何?”
不得不说他真的娶了一个识体的女子,看看多懂事,真是知书达礼哪,居然主动将自己的丈夫往外推,她这是多不满这个婚姻呀!
张学良越是想眉头皱的越紧。
“汉卿不用多想,我肯定会一心跟随你的。如果可能,即或是汉卿愿意和我相处,那就当作今晚我什么都没说吧。”抬头正碰上张学良锐利的眸子,还以为他不同意自己说的话。
张学良并不是不同意,反而是于凤至将他本要给她说的话全部还给了他,这让他心里憋了一口,不上不下,活了这么久,除了家里的老头子,这还是第一下这么难堪呢。
“随你便!只要不打扰我,你想干嘛都行。”说着就起身走了。
留下一个人的于凤至只能苦笑,真的就这样过下去了吗?
心里很是不甘心,自己认定的男子不想放手。
离开的张学良心里特别不爽,嘴里不停吸着烟,吞吐着烟圈,在大街上晃荡着,在局势不安的当下,人们还是有不断的夜生活,人还真是个不怕死的物种。
扔下半截烟,用脚死劲踩了踩,“季山,上车!去凝香阁,爷今晚要狂欢,你陪我一起去!”跳上车,稳稳的坐着,脸上马上换上痞子笑容,又回到了以前那个少帅。
季山看到今晚少帅起伏的心情,有点摸不着头脑,自从和少夫人从屋里出来脾气就特火爆,看什么都不顺眼,上一刻钟还把不小心把盆打翻的下人给赶回家了。
以为今晚自己又要受苦陪着一起消火,哪知道这么快就好了,还要去狂欢,这多变的脸,爷到底受啥刺激了?
心里对少夫人又多了一丝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