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玥与沈陌堂步行回到了东小山的营地。沈陌堂的营地在东侧,而南宫玥的在西侧,距离得也并不是很远。
走入营地后一眼便可以看见一顶与周围帐篷都不同的巨大帐篷坐落在北侧,周围有许多的红衣守卫巡逻值勤着,自然便是萧言欢的营帐了。
南宫玥看了一眼那座巨大的黑色营帐,犹豫了一下,对沈陌堂道:“呃,我们最好在这里就分开。”
沈陌堂顺着南宫玥的目光看了一眼萧言欢的营帐,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有说,他还以为南宫玥只是想避免二人一同走在行营之中被人误会,虽然两个军师走在一起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不过有前车之鉴,沈陌堂自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他也没心思应付这类事。他朝南宫玥稍稍欠了下身,便转身离开了。
南宫玥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探入了衣袖中,暗暗捏了捏一直藏于其中的书简。自从打定主意要调查这书简以后,南宫玥就一直随身携带着它,说不定哪天它就突然像自己来时发出一阵异光,又将自己给带回去呢。
想着也许可以通过燕云关战役而回到现代,但萧言欢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南宫玥有点于心不安。虽说没办法说出全部的真相,但是趁着还来得及,她不想带着遗憾离开,至少连句解释和告别都没有。
也许今夜是个冰释前嫌的机会。
南宫玥这样想着,一边走向了萧言欢的营地。周围的守卫纷纷向她行礼,直到她来到了萧言欢的帐篷前,然后停下了脚步。
她有点局促地站在帐篷外,帐篷两旁红衣守卫肃然而立,但是都没有看她一眼,似乎并不准备阻拦她进去。
南宫玥鼓了鼓勇气,伸出手想要掀开营帐。
帐篷内传出了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南宫玥停下了脚步。她伸出的手悬在了半空中,没有继续掀开营帐。她不想贸然打扰萧言欢,正想着过一会儿再来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这么说来,陛下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她死心塌地地留在您身边效力?”这声音南宫玥再熟悉不过了,娇滴滴温柔清脆,是云轻舞无疑了,更何况除了她还能有谁可以三更半夜地待在萧言欢的帐篷里?
云轻舞的声音很好听,但总让南宫玥感到心里不舒服,而她这次的问话让南宫玥由衷地感到了厌恶。她不由自主地捏紧了双拳,向前凑了凑,想要听清楚萧言欢的回答。
“是。”萧言欢的声音说道,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
南宫玥觉得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
“陛下还真是狠心啊。”云轻舞娇嗔道,但听得出她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不过这样才是妾身所熟悉的那个主上呢。”
“如果你来这儿就是为了问这种无聊问题的话,那你可以离开了。”萧言欢不吃这一套,冷漠以对,态度与之前搂着云轻舞不放的亲热态度大相庭径。
“是,妾身这就告退。”云轻舞道,但她的声音里并没有不高兴。
南宫玥听闻,忙侧身一转,躲在了帐篷的一边,避免被正要走出来的云轻舞给看到。她目送着云轻舞渐渐走远,自己却还藏在帐篷后一动不动,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南宫玥也没有料到,萧言欢只一个字的回答,对自己的冲击竟然这么大。她觉得可怕又难过的并不是萧言欢肯定的回答,而是他的毫不犹豫。他甚至想也没想就说出了那个“是”字,似乎一直就是这么想的。
虽然听到了这样的对话,但南宫玥心中却还是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对着她说道,不可能。萧言欢身为凤略的君主,如果他想要强制她留在他的麾下简直轻而易举,有无数种办法,根本无需如此,而他甚至都不是一个会做出违背他自己心意的人,以他的秉性,根本不屑如此吧。
但是他亲口承认了。南宫玥心中又有另外一个小小的声音冒出来抗议道,为什么还要替他辩驳呢?是怕承认自己太愚蠢相信了他的真心,还是……你对他动了真心?
南宫玥从怀中拿出了书简,低头看着它,想起了自己来这里原本的目的。她摇了摇头,努力挥去脑海中纷乱的思绪,振作了一下精神,昂首挺胸地走到了帐篷前大声道:“陛下,臣南宫玥有事相禀。”
“进来吧。”里面传来了许可。
南宫玥深吸了一口气,掀开了营帐大步跨了进去,一眼便看见萧言欢斜靠在正前方的一张木头矮桌后,正神色悠闲地看着书,样子倒和在玄清殿里没什么两样,就是身处的环境差太多了。这里自然是比不上玄清殿那样宽敞大气,就连矮桌制作得都十分粗糙,高低不平,上面放着一支与其十分不相称的小小宫灯,里面燃着红烛,靠内就寝处也铺上了奢华光亮的皮毛毯子,看来萧言欢的随从已经将这寒酸的地方重新布置了一番。
也是,萧言欢才不会委屈了自己呢,他什么都要享受最好的,就算来到这样的地方,照样可以享受到和皇宫中无差的待遇,毕竟他可是凤略的帝王嘛。
南宫玥不由得想起了那辆里面华丽舒适的马车,心中暗暗冷笑了一下,但面色保持着平静,上前了两步跪在了萧言欢的面前恭敬向其拜伏施礼道:“陛下。”
萧言欢瞥了南宫玥一眼,稍稍端正了一下身子道:“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守礼过,看来你是要将这君臣之礼坚持到底了。”
“臣只是担心陛下正在忙什么要事不方便,被臣撞见了可不好。”南宫玥本想着心平气和地和萧言欢谈完话就离开的,但见萧言欢提起,还是忍不住语带讥讽道。
萧言欢抬眼看了看南宫玥,见她伏在地上,低着头也不看自己,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也不知她没头没脑地在气恼些什么,不觉问道:“撞破什么?若我真的在忙些什么‘不方便’的事,你觉得你真的可肆无忌惮地闯进来而不被人拦住?”
“这倒是呢。”南宫玥道,依然低着头。萧言欢的帐篷门口自有人戍卫,只要他一句话吩咐下来,就算她南宫玥自称有紧急军情禀报,恐怕也进不来这个地方。“不过臣也不会那么没眼色的,什么闯进来的,说得臣好像是个无理取闹之人一般。”
“……你可以起来了。”萧言欢却道。他能听出南宫玥话里有话,不过她这几日说话就那么不对劲,萧言欢本来就在和南宫玥置气冷战,也不愿意多做反应,抱着一副她既然想要划清界限,那自己就陪着她玩下去的态度,看她到底能坚持到几时。
不过萧言欢本来还以为自己可以泰然处之,但没想到自从那夜的争执后,他们的冷战令他每一日都十分难熬,心中每时每刻都如同百爪挠心,每次看到南宫玥心里都油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恨意,但又不能否认自己总想将她搂入怀中与她冰释前嫌的冲动。
表面必须要装作冷淡和疏远,内心对她的感情却未曾减弱分毫反而愈加炽热,这种痛苦让萧言欢难以忍受,但他必须忍受。因为比起这种煎熬,更可怕的是知道南宫玥根本不像自己所爱她那般爱着自己,她总是有所保留,对他望而止步,他甚至看不清她的真心。所以萧言欢已经打定主意了,无论多么煎熬,这次也绝不会低头,更何况他可是凤略的一国之君,又怎么可以先低下头认输呢。
南宫玥直起了身,暗暗捏了下手中的书简。在营帐外的时候已经做了无数的心理准备了,但是临了到了这一刻,真的要和萧言欢说出真相的时候,南宫玥却发觉自己根本开不了口。
“怎么了?你不是说有事要禀告吗。”萧言欢见南宫玥神色异常,心中也觉得有些奇怪了。南宫玥这几日虽然一直挺不正常还假装正常的,但是现在却是真的有点不正常了。“是军务上有什么麻烦么。”
“……没什么,我都处理好了,现在一想也不应该拿这些小事来烦扰陛下您。”南宫玥忽地改变了主意。想说出真相,是想在临走前与萧言欢和解,告知他自己的真心。但是萧言欢刚才对云轻舞亲口承认,他对她的感情只不过是为了将她羁绊在身边为其服务,这么想来,自己也不用再表达什么真心了吧。
反正自己对他的真心,都还不如为他效力有价值呢。
南宫玥自嘲地笑了笑,越想越觉得自己可笑,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再与这个人在一个空间里共处。一秒都不行。她嚯地一下站了起来,对萧言欢欠了欠身行了个礼道:“臣突然想起还有要事,先告辞了,请陛下恕罪。”说着也不等萧言欢出声同意,便慌忙地回身快步走出了萧言欢的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