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中的民国小巷大街上,四处张贴宣传着一门喜事。
“少帅要结婚了!听说娶的是梨树县商会会长于文斗之女于凤至。”少帅府里的丫鬟们一边擦拭着厅堂的桌椅,几个头凑在一起时不时的嘀咕两句。
“老爷说那个女子是凤命,正好能与我家少帅相配。而且对我家少帅的前途好,也就是俗话说的旺夫命。”千琴端着刚泡好的茶步入了厅里。
一看是千琴来了,丫鬟们都围了上去,想多知道一些关于少帅的事,就只能多和千琴来往,毕竟是少帅的贴身丫鬟,照顾着少帅的饮食起居。
府里一直有传闻说她早已经利用狐媚子的妖术爬上了少帅的床,少帅才留下她的。毕竟在她之前所有去的人不是被羞辱就是被赶出来了。而千琴在那儿待了快一年了吧,却相安无事,也不怪大家会有猜忌。
张学良刚从凝湘阁出来,随从季山就凑到耳边说:“少帅,大帅给你定亲,已经选好婚期了。你赶紧看看去!”
张学良本来哼着歌,一下就愣住了,转头对着季山用手掏了掏耳,“你再说一遍,爷刚刚没听清。”玩世不恭的脸,性感的薄唇吐出来的话却没有一丝温度,让季山心里咯噔一下,这不会是要拿着自己开刀吧。
张学良并没有等季山回答,跳上车一溜烟就走了。等季山回过神来,早已没有人影了。
“少帅,你不能进去。”
张学良强行推开了书房的门冲到张作霖的面前,大吼道:“我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要娶你娶!”
“混账东西,你这说的是什么浑话,不娶也得娶!”张作霖早就知道张学良不会同意,所以也没事先征求他的意见。
要他娶那个丑不拉几,没品的女人,打死都不同意。
“爹,凭什么你要自作主张呀?”
“什么叫自作主张,啊?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张作霖早已预料到这小子会来大闹一场,可他就是看中了这个媳妇。
‘媒妁之言’?又是这个,这老头的思想何时不知道变通呢?“你就是迂腐,现在什么时代了,你不是让我学习英文吗?难道不知道现在都流行自由的恋爱和婚姻。反正我就是不娶,要娶你自己娶去!”
“你给老子不娶也得娶,说的什么混账话!。”
看到张学良如此抵抗,张作霖叹了口气,决定告诉他这个事的原委。
原来20世纪初期,张作霖徜徉于山林草泽之间的时候,曾经就受过于文斗的照拂。而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张作霖得知于文斗的女儿于凤至“福禄深厚,乃是凤命”。
张作霖是一个颇自负的男人。他深信“将门虎子”与“凤命千金”是最难得的姻缘,婚后一定大得大贵、大吉大利。从那时起他便许下一个心愿:一旦得势,他的儿子必与于家女儿,用以相近相报。
而最近听说他的女儿以优异成绩从奉天女子师范学校毕业了,很多富家公子少爷都上门提亲去了。
于是坐不住的张作霖就亲自拜访了于文斗,并且也亲眼看了看自己未来儿媳。交谈后,于凤至的彬彬有礼,博学多才让他甚是满意。
而两个人之间的多年友谊便成就了这门婚事。
说到后面,瞧着自家小子的面色缓下来了,便也适当做了些退让说:“你的正室原配非听我的不可。你如果不同意旧式的婚姻,你和于家女儿后,就叫你媳妇跟着你妈(指继室卢夫人)好了。你在外面再找女人,我可以不管。”
张学良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这门婚事。
日子一晃就到了的前晚。
自从知道自己要嫁给比自己小的张学良后,凤至心就不停的跳动。
她不是没听过外面关于他的传闻,说他性子顽劣不堪,花心闹事,但倒是长得一副好皮囊,貌美比陈世美,俊似潘安,迷倒了城里多少女子,俘获了无数的芳心,可从来就没正式的带一个回家拜见过长辈。
凤至就在小的时候看过他一次,那时候的他还挂着鼻涕,脸上红通通的,倒也是挺可爱的。长大后自己因为学业也就没见过了。
听那天父亲的描述,对这位自己未来的夫君很是期待。父亲口中的他和外人传的不一样,是个奇才,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凤至是越来越好奇了。
窗外的新月隐藏到了云朵后面,满天漆黑,四下寂静。
凤至紧了紧衣裳,披肩的绸子也有些抵不住寒冷,看来要入冬了。
梳洗后便上了床,早些歇着,明天想以最好的状态迎接自己新的人生。
一大早大帅府便张灯结彩,下人们忙着准备迎亲的东西。
千琴领着一堆捧着喜服的丫头已经候在了青松苑多时,眼看着太阳一点点升起,管家已经来催了好几次,屋子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家心里都清楚谁要是吵到少帅睡觉就可以滚回家吃自己去了,所以也只能干着急。等到张学良睁眼时,离去迎亲的时辰只有一刻钟,胡乱的套上衣服,连脸都没洗便骑上马向于府驶去,到于府时,聘礼和迎亲大部队都没到。
“小姐小姐,少帅来了!”竹桃满脸欣喜的跑进厢房里。
刚就听说他来了,现在听到竹桃带来的准确消息,凤至脸一下就染上了红晕,低着头掩羞的举手投足都明媚动人,恰似出水芙蓉。
旁边的喜娘和一干丫鬟也忍不住在心里艳羡自家小姐,乖巧又不失端庄,大气又高雅,不仅外表可人,还腹有诗书气质。
那个花心的少帅能娶到小姐真的是他三生修来的福分!
看在他长相还不错的份上,也就便宜他了!
竹桃看到小姐小女人的娇羞样子,竹桃都不忍心告诉她后面半句了。“小姐,不过,他是一个人来的,被老爷挡住了。”
喜婆跳了起来:“什么?一个人?没有迎亲队伍吗?”
这可怎么得了呀!
这大帅府也是有头有脸的,怎么连基本礼节都没有!
“小姐,你可不能急呀!这不按规矩是会触霉头的,以后夫妻可是不会幸福的。听老身一句劝,等会儿来了可千万别开门!”喜婆拉过凤至的手语重心长的叮嘱到。
凤至听了心里多少有些介意也就在心里记了下来。
这张学良心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还未见面就给了我一个“惊喜”。
嗬!真是与众不同呢!
于凤至要是知道张学良一个人来的原因是因为起晚了,肯定会被气死的。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就在于凤至先让竹桃早去前厅探探消息时屋外面传来了声音。
张学良给于文斗解释了事情来源后,虽说还是不忍心自己唯一的女儿委屈下嫁,但又知道张学良是喝洋墨水长大的,思想都先于老一辈,只要自己的女儿能接受也就没什么计较了,至于外面的闲言碎语就随他去吧。
“开门吧!我的夫人。”张学良一路上是满怀不情愿,现在耐着脾气敲门,真的是这一辈子的耐心都快用完了,娶亲还真是麻烦!
喜婆和竹桃拉着凤至的手给她摇摇手示意。
凤至看了看两人,心里也有一丝不舒服,也想知道他要怎么解释,便开口到:“少帅可带聘礼和迎亲队伍啦?”
轻柔里不失傲气,让人听了心里像淌过一沽泉水,甘甜清冽。
可这话怎么就这么不中听呢!
张学良压根就没想到这个夫人会自己主动讨要聘礼,要是换做其他一般闺房的小姐早就差遣丫鬟开门了,哪敢这般为难自己的夫君。
从季山打听来的资料看,自己这位夫人可真的不一般呀!张学良清了清嗓子,换了个姿势斜靠在了屋门前。
漫不经心地说:“外面都说凤至小姐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子,各方面都比常人,不过今天看来也不过于此,区区聘礼也计较,这思想比你父亲都迂腐啊!”
听着张学良的话,于凤至心里咯噔一下,自己这是遭了他的道了,还自取其辱了。
于凤至又回头朝着喜婆无奈的瘪了瘪嘴。
让竹桃开门去了。
张学良本以为还要僵持一会儿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开门了,看来还算是知趣!
整理了一下喜服,踏进满是红色的屋子,用手拨开帘子,一个纤细的背影对着自己,端正的坐着,锐利的眼眸注意到了凤至微微颤抖的身子。
刚还那么强势,现在这又是哪一出啊!
凤至感觉到张学良越来越靠近,握在一起的手溢满了汗,身子也微微发抖。
背后有些凉意,总觉得不踏实。
就在她神游时,张学良直接上前移到了于凤至的面前,“少帅夫人,咱们回家去!”
不等于凤至的回答,张学良直接拉着她走了,不知道轻重,稍微手上用了些力气,让没反应过来的于凤至手腕一阵疼痛。
但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刚出房门,众人都围了上来,季山走上前来:“少帅,快些走吧!别误了吉时。”
于文斗本来因为张学良一人独自前来的事心里还有些埋怨,可就在刚才管家通知说聘礼和迎亲队伍都到了,而且大帅为了道歉还特意奉上翡翠玉麒麟一双。
一听于文斗马上换上笑脸相迎,心里也舒坦了,还是老友知礼节呀!
于文斗看到张学良和于凤至出来了,两个人的手紧紧拉在一起,心里更是高兴了几分,只要女儿幸福其他的都不算什么了。
这是一直都没开口的于夫人,迎上前去,泪眼婆娑的握着于凤至的手,“凤儿,以后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凡事都要听从夫家的话,,知书达礼,和汉卿好好过日子,不能再耍小性子了。”
于凤至虽然看不到母亲的面,但光是从她颤抖的声音也能知道母亲的万分不舍,眼泪就这样涌了出来。
“少帅。”于夫人又拉过张学良的手,将两人的手放在一起。
“母亲,不用这么见外,叫我汉卿就好。”
张学良虽然不想娶于凤至,但是却很尊重于夫人。这便要说起他的妈(不是生母),也就是张作霖的四夫人。
张学良从小和四夫人最亲,四夫人也最照顾他,每次惹出什么事要受大帅罚,四夫人就像及时雨一样准时出现替他求饶。
这个四夫人没有什么爱好,就是特别喜欢养花,没月出看看花会,也就在某次花会上遇见了于夫人,两个人见面很是投缘,就像是老相识般。
在这个乱世里普通人要遇见一两个真心的朋友都很不容易,更别说像她们这样生在敏感的大家庭里的人了。
两个人也就熟识起来,双方的家族里也知道,没有什么敏感事就没多管。
张学良也就顺带视于夫人为长辈,换做是于文斗连理都不理。
于夫人听到张学良改口叫自己母亲,那心里可是乐开了花,顿时觉得自己气足了许多,可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原因,便没有表露出来。
于夫人继续开口到:“汉卿,我家凤儿初为人妻,许多事都还不懂,如果有什么冒犯了,还希望你能见谅,我把凤儿就交给你了,请你好好替我照顾她吧!”
说完眼泪又要落了,三步并两的离开了。
张学良瞟了一眼一直低着头的于凤至,再看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没有说话。
跟着季山便拉着她向外走,可步子明显慢了,好像是为了照顾身后盖着喜帕不方便看路的人。
于凤至也感受到了,心里升起一缕缕暖意,鼻尖似乎萦绕着丝丝甜蜜,很期待即将到来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