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玥和严崇之间,霎时多出了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
南宫玥并不害怕严崇的威胁,而严崇也不会退缩,想用自己的威严压制住眼前这个小姑娘。但是这个所谓的“小姑娘”眼中,却毫无畏惧,反而十分澄澈和顽固,这倒让严崇对南宫玥稍有改观了。
严崇移开了目光,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道:“南宫大人,想必你还记得我与你在城墙之上观战时,告诉你的计策。”
“是的。”南宫玥缓缓走到了桌边,在沈陌堂身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对面便是叶兼,而叶兼身边坐着褚红衣,严崇坐在主持军议的首座,至于白羽,因为官品的高低不能入座,便侍立在南宫玥的身后。“趁着俞子恂来进攻的时候,偷袭俞子恂的后方,将其一网打尽。”
“这倒的确是个不错的计策。如果真实施起来,成功率也极高。”沈陌堂道。
“可是这个计策却失败了。”严崇低沉又不满地说道,“半个时辰前斥候来报,我派去邢山和邬山袭击俞子恂后方的精英军队没有得手,而且也受到了不小的损失。”
“这是为何?”沈陌堂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不知不觉中和严崇唱起了双簧。
“因为正当他们要奇袭俞子恂在邢山的营地时,俞子恂却赶了回去,将他们杀了个落花流水。”严崇一副咬牙切齿地样子说道。
南宫玥噗嗤一笑。
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敢问南宫大人在笑什么?”严崇面露不善地问道。
“我是笑,俞子恂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又和陛下缠斗了一番,且不说浑身挂彩,身体也十分疲惫,一共就领着十余骑回邢山,却还是把严将军您的‘精英’杀了个‘落花流水’,严将军,您不觉得您的将士素质还有待提升吗?”南宫玥微笑着回答道。
叶兼和褚红衣对视了一眼,知道南宫玥说得有道理,不由得为严崇感到遗憾。这只能怪严崇的部下能力不足,俞子恂只有一人,却可以破解他布置的围剿,总不能怪俞子恂出现得太不是时候了吧。
“但如果南宫大人不放跑俞子恂的话,我的部下一定可以围剿成功的。”严崇反击道。
叶兼和褚红衣将目光投向了南宫玥,神色有点惊奇。在天门关前的战役时,当俞子恂出现时,萧言欢特地命令他们二人不要插手,然后便与俞子恂缠斗了起来。他们二人见此,便专心应敌,无暇分身去关注那里混乱的情况,自然也不知道南宫玥放走了俞子恂的这一回事。
“放跑俞子恂?”南宫玥笑道,“严将军,我知道您当时立于城墙之上,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您听到我们的对话了吗?我说了什么放走俞子恂的话了?更何况……”南宫玥清了清嗓子,“您年龄也挺大的了,不一定能看得清楚当时的状况……”
“胡说!”严崇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气得满脸皱纹都抖动了起来。他最恨的事之一,就是别人说他太老而不称职了,南宫玥的话真是直戳他的痛处,“我虽然年逾六十,但眼神还好得很!”
“南宫大人。”叶兼小声地提醒道。
南宫玥冲叶兼一笑,然后转向严崇道:“抱歉,是我太无礼了,不应该质疑严将军您的能力。但是,如果严将军真的看得清楚的话,应该也可以看到,当时陛下就站在我的身后吧。”
“这……”严崇望了望桌边都看着他的人,稍显尴尬地说道,缓缓坐回了自己的椅子当中,有些气馁道,“的确如此。”
“那不就得了?”南宫玥亮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道,“您难道真的会觉得,我能在陛下的眼前放跑他的敌人?那陛下早就把我以通敌的罪名处死了吧。”
“这……也未尝不可能……”严崇声音极轻地说道,几乎没有人能听到他的这句话。他作为老臣,虽然在萧言欢登基后已不在朝廷中,但也知道这个新君主是怎样的一个为人和个性。性情冷酷无情不说,为人也十分乖张,难以揣测,谁知道他会做出怎样的决定。或者被南宫玥蒙蔽也不是不可能,南宫玥漂亮,显然也很聪明,为了救俞子恂兵行险招,大胆地在萧言欢的面前玩弄手段,对她来说轻而易举,谁又能肯定她没有这么做呢。
只不过这种猜测不太好说出来,若是摊上个污蔑君主的罪名,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而且现在也没有确定南宫玥通敌,到时候矛头一股脑指向自己就不好了。所以严崇只能暂时将这个想法埋在肚子里。
与南宫玥交锋的第一回合,严崇败下阵来。但是他才不会轻易放弃,如果南宫玥真的有猫腻,他就一定要把这个奸佞小人从君主的身边铲除掉。
“白羽。”严崇决定从白羽入手,“你说说看,为何南宫大人与你同来通报俞子恂有埋伏的消息,但出现在天门关的只有你一人?”
“因为我们出发后,南宫大人才意识到她的脚程比我慢上了太多,实在赶不上,怕耽误了要事,便让我先行一步来向将军您汇报,她随后就来。”白羽面不改色,将之前见到严崇所汇报的理由,又完整地说了一遍。
“就算脚程再慢也花不了这么多时间吧。”严崇质疑道,“南宫大人一直耽误到了大军快要抵达天门关,就算慢慢散步而来,也花不了这么许多的时间,听起来倒向是南宫大人绕到了别的地方去了呢。”
“对,我是绕到别的地方去了。”南宫玥干脆利落道,“白羽忘了给我留下地图,所以我在树林间迷了路,误入了邢山,兜兜转转了好久才走出来的。”
“误入邢山?”严崇笑道,“你在俞子恂的地盘里兜兜转转,身穿着陛下军队斥候的服装,结果却完好无损地走了出来?这可能吗?”
“怎么说呢,我运气好吧。”南宫玥一耸肩道。
严崇摆出了一副很明了的绝对不相信南宫玥说辞的表情。南宫玥看出,就连叶兼和褚红衣,也并不大相信自己“运气好”的这番说辞。邢山作为俞子恂的据点,他一定会万分小心,没有安排巡山的士卒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而南宫玥一个女子想要躲过俞子恂手下训练有素的斥候巡视,也同样是不可能的事。
现在这二人已经有点相信,南宫玥是在隐瞒什么了。
“南宫大人。”沈陌堂一直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现在突然开口道,“我能问你一下,当你坚持要亲自前往天门关时说过,要将你对付俞子恂的计策亲口传达给严崇,听严将军所说,似乎根本没有亲耳听到你传达的计策啊。”
南宫玥心中咯噔了一下,顿时凉了半截。她完全忘了自己的这个理由了。现在沈陌堂突然提出来,无疑就是帮着严崇给了她一击。
叶兼看着南宫玥,等待着她的回答。南宫玥说这话的时候,他当时也在场,听得一清二楚。
“南宫大人,这点你又作何解释呢?”严崇见右军师沈陌堂支持他,不免有些得意了起来,底气也变得更足了。
“走到半路的时候又觉得自己的计策有漏洞,所以改变了主意。”南宫玥说道,“总不能把一个有瑕疵的计划告诉严将军您惹人耻笑吧。”
“南宫大人不妨说说看。”沈陌堂倒是对南宫玥所谓的计策很感兴趣。
“不敢在沈大人您的面前献丑。”南宫玥拒绝道。
“南宫大人现在还担心是否献丑?”沈陌堂微微一笑,“难道还没意识到,你的麻烦比献丑什么的要严重多了?”
南宫玥瞪着沈陌堂,似乎在用眼神质问他干嘛要如此针对自己。
叶兼和褚红衣也渐渐明白了,他们两个坐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南宫大人,事到如此,你还是说一下你原本的计划吧。”叶兼并不想让南宫玥身陷到被人指控通敌的麻烦当中,规劝南宫玥道,但他又怎么知道,南宫玥根本没有什么计策,她的确有通敌之嫌,只不过在她眼里,这只不过是帮朋友一个忙而已。
叶兼好心想拉南宫玥一把,无意中却把她推得离深渊更近了。
南宫玥紧抿双唇,半晌才说道:“原本也是想让严将军背后奇袭俞子恂在邢山和邬山的本营,但后来一想,若是俞子恂察觉回营杀个回马枪的话,那么我们便会偷鸡不成蚀把米,所以便放弃了这个计划,没想到严将军也想到了这个计划,并且早已执行了起来。当我抵达天门关得知后,想要阻止也已经晚了。”
严崇冷笑一声。这个南宫玥,真是巧舌如簧,怪不得能明目张胆地在萧言欢的面前放跑俞子恂。自己在城墙之上和南宫玥提到围剿俞子恂余部的时候,她还万分的惊讶,眨眼之间便可以在这里信誓旦旦地说她早已想到了这个计划,脸皮也真够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