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我？”南宫玥抬头，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装傻道，“事情都已经说清楚了吧，我这次好像没做错什么吧。”
“没做错？”萧言欢微微屈身，盯着身前的南宫玥，目光中带着南宫玥最为熟悉的寒意道，“身为一个女子，却在这个时辰单独与一个男子在外面闲逛，未免有失体统吧。”
“有失体统……？”南宫玥不免轻笑了出来，在古代女子什么三从四德遵守妇道什么，虽然这道理她很清楚，但是这话倒是第一次从萧言欢口中听到，南宫玥反倒觉得有趣。又刚躲过了一劫，更是有些不以为然了，“陛下这话说得就有点不合道理了。臣身为左军师，若是太过在意自己的性别，别说与众大臣共事了，在这皇宫之中，也寸步难行吧。”
“巧言令色。”萧言欢却并没有被南宫玥的这番说辞给打动，神色虽然比刚才柔和了不少，但看得出他依然在生气。
“事情都解释清楚了，你还在气什么？”南宫玥仰头直视着萧言欢的目光问道。
“你还不明白么。”萧言欢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南宫玥平时聪明伶俐的，总能说得别人哑口无言，但是为何却总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呢，还真是有时聪明有时糊涂，或者说，她现在在装糊涂？
“请陛下明示。”南宫玥的确是在装糊涂。她不是不明白萧言欢想要说什么，但是见萧言欢难得的表露出了吃醋的情绪，南宫玥心中便小小地邪恶了一下。想起自己之前也总是为了云轻舞吃醋，这次倒也轮到萧言欢了。
“你——”萧言欢见南宫玥腆着脸凑上来问自己缘由，一时间反倒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了，忙板起脸来对南宫玥道，“你既然已身为我的女人，就应该避免与别的男人有过多的接触，更别提孤男寡女深夜同行了。若不是知道沈陌堂的为人，换做是别人，恐怕现在已成了刀下之鬼了。”
“你的女人？”南宫玥好笑地重复道，“陛下，虽然我的确身为你的臣子，但除君臣之外，即使我们两情相悦，我也不会像云轻舞那样，成为你的附属品。所以，只要还没嫁给你，我就有权力选择除了你之外的男人。”
“你这话是认真的？”萧言欢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显然他听到了这话很不高兴。他还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说法，成为了他萧言欢的女人，竟然还可以去选择别的男人，这岂不是将他这个凤略的君主不放在眼里？还从来没有人胆敢跟他说出这样的话，当然了，现在他面对的可是南宫玥，一个将“从来不敢”统统都无视和打破的女人。
南宫玥点了点头，还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她只以为现在还像往常一样，自己正打破萧言欢制定的规则，而萧言欢不得不接受她新奇的想法。但是她忘了，萧言欢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有时候如果触碰到了，后果同样会很严重。
现在南宫玥就在触碰这条底线而不自知。
她以为，萧言欢不快和生气是因为她和沈陌堂太过于亲密的接触，而她又是人人皆知君主所宠爱的女人，若是被人知道她无视萧言欢却和沈陌堂关系如此亲密，深夜一同回闭月阁，那么萧言欢这个君主的颜面岂不扫地？
说到底，就是有损君王脸面。
但是在这一点上，南宫玥却大错特错了。
萧言欢从来都不怎么在意自己凤略君主的身份，认为这只不过是一个能令自己享尽天下之乐，做常人所不能做之事的虚名而已。这一点，其实在落雁山的宴席之上，萧言欢已然表现出来了。他可以不顾自己君主的形象，当着众大臣的面强行想要侵占南宫玥，又怎会在意其他大臣的看法呢。
换句话说，云轻舞虽然身为青楼女子，而现在却专门侍奉萧言欢。但如果她想要接别的客人，就算当着萧言欢的面与其他男人狎昵甚至云雨，萧言欢也绝对无动于衷，冷眼相待。
这其中最大的区别就是，云轻舞只不过是萧言欢的床笫之欢，而南宫玥，却是萧言欢的心头所爱。
这就直接让南宫玥拥有了一项其他人绝不可能拥有的能力，那就是伤害萧言欢的能力。
南宫玥总有些轻估萧言欢对自己的感情，而她也不敢太过于认真以待。不知不觉中，她的这种轻慢随意的态度，让萧言欢觉得，南宫玥并不像自己爱她一样爱着自己。这点让萧言欢很苦恼，很不快，犹如一块疙瘩一般梗在心中无法释怀。而今日，南宫玥的这番话，似乎突然让萧言欢明白了，她竟然并没有认定自己便是他唯一的所爱。
这太令人难以接受了。
然而南宫玥其实并没有这个意思。她只不过是想表明，与萧言欢相恋并不证明她已经成为了萧言欢的所有物。但二人的观念导致他们所最终理解到的意思相去甚远，分歧也由此而产生。
“那么换句话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其实随时都可以另觅明主，这样就连我们君臣的关系也将不复存在了，对你来说岂不轻松，不受任何人的拘束。”萧言欢直起了身，稍稍离南宫玥远了些。刚才脸上的柔和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又是南宫玥所熟悉的冷冽和严酷。南宫玥有点怀疑自己看错了，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在萧言欢的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了，至少在他和自己同处的时候就没有再看到过了。
南宫玥不禁微微眯起了双眼，往前踏了一小步靠近了一点萧言欢，想要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楚萧言欢的脸庞。
细雪纷飞，飘落在萧言欢的发上与肩上，沾染在他修长的墨眉之上。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竟比雪还要白上几分，眼中的寒冷让南宫玥心中大大地一跳，不由自主伸出了手去想要触摸萧言欢的脸庞，但是出乎南宫玥意料的是，萧言欢却微微一昂首，避开了南宫玥的手。
南宫玥的手僵在了半空之中。
“你在说什么胡话呢。”南宫玥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假装轻松地说道，“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我已不知说过多少次了，我是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或许你不断重复不会离我而去的原因，只不过是在提醒你自己。”萧言欢的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提醒你自己为了必要的理由而留下。”
南宫玥愣愣地看着萧言欢。她突然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自己总是坚定地认为不会离开萧言欢，一是为了这绝好的研究史实的机会，二是为了将历史保持在正常的轨道之上，直到南宫琰的接手。然而在她的内心深处，她却依然想回到现代，不然也不会这么拼命想要探寻书简上的秘密了。她一次又一次地向萧言欢表明自己会留在她的身边，现在想来，无疑是对自己的一种催眠，只不过是在不断告诉着自己留下来的必要性，而自己的潜意识，只要有机会，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这里。
如果真心想留在萧言欢的身边，也不会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萧言欢，其实也是在告诉自己一定会留下来了。
南宫玥只觉得有点错愕。自己一直以来都没有意识到的事，反而被萧言欢一语点破，当她明白了这一点后，不仅自己心里有点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而且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
“怎么，没话说了么。”萧言欢见南宫玥只是呆愣地看着自己，神色越发不妙了。他只不过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想，然而他心中总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小小地希冀着南宫玥的否定。
只要她否定，他就会选择相信。
萧言欢不喜欢也不能忍受别人欺骗和背叛他。但对于南宫玥的一次又一次欺瞒，他心里清楚但每次却都熟视无睹，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纵容着她，起初只不过是因为南宫玥的谎言无伤大雅，也为了南宫玥可以更好地履行她作为谋士和左军师的职责，所以也就懒得追究了。但是现在萧言欢却发现，南宫玥的谎言无处不在，而他甚至对这些谎言有些上瘾。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萧言欢看着眼前这张自己曾经只想触摸和靠近的脸庞，一边告诫着自己。如果再这样相信她的话，也许终有一天会重蹈旧日的覆辙。
小的谎言萧言欢也许可以忍受，但是他却看出，南宫玥一直在向他隐瞒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终有一天会让他失去她，这是他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但是如果他无法弄清楚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的话，又怎么可能防止这样的事发生呢。
但他却一直没有追问或者探寻南宫玥的这个秘密，只希望到了一定的时候，她自然而然地就会对他敞开心扉，告诉他一切。
显然，萧言欢对这一点过于乐观了。
没办法，爱情就是会让人产生虚幻的愉悦，从而无视眼前的事实。
现在也该是时候正视自己眼前的真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