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整天发生的事,南宫玥即使躺在床上,也翻来覆去地无法入睡,更何况俞子恂还在她的房间之中,她得随时随地地小心着不要让外面的侍女进来,免得她们不小心发现了俞子恂,惨招杀身之祸。
忐忑地度过了一夜之后,南宫玥才在早上微微眯了一会儿,但是还没有闭上眼睛多久,便听到外面有人轻敲门扉。
“大人,是时候去军议阁点卯了。”外面是雪梦的声音。
南宫玥猛地坐起了身,看向了一侧黑色的幕帘。幕帘没有放下,穿过幕帘可以直接看到外面的房门映着雪梦的身影。
“等、等等,我马上出来。”南宫玥有点慌乱地说道,忙从床上站了起来。昨夜是合衣而躺的,现在身上还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呢,她忙走出了卧寝,顺手放下了幕帘,又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发现自己面容憔悴,头发散乱,有点狼狈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安睡了一晚上的样子,未免有点惹人怀疑。
“大人,还是我进去服侍您吧。”雪梦在外面说道,一边已经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南宫玥慌里慌张地迎向了雪梦,挤出了一个笑容道:“我自己可以整理好自己的。”
“真的吗?”雪梦笑道,看了一眼南宫玥身后的黑色幕帘,抬了抬手向南宫玥示意手中的乌木镶金托盘,上面放置着一套莲灰色的官服,还有一件银鼠灰的披风,看来北方的官员官服基本以灰色为基调啊。雪梦将木盘放在了一边的桌上道,“大人请稍等,雪梦这就去打水来为大人梳洗。”
南宫玥还没来得及抗议,便被雪梦温柔又强势地按坐在了梳妆台前,顿时想起了初次见夕颜时的情景,一时有些发愣,等回过神来,雪梦已经打水回来了,并伺候了南宫玥梳洗了一下,然后为她更衣梳头。雪梦将南宫玥的长发尽数梳了起来,然后束在了一顶薄纱的小冠之中,又簪上了一支嵌着黑玉的银簪以固定。等这一切都做好以后,南宫玥再向镜中打量自己,便发现自己又恢复了一派洁净清丽的形象,现在倒更像是一个翩翩有学识的优雅公子,除了眼底有些阴影,显得有些憔悴,其余无可挑剔。
雪梦叹息了一声,道:“大人真是俊雅无双啊,在宫中鲜有像大人这般出色的人物呢,怪不得陛下如此看重与您。”
南宫玥哂笑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雪梦的如此称赞。她以前的确十分自傲,在现代的时候也自认为是一个出众的人物,取得的成就非凡,但是到了这里以后,这种感觉便越来越淡了,因为她所见到的出众人物实在不少,虽然对南宫琰和历史十分了解,但她却无力改变,更是在燕云关吃了一个大败仗,差点将萧言欢推入险境,这让南宫玥很挫败,现在即使雪梦这么说,她也并不觉得自豪了,反而觉得有些讽刺。
“轿子已经准备好了,大人可以前往军议阁了。”雪梦并不在意南宫玥是否有回答,只是接着说道。
南宫玥点了点头,走出了房间。
外面阳光大好。天气显然已经有了初春的暖意,虽然还是微凉,但是已经不必再披厚重的斗篷了。这样的好天气让南宫玥心情大好。
雪梦跟着她走了出来。
“我不在的时候,不要让人进我的房间。”南宫玥突然想到了房间里的俞子恂,嘱咐雪梦道。
“可以是可以,但是……”雪梦有点犹豫道,“总要有人打扫屋子吧。”
“暂时先不用了。”南宫玥坚持道,“一两天不打扫不会怎样的。”
“是。”雪梦微微屈膝应了一声,再没有提出质疑。
南宫玥虽然心中还是有点不放心,但是她也不能硬留在府邸之中,必须要去军议阁报道,所以只好走出了南宫府。南宫府外,的确如雪梦所说有一抬四人的轿子已经等候在外面了,银灰色的绸布看起来倒是很素朴,但是南宫玥却看出上面装饰着的珠宝价值连城,绝不像看起来那么廉价,只不过是秉承着北方皇宫中素来的低调而已。
雪梦跟了出来,来到了轿子前为南宫玥打起了幕帘,另一只手伸向了南宫玥要搀扶她道:“请大人上轿。”
“你跟我一起去?”南宫玥扶住了雪梦,借力上了轿子,略微有点吃惊地问道。
“这是自然。”雪梦微笑着回答道,“作为大人您的贴身侍女,雪梦自然应该随身不离地随侍在您的身边啊。”
南宫玥还以为雪梦会像夕颜那样,在南宫府中等候着自己归来,但是雪梦似乎除了要履行像夕颜的责任,还要兼顾白羽的职责呢,还真是一个全能的侍女。
“也许我应该找个人分担一下你的任务,不然你岂不是太忙了。”南宫玥笑了笑,语气中带了一些调侃的意味。
“能者多劳,不过大人以为我的事很多,但其实我所要做的只有一点而已,那就是确保您满意舒适安全,一切都以您为重而已。”雪梦走在轿子边,示意众人起轿,一边轻松地回答着南宫玥的话。
南宫玥心中暗暗诧异。看来这个雪梦还真是不可小觑呢,有她在,自己操心的事的确少了不少,但是这大概也算是监视的一种隐晦的说法了吧。
南宫玥默默地坐在轿中闭目养神,约莫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轿子便停了下来,然后落地。
南宫玥睁开了眼睛,只听轿外的雪梦说道:“大人,已经到军议阁了。”说着便为她掀起了轿帘。
南宫玥探出了身去,雪梦便伸出手将南宫玥扶下了轿子。军议阁昨日雪梦曾经带南宫玥来过,不过只在外围走了一圈,又是在晚上,没怎么看清楚,现在倒要走进去点卯,并结识北方一些重要的大臣,南宫玥心里感觉怪怪的,不过倒是一点也不害怕,对她最为有利的一点,便是她还算了解这些大臣们的能力甚至是生平,这样的情况,早在凤略的时候成为萧言欢的左军师时便已经经历过了,南宫玥相信现在的这种情况,自己照样可以应付。
想到此处,南宫玥深吸了一口气,踏入了军议阁的大门。
漂亮的花园,一座四四方方极为端正的三层大宅子,几扇大门都敞开着。园子里可以看见几个穿着不同灰色官服的大臣正往阁子内走,看见了南宫玥,都向她欠身行礼,但不多话,似乎略微有些疏远。南宫玥也并不在意,微笑着向他们回应,然后跟在他们的身后走进了所谓的军议阁。
里面的氛围,和南宫玥以前所在的勤议阁大不相同。在勤议阁中,身为南宫玥的手下,众大臣分列为两排坐在大殿之内,而南宫玥坐在面对他们的首座。但军议阁之中却完全不是这样的,灰衣的大臣们四散分布在军议阁之中,显得有些散乱,有的站在书架前找着什么,有的坐在火炉旁边批阅着公文,看起来一点也不受礼节和身份的拘束,比起勤议阁中的大臣,可要自在多了。
看见又有大臣进来,有几个抬眼望了望,都懒得挪动寸步,放下手头上的事行礼,有几个倒是向进来的几个大臣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了。
南宫玥心下虽然惊奇,但脸上依然面不改色,学着走在她前面的几个大臣的样子,在门口那本摆在桌子上的小册子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顺便浏览了一下上面的名字,看看军议阁中都有些什么人。上面的名字都是她所认识的,有一些名头还不小呢,只不过南宫玥暂时还无法将这些人的名字和脸给对应起来。
没想到宇文缙看起来那么不言苟笑的,治下还是挺松散的嘛。南宫玥有点不明就里。反而萧言欢不怎么管手下的大臣,那些大臣却自律得有些离谱了,不过萧言欢的惩罚却是十分可怕的,这大概起到了一定的威慑作用吧。
接下来的时间南宫玥在军议阁之中东逛逛西逛逛,又腆着脸和各处的大臣打招呼,再加之雪梦在一旁帮忙,总算是搞清楚这些大臣都谁是谁了。
外面的天色不知不觉便暗了下来,南宫玥这才惊觉自己竟然老老实实地在军议阁中呆了一整天。等看到那些大臣陆陆续续地走出了军议阁,她才意识到可以离开军议阁了,然而奇怪的是,这一整天,不仅宇文缙没露面,连梁仲都没有出现,他甚至都没有来看看南宫玥是否老老实实来军议阁点卯了呢。
“大人,我们走吧?”雪梦走到了南宫玥的身边说道。
“呃,我还想再呆一会,看看这里的书,你先回去吧。”南宫玥说道,她突然想起先前梁仲说过他有南宫琰的手书,说不定就是收藏在军议阁的公文,留在这里找找看也无妨,正好也可以验证一下梁仲所说的笔迹上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