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你是宋将军的人,我和你相处也有段时日了,知道你很聪明,也很正直,不如你来告诉我,南宫大人是否说得是真话。”沈陌堂显然不相信南宫玥的说辞,反而转向了白羽。他想知道真相,但可能的真相却又令他担忧。沈陌堂仔细地盯着南宫玥,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一颦一笑,提醒着自己,他唯一要担心的,就是整个凤略王朝的安危。就像严崇一样,他不允许有丝毫危险的因素威胁到凤略,哪怕这个因素是个价值高不可沽,他的君主十分信赖的军师大人。
他身为右军师,身上的职责之一,就是要评估这些危险,然后扫除它们。
南宫玥看起来挺值得信赖的,而且和她共事过一段时间之后,也会不知不觉钦慕于她的才华和个性。沈陌堂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她的才华还是个性更吸引他一点,但是他却可以肯定,每次与南宫玥待在一起,甚至只要看见她,他就会由衷地感到愉悦。
不过沈陌堂素来可以保持冷静,而现在尤其应该如此。他相信自己对南宫玥可以公事公办,如果她真的通敌的话。
南宫玥的所作所为都指向了她有通敌的嫌疑,但是沈陌堂却想不出动机来。
除了南宫家族和俞子恂压根就没有交集的地方,还有便是沈陌堂将南宫玥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发现南宫玥和萧言欢虽然总是在斗气,相处得并不和谐,但萧言欢似乎难得的十分在意一个人,而南宫玥虽然总不听从萧言欢的命令,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她也的确总为萧言欢着想,也从各方面关注着凤略的局势。
这样的女子,明知道俞子恂是一颗凤略的毒瘤,又怎么还会和他混在一起呢。
白羽的确和沈陌堂认识了有一段时间了,但也不算有什么交情。沈陌堂是军师,在合浦的时候平日里不是和宋直谈公事,就是一个人在房中呆着,平常不太和他们接触。但是身为军师也必须对自己的部下有所了解,身为宋直手下的得力干将,白羽恐怕也是众部下中与沈陌堂接触得最多的了。
他对沈陌堂的感觉就是,聪明,犀利,为人不怎么和善,有点难相处。但作为上属却完全没什么问题,反而很好,因为他会清晰又简单地下达他的命令,执行起来事半功倍。
但现在虽然沈陌堂比他官位高上许多,却已经不是他的直系上属了。白羽知道自己根本就没必要听他的了,更没必要对他说真话。
“回禀沈大人,南宫大人说的是不是真话在下不知,但南宫大人身为女子,脚程的确远远跟不上在下,所以也是在下建议先行一步,让南宫大人在后慢慢而行的。”白羽继续不动声色地为南宫玥打着掩护。“南宫大人起初还有点犹豫,但是生怕耽误了正事,这才同意让我先行。”
南宫玥听见白羽站在自己一边,这才稍稍放下了点心。
“既然白羽也这么说的话……”叶兼道,“此事多追究也无益。我想南宫大人也不至于会借此机会独自一人跑到邢山通风报信。你认为呢,红衣?”
褚红衣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旁观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但是并不代表她没有思考。褚红衣见叶兼问她,才缓缓开口道:“我认为……有些事还是说清楚点比较好。俞子恂现在已走入了极端,竟然敢来弑君,这次放虎归山也是留下了后患。如果我们内部真的有人通敌的话……”说着,她看了一眼南宫玥,“在陛下的身边将会是个隐患。”
“褚姑娘,你也不相信我?”南宫玥听褚红衣如此说,顿时失落无比。
“与其一直带着众人的怀疑待在陛下的身边,还不如彻底证明自己的清白。”褚红衣道。“此事不可将就,也不可儿戏,既然严将军有所怀疑,南宫大人您就必须找到一个有力的证据打消严将军的怀疑,不是吗?”
“南宫大人无需证明自己的清白。”沈陌堂说道,“她亲口对我说,她将俞子恂放跑了。”
南宫玥猛地转头看向了沈陌堂,沈陌堂的脸色很平静,并没有抓到南宫玥痛脚的得意洋洋。南宫玥才突然想起来,在回天门关的时候,当沈陌堂问自己俞子恂的事时,她的确一时轻率地回答了真话。
“我当时的意思是……”南宫玥连忙想解释,却一时想不出借口来,只好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没错,我是有意放虎归山的。”
叶兼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而议事厅里,也只有他一个人从始至终想要选择相信南宫玥,其余几人,严崇坚信南宫玥通敌,沈陌堂十分怀疑但却不明白为什么,褚红衣虽然想秉持中立的态度,但事关萧言欢,她不得不更加谨慎,因为她也知道南宫玥非常聪明,如果真有谋反之心,不早做预防可能就悔之晚矣。还有一个白羽,却是清楚知道真相的人,南宫玥早已告诉了他她是去找俞子恂了,但他相信南宫玥只是帮朋友,并不是通敌,只是这个朋友选得有点特殊罢了。
南宫玥自知和俞子恂相识以及结交的过程太为复杂,此时说出来恐怕也没人相信。而且更加会牵扯出在合浦救过俞子恂的事。就算说只是想帮一下朋友,但这个朋友有点太危险了,他们也不会相信的。
南宫玥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好,只好对众人说道:“但相信我,我并没有恶意……”
“你刚才还说并没有放走俞子恂。”严崇见南宫玥被逼得无可奈何终究决定承认了,心中大喜,步步紧逼道,“现在我们又怎么可能相信你没有问题呢。我看,既然南宫大人……不,南宫姑娘。”严崇故意道,“南宫姑娘自己承认了和叛军首领有所往来,还故意放走了叛军首领,沈大人不如和我一起去向陛下汇报,尽快将此事解决吧。”
沈陌堂却没有回答。他觉得将此事禀报给萧言欢不是个好主意。正如南宫玥所说,南宫玥在放跑俞子恂之时,萧言欢就在她的身边看着一切,但是他却没有阻拦,也没有提及此事,谁也不知道萧言欢是怎么想的,也许可能故意想放南宫玥一马也未可知。
如果真是如此,严崇太过于咄咄逼人,想让萧言欢处理南宫玥,恐怕到头来他自己反而没好果子吃。
“严将军稍安勿躁。”沈陌堂道,“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轮到严崇不解了,“还需要计议个什么?南宫玥不是已经承认她通敌了吗。”严崇已经开始直呼南宫玥的名字,似乎对她的罢免和处罚势在必得。
“我可没有承认。”南宫玥强硬地反驳道,“我只是说过,我的确有放走俞子恂,但这并不与通敌划等号吧。”
“放走敌人,这还不是通敌?”严崇又惊又怒,心中实在不喜欢南宫玥这副诡辩如簧的口舌。对严崇来说,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是非分明,而他的价值观也十分清晰,对君主有害的事,就是错的,南宫玥放跑俞子恂,就是错的。
但对于南宫玥来说,世界是并非只有黑白对错,也有很多灰色的区域,许多事情都有灵便回转的余地。俞子恂的事现在就让她处于了一个灰色的地带,即使面对严崇通敌的指责,她心里也清楚地明白,自己是绝对不会做出有害于萧言欢的事的。
严崇对于这件事,未免太过于斤斤计较了,实在太顽固。他深受凤略先皇身边佞臣所害,所以只要有计划,他就想铲除现任君主身边的祸害。南宫玥不明白,自己为何就成为了他眼中的佞臣了。
“也许陛下另有安排呢。”沈陌堂说道,提醒着严崇不要做得太过了,没有人喜欢被逼得太紧,而严崇逼完了南宫玥,下一步就是想逼萧言欢了。这可不太明智。
严崇一愣。毕竟为官那么多年,沈陌堂的意思,他一听就明白了。但是他依然不愿意妥协。如果当初在被佞臣陷害的时候,他选择了妥协,那么他现在也不会只在天门关当一个小小的守将了。
“沈大人,如果明知道陛下身边有奸佞小人,甚至有危险,你却依然可以缄口不言吗。”严崇冷嘲热讽道。
沈陌堂不为所动,端然坐在他的位置上冷静地说道:“我至少会审时度势,谨慎而行。”
南宫玥看看沈陌堂,又看了看严崇,感觉虽然话题围着自己转,但现在自己反倒变成了一个旁观者,而不是当事人了。她本以为沈陌堂并不支持自己,但现在看来,他站在一个很微妙的位置,奉劝着严崇不要冲动。
从这点看来对南宫玥是十分有利的。南宫玥也隐隐害怕萧言欢知道此事,然后大发雷霆。如果严崇真的去向萧言欢禀报,南宫玥也不确定萧言欢会对此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也许直接把刚成为左军师的她给贬回平民?
“叶将军,你怎么看?”严崇见沈陌堂虽然支持他找出真相,但并不支持他将真相揭露出来,只好转向了叶兼求助。
叶兼沉吟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我觉得陌堂说得有道理。这件事还是暂且先压下来,南宫大人也未必是通敌,我们还是谨慎些为好。”
“不行。”褚红衣突然说道,神色变得很严肃又坚定,“此事不可儿戏,我们谁也不能擅作主张。最好的办法就是禀告给陛下让他亲自定夺。如果到时他自己发现,我们全部都难逃欺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