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玥急吼吼地往流芳阁赶,一时都忘了自己还发着热,一头只顾向前冲,而身后夕颜紧紧地跟着她,生怕她出了什么事。南宫玥见她一定要跟着自己,也懒得再赶她走了,便让她不要多话说出自己发热受寒的事,牢牢闭着她的嘴就行了,不然不让她跟随。夕颜只好应了下来。
一路上果然如夕颜所说,根本没有丝毫撤退的迹象,一片平和安静的景象。但是南宫玥也没有看见任何认识的将领,直到抵达了流芳阁,才发现她所认识的人都聚在这儿呢。
南宫玥顿时有点来气,这些人竟然在这里开着军议而不通知自己?虽然她还没有成为军师,但好歹也还没离开,还是萧言欢的谋士,取消撤退这么大的事难道不应该先和她商量一下再说吗。
“为什么还没有开始撤退?”南宫玥这么想着,一头冲进了流芳阁的前院,看见宋直等一干将领正站在流芳阁前激烈地讨论着什么,一见南宫玥走了过来,都闭嘴噤声不语了。
南宫玥皱眉,心里很不痛快。这一群武将,昨日还对自己频频敬酒一副钦佩有加的样子,今日就完全改了一番脸面,果然,就算赢下了一场战役,还是没办法真正得到他们的信赖吗?
更让南宫玥不舒服的是,她看见叶兼也站在其中。
南宫玥本想着他们既然都不想看见自己的样子,还不如就这么把他们抛在这儿随他们讨论好了,但是她正想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叶兼叫住了。
“南宫姑娘,你来得正好,关于撤退的事,我们还想请你拿个主意。”叶兼走上了几步,对南宫玥说道。
“昨日不都已经部署好撤退了吗,还有什么好讨论的?”南宫玥面色不善,说话的口气也忍不住重了点。她现在感觉很不好,不仅是因为这群人瞒着自己,还因为现在自己感觉头重脚轻,热气上涌,胸口发闷,焦躁无比。
昨日带兵前去突袭章恍本营,转移他注意力的副将李蒙却突然站了出来,对南宫玥略一施礼,然后就直言道:“现在敌军依然围着临川的两面,看起来并不会放弃。我们几个都觉得应该趁着获胜的气势一举夺回临川,赶走宇文缙的大军。现在我们的兵力也够,叶将军也回来了,和宇文缙拼一下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正好也叫他看看,凤略不是他想来就来想打就打的地方。”
南宫玥微张着嘴,呆愣地看着李蒙,半晌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他在说些什么。
很正常的想法,但是南宫玥有点走不出南宫琰安排好的计划模式。她一心只牢牢谨记着南宫琰的每一步谋划,此时突然有个人提出了另一个计划,听起来又很合理,南宫玥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驳他。但是她却很清楚地知道一点,反正绝对不能照着这大多数将领的想法,去反击宇文缙。
“叶将军,你觉得呢?”南宫玥转向了叶兼,脑子尽快飞速运转着,知道自己又要面临着凭一己之力说服众人的状况了。然而她现在却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快要炸开来了似的,根本集中不了精神去想什么借口,只好先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叶兼。
“我倒觉得不妥。”叶兼摇了摇头,“敌军大将章恍是个很有能力的将领,我们虽然兵力足以与其一拼,但马上要入冬了,打持久战恐怕不是一个好主意。北方人擅长在寒冷的天气里作战,而南方人却难以适应,所以在这方面,我们已经输了一筹,我对这场战役并不看好。”
“那难道就把临川拱手让人?”李蒙不服气地说道,“叶将军,你也应该知道,如果我们一撤退,临川就只剩下城中防守的将士,就算通过骊口给临川增补上兵力,也危如累卵,随时可能被敌军给攻下。”
“不错……宇文缙一旦成功拿下临川,接下来的目标就是合浦等南方的防线了,只要他们一步步推进,很快就会入侵凤略了,到时候再要防守起来,就更难了。”宋直思忖着说道。他的确是一个保守的人,从来都是更为坚持固守而不是主动出击的。但是这一次,他也不得不赞同李蒙等将领的想法,因为从长远来看,如果临川失守,倒霉的就要是他的合浦了,他就算能守得住合浦,也不能保证其他南方防线的城市也同样可以守住。预见了临川失守后南方防线溃败的一幕,宋直宁愿支持和对方一拼。
“我觉得叶将军说得对。冬日作战对我军来说太不利。合浦的将士也许还可以适应,但刚调来的援军恐怕不行。而且冬日的供给线要跟上,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些对于一直在北方的宇文缙来说,大概要容易多了。”沈陌堂缓缓地说道,一边走到了南宫玥的跟前,他的语气难得的没有尖酸刻薄,也没有与南宫玥争锋相对,这倒让南宫玥松了口气。“那么,南宫大人你的看法是……?”
“天哪。”南宫玥一拍脑门,十分烦恼地叹了口气,吓了众人一跳。
正在这几人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的时候,南宫玥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南宫琰的计划,却发现在撤退一事上,史书上并没有记载南宫琰遇到什么不同意见,而是成功跟着萧言欢将一干人马带回了都城凤阴。但是,她却又发现了一个更加麻烦的状况。
南宫玥突然明白,俞子恂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将军府了。
因为他想在萧言欢撤退的道路上安排伏兵,趁机偷袭。所以他需要的是萧言欢的撤退计划,这也是他潜入将军府的原因,要为组织安排伏击,就必须要弄清楚萧言欢会从哪一条路回凤阴。
突然间,情况就变成了前有狼后有虎了。而南宫玥又不能就这么随意地说出她知道俞子恂就埋伏在撤退的路线上。
为什么对南宫琰来说,一切都那么简单呢?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处理好这些事的,而且当时,他甚至都不一定知道俞子恂会有埋伏啊。
而现在自己的情况本身应该比南宫琰好上许多。因为她知道了俞子恂会偷袭,又知道南宫琰的应对方法,要想对付俞子恂,就和救叶兼一样轻而易举。但也并不是所有事都靠着南宫琰的计策就可以迎刃而解的,就比方说现在,要反驳李蒙等人看起来挺有道理的进攻计划。
南宫玥感到一阵头晕,简直想抱头钻地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冷静下。但是她知道她没有什么遁地的技能,而且这群人还在等着她发话呢,便只好抬起头来看了看沈陌堂,有点垂头丧气地说道:“我觉得沈大人说得对。而且别忘了,我们的敌人不只有宇文缙。如果我们想与宇文缙打持久战,就必须要保证后方无忧,但是你们忘了吗,凤略各地还有一股流窜的反叛势力,万一在我们疲于应对宇文缙的时候,反叛势力在我们的后方捣乱,坐收渔翁之利,那我们就真的会陷入很被动的情况了。”
李蒙等人不由得相视笑了起来。李蒙笑道:“南宫大人未免过虑了。凤略的这股反叛势力,我们也知道,但只不过是各地的流寇,人数就算全部相加起来,也不足两万。而且听说这势力近来内部权力更迭,新换上了一个叫俞子恂的年轻人当领导者,更是忙于肃清内部,压根不成气候,根本不足为惧。”
“等真成了气候,就晚了。”沈陌堂低沉地说道,“这点我倒是没想到,幸好南宫大人提醒了我。这次临川的事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个机会,若他们真的趁虚而入,那么就真的麻烦了。”
南宫玥忙点头,忍不住轻咳了两声,呼了一口气勉强又道:“而且,据我所知,俞子恂的势力已经来到了合浦的附近,恐怕会在我们撤退的路上设伏,我们首先要保证的难道不是让陛下平安回到凤阴吗。”
“南宫大人,你没事吧?”沈陌堂却没有接南宫玥的话,只是看着南宫玥问道,“你的脸色很不好。”
“我没事。”南宫玥摇头,却在刹那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一时站立不稳向后倒去。
沈陌堂一惊,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南宫玥,但南宫玥身后的夕颜早已眼尖快他一步,扶住了南宫玥。
“夕颜,这是怎么回事。”沈陌堂收回了手,面色严肃地问夕颜道。
“沈大人,南宫姑娘她……”夕颜嗫嚅道,看了看南宫玥又看了看沈陌堂,一副为难的神色。南宫玥让她什么也不要说,但是沈陌堂却是派她去服侍南宫玥的正主,两边都不好得罪。
“说了我没事了。”南宫玥柳眉微蹙,推开了夕颜,证明自己能站得住,身体却依然有点摇晃。“总之,叶将军,宋大人,还是请你们快点安排撤退吧,至于陛下那边我会去说服他的。”
“开什么玩笑。”李蒙见南宫玥开始有点独断专行了,脸色一沉说道,“我们不可能就这样放弃临川的。”
“放弃临川?我什么时候说要放弃临川了?如果我们走了,难道临川就必定会失陷吗?”南宫玥也不由得大声了一点,她现在全身都开始痛了起来,心中烦躁无比,只想一切事情都按自己的计划稳妥的进行,任何不稳定的因素她都开始无法接受。她只觉得李蒙很聒噪,而她根本没有心情再好言好语地和他们“商量”什么了。
她知道自己是正确的,他们只有照着她的办法走,才可以活下来,才可以拯救凤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