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玥见南宫郤竟然站在自己这一边,虽然吃惊,但是也不由得有些欣喜。但即使南宫郤本人都同意了,南宫却还在一边呢,他似乎没那么好劝说啊。
“罢了。”但南宫却缓缓说道,似乎有些无力。他慢慢地扶着椅子坐了下来,看起来比刚才还要疲乏,也没精力和南宫郤争论的样子。南宫玥从进门开始就有些奇怪了,南宫却在树林里时看不出有丝毫的不快或者劳累,说神采奕奕也不为过,是什么事让他一下子就耗费了他许多的精力呢。“我知道你做了的决定我是无法改变的,我现在也管不了你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南宫却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还有作为兄长的担忧。
南宫玥这时反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事情都还没说呢,这兄弟二人的表现竟大相径庭,南宫玥一时也不知道是否要开口了,毕竟要是破坏了人家兄弟的关系可不好啊。
但南宫琰却面无表情地对南宫却作了个揖道:“伯父不必太过担心了,大夫不是说过了,父亲的病暂时没有什么大碍,您若是总如此,也会令父亲难过的。”
南宫却只是叹了口气,然后便不说话了。
病?南宫玥听了南宫琰这么说,心中有些奇怪。南宫郤是被人给打伤了,说“病”这个词有点不合适吧,难道南宫郤有什么隐疾?不过在史书上记载,南宫郤四十岁不到便因病去世了,难不成就是在说这个病么。
但看南宫郤的脸色和精神,还有脸上笑意盈盈的态度,还真不像是生病的人呢。
“若、若是子服大人身上有患,此事我们还是另找人帮忙吧。”南宫玥忙说道。
“无妨,老毛病了,暂时还不会死呢。”南宫郤笑了笑道,而笑容中也看不出什么勉强来,反而很是淡然。南宫玥心中却莫名有些发痛,南宫郤也现在也不过三十多岁,这么早就看清了生死,明明就有些悲凉。而他大约也只有三四年可活了吧。
“其实是这样的。”南宫琰见南宫玥半天也没说正事,便替她说道,“玥姐姐之前收到了她义军中的一个朋友的信,声称他们的组织不久便会来进攻颍州,玥姐姐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想找父亲和伯父二位商量一下。”
“义军的朋友?”南宫却直起了身,脸色一下子便严肃了起来,眼中又充满了认真的目光,看向了南宫玥。
南宫玥没想到南宫琰就这么轻易地把这个谎对着他的父亲和伯父撒了出来,自己一下子反而倒有点手足无措了,只能尴尬地笑了笑附和道:“对……不过重点难道不是义军将要进攻颍州吗?”
“南宫姑娘说得对,重点并不在于她的朋友。”南宫郤微笑着说道,就算是这么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似乎也无法令他动容了。“子滕,有义军要进攻颍州可不是小事,你得去提醒一下刘大人早作准备啊。”
“提醒刘骥?”南宫郤不觉失笑道,“子服,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吧。我该怎么和刘骥说?虽说南宫家和刘家的关系还不错,但如此重要的军报,如果不说清楚消息的来源,刘骥肯定不会相信。而且你也知道刘骥此人多疑且心胸狭窄,这次来我们只是做客,若是多管人家地盘上的事,刘骥一定会心生嫌隙,对南宫家族的名声和人际都会有所不利,也会让我们陷入麻烦之中的。”
听了南宫却的这番话,南宫玥顿时觉得自己的思虑太不周了,本以为对南宫家族来说,去和州牧说一句话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没想到背后竟有这么多利益牵扯。南宫却也不将他们当外人,也没有藏着掖着,直言其中厉害,但也算是表示了,这个忙他们不能帮。
“但颍州百姓又如何呢。”南宫郤淡淡道,就像是没听进去他兄长的话一般。“如果不说,颍州只能坐以待毙,到时候发生战争,就只能生灵涂炭。而我们也在颍州,其实也难逃水火吧。”
“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管真假,颍州是绝对待不下去了。”但南宫却分外镇定道,看来也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本来我也接到父亲大人的消息,说他准备辞官归乡,回庐陵去。我们不如也趁早启程回落雁山吧。”
“南宫贤准备辞官了?”萧言欢一直抱着双臂沉默得站在一旁,听南宫却这么说,突然开口道,吓了南宫玥一跳。
直呼南宫郤和南宫却的名字已经挺无礼的了,但毕竟三人年龄差不了太多,还可以接受,但直呼他们父亲,也就是南宫琰祖父的名字,那可真有点不敬了。
“萧公子,不知南宫家族有何得罪之处,让萧公子似乎对我们南宫家的人有所不齿啊。”南宫却一听,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他自然是无法忍受一个年轻人直呼他父亲的名字,而他父亲还是当朝的丞相,理应获得必要的尊重。
“南宫家族自诩为凤略的股肱之臣,几乎一大半家族中人都在朝廷为官。但是当凤略到了真正需要的时候,却退缩了,甚至抛弃了他们理应尽忠的君主,这样的家族,难道真的值得我去钦佩吗?”萧言欢毫不掩饰地迎接着南宫却质问的目光,在对峙上,他的气势从来都没有落过下风,他也永远不会畏惧任何人。
南宫玥有些奇怪地望着萧言欢,他很少会那么直言自己心中的想法,但是这次,他毫不掩饰地说出了他对南宫家族的看法,而且评价也非常低。南宫玥觉得自己似乎有点知道是为什么了。当南宫贤辞官的时候,几乎是所有的在朝廷为官的南宫族人,也跟着陆陆续续辞官了,导致当时凤略的朝廷出现了一大片的空缺,甚至有一小段时间都无法运转,给当时的君主,也就是萧言欢的父皇萧翀,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但是后来这些空缺也很快被填补了起来,凤略又正常地运转了起来,在南宫玥的眼里,只不过是历史上的一个小插曲而已,而对她来说,这段历史的价值也只在于南宫家族在凤略的重要性,以及南宫贤在整个家族里的影响力而已,她也并没有怎么深入研究。但在南宫玥看来,这事似乎没那么严重,毕竟此事非常妥当地被解决了啊。
萧言欢这么强烈的不满,实在让南宫玥有些不明白。
“萧……”南宫玥轻轻拉住了萧言欢的手腕,示意他镇定下来。
萧言欢看了一眼南宫玥,又对南宫却说道:“子滕大人所做的决定再正确不过了,我们也准备告辞了,趁早离开颍州,保命的机会还大点呢。”说着,他直接反手抓住了南宫玥的手,大步走出了南宫郤的卧寝。侍女惊了一下,慌里慌张地为其拉开了幕帘,萧言欢拉着南宫玥径直走了出去,无视外面候着的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离开了这房子。
“玥姐姐!”二人前脚刚迈出房子,南宫琰后脚便追了出来,急急忙忙跑到了南宫玥的身边,拉住了她的另一只手不放,“请等一等!”
“等什么?”萧言欢冷笑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比他矮了一个头加一个肩的南宫琰道,“在这里等死么?”
“虽然伯父这么说,但父亲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南宫琰只看了一眼萧言欢,却对着南宫玥说道,“相信我,父亲一定可以劝服伯父的。”
“还是不要了吧。”南宫玥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她可以感觉到南宫琰手上的力度,正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抓得她有些疼,而且他手中全都是汗,冰冰冷的,说明他是真的急了。“你也听到子滕大人说的了,这会给南宫家族带来麻烦,这不是我们想要的。”
“这点小麻烦,南宫家还是有能力处理好的。”南宫琰说道,“比起颍州百姓的性命来说,这真的不值得一提。”
“呵呵,南宫贤可以坐视天下百姓的安危不理,南宫郤和南宫却难道就能救颍州百姓于水火之中?”萧言欢不冷不热地嘲讽道,显然他是很不屑南宫琰的话的。
南宫玥叹了口气,南宫琰此时脸上是真的有了些怒意了,还有焦躁之意,感觉也与平常那个沉稳泰然的小孩儿不同了。但南宫玥不明白,南宫琰为什么这么想要帮忙,如果只是为了还人情,那大可不必啊。
南宫琰看见南宫玥正奇怪地盯着自己,脸又蹭地一下红了。他忙松开了南宫玥的手,端端正正地朝南宫玥施了一礼道:“失礼了……但请姐姐你稍安勿躁,至少……先别走好么。”
南宫玥登时心软了,刚想要点头,却听萧言欢在她的身边直截了当地说了一句道:“不行。”
南宫琰咬着牙,瞪了一眼萧言欢,又楚楚可怜地看向了南宫玥,乌黑的双眸中竟泛出了一丝泪光。南宫玥心念一动,连忙笑着摸了摸南宫琰的头道:“放心,就算子滕大人不同意,我们也一定会尽全力救颍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