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据点留下来的人不多,大部分都随俞子恂出去搜寻南宫玥了。柳素心的命令很快便传达了下去,众人也不多问,便各从据点的密道逃走了。
柳素心最后望了那个门口那个男人一眼,他已经不再看她,正冷冷地望着他的手下用军械强行撞开大门。柳素心返身灵巧地跳下了高台,循着再熟悉不过的暗道离开了这个据点,心中还暗暗发毛。
此时据点的大门已经被撞开,正门的红衣人马全数冲了进去,但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只有几幢建筑在熊熊燃烧着。众人虽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依照自己所受的训练,整齐迅速地占据了据点中几个重要的位置,确保据点中没有危险了,这才敢去请萧言欢进入。
但是萧言欢早已没有什么耐心等在外面了,他已经骑马冲入了据点之中,径直来到了燃烧的建筑前,直觉告诉他,南宫玥就在其中。
“还不快点去救火?”萧言欢对着几个想要拦住他的马匹冲入火场之中的侍卫怒道。
“陛下稍安勿躁……”萧言欢身后另一个骑马之人追了上来,停在了他的身边说道,他看着几乎已经快烧个精光的房子,知道就算现在救火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南宫大人不一定在这里面。”
“但万一她在呢。”萧言欢目光冷冽,直逼自己身边的这个人。
那人没有说话,只觉得一股凉意袭上了心头。此时此刻,他也不敢妄想可以逃过惩罚了,当萧言欢找上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所隐瞒的东西全部都败露了,而唯一可以让他活下来的机会,就是南宫玥安然无恙。
而这一丁点机会,也在他们接近湖边据点的时候,看见冲天火光时消散了。
沈陌堂默然地看着眼前的房子被烧得焦黑,房梁一段段地崩塌着,火焰渐渐弱了下来,他心中很清楚,在这样猛烈的火势之下,若是南宫玥真的在里面,那她绝无生还之理。
现在他也不知道,该后悔欺瞒了萧言欢,还是更应该后悔,自己太过于相信宇文缙了。但他什么也不能说,只能将一切罪责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只可惜这里的人都逃了个精光,也不能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言欢也知道,此时此刻他什么也不能做。他突然发现,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感到了一丝无助,还有慌乱。他心中不断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告诉他,南宫玥并不在其中,但眼前飘拂的灰烬和滚滚的热浪都在无情地扑灭着他心中的希望。
有些事,即使你身为一个帝王,也无法去改变,眼前的景象清楚地告诉了萧言欢,帝王二字,不过是一个身份而已,他从来不是神,只不过是一个人而已。
这是再明白不过的事实了。
他不担心凤略的命运因此而没落。如果南宫玥真的死了,还有南宫琰。缺少了一个左军师,照样有人可以填补上她的位置。按理说,萧言欢大可不必担心,而现在,他依然用这样的借口在不断地安慰着自己。
但这个理由却根本不能让他平静下来。他感到心中突然裂开了一个大洞,空虚得令人难以忍受。他扯了扯手上的缰绳,让他的乌云踏雪向后倒退了两步,目光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这堆即将变为废墟的残垣断壁。
众士兵已经听从他们君主的命令,尽速去救火了。原本火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据点又在湖边,运水方便,所以火势很快便被扑灭了。现在眼前只剩下了浓烟和一堆烧焦了的木头,几乎都看不出房子原来的架构了。
沈陌堂无言地看着那一堆黑乎乎的废墟,心想着里面若是曾经有人在,也一定被烧得只剩下渣滓了。他有点不忍心下令士兵进入废墟之中翻找,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南宫玥真的在里面,就算只剩下一堆灰,也得把她给找出来。
沈陌堂虽然这么想,但也不敢贸然下令,只是等待着萧言欢的命令。萧言欢凝视了这堆废墟许久,半晌才下了马,向前走去。他身后的几个侍卫连忙想上前阻拦,但沈陌堂却递给了他们一个眼神,令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众侍卫面面相觑,有些不解,心中也十分担忧。这房子被烧得嘎嘣脆的,余热也未消,此时进去有可能会被随时会倒塌的房梁给砸到,十分危险。但是他们也知道沈陌堂的命令从来都不会有错,所以就算心中忐忑,但还是站住了脚步,静静地看着萧言欢走入了废墟之中。
另一边,湖对岸。
一颗巨大的松树下,夹杂着积雪的土地突然松动了一下,冒出了一个人头。
一个长发披散,衣着凌乱的女子从土中爬了出来,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回身朝洞里伸出了手。
但洞里的人并没有回应她的帮助,而是一跃便从坑洞里飞出,十分优雅自如地落在了那女子的身边。
那女子无奈地抬起了伸出的那只手,将长发挽在了耳后,然后说道:“怪不得你一直那么淡定,原来知道那房子下面还有密道。不过柳素心也是百密一疏,竟然忘了这一点,就将我们关在了房间里想烧死我们,还真不怕我们从密道逃走么。”
“所谓狡兔三窟,据点这种地方,最重要的设置之一,便是可以便于逃生的通道,更何况他们是反叛势力,这一点就更加重要了。”那男子看着那女子从容说道,“至于柳素心,她也许太过急于将我们杀死而疏忽了这一点,或者自信我们根本无法找到这个地道,只能乖乖地等死吧。”
这二人正是南宫玥和宇文缙。
当在烧着的房屋中,南宫玥本来还以为宇文缙会自恃武功高强直接带她冲出去呢,没想到他其实早已找到了房中逃生的密道,竟这样从地道之中逃出了火海,来到了湖的对岸。虽然没有南宫玥想象中的惊险,但是毕竟逃出生天了。
“谢谢。”南宫玥由衷地对着宇文缙说道,“虽然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而且也没能帮助你见到俞子恂……”
“我说过会保你无恙,就定然会遵守我的诺言。”宇文缙回道,一边环顾着四周查看着地形。现在已经并不在凤阴之中了,但是隔着湖水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们才刚刚逃生出来的据点。那边的火竟然已经熄灭了,宇文缙眉头微蹙,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道,“看来救你的援军到了。”
“援军?”南宫玥忙走到了宇文缙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向湖对岸望了过去,果然看见湖的对岸那座据点几乎已经全部被红衣士兵给包围了,而在他们之中两个骑马之人的身影分外的清楚,但因为距离相隔太远,南宫玥并不能看清楚那二人的容貌,只不过其中一人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身形姿态都像极了萧言欢。
南宫玥忍不住往前冲了几步,来到了湖边,想要努力看清楚那个人。直觉告诉她那个人就是萧言欢。
萧言欢竟然出现在了这里,这说明他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但她并不担忧萧言欢会责怪自己以身犯险,因为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南宫玥现在只希望萧言欢可以知道她安然无事罢了。
想到此处,南宫玥又往前走了几步,想要隔着湖喊萧言欢的名字,都没有注意脚上的鞋子被湖水给****了。
“喂,你在干嘛。”宇文缙却一把抓住了南宫玥的手臂,将她拉了回去。
南宫玥有些迷茫地回头看向了宇文缙,刚想理所当然地说出“想要求救”这样的话,但是却突然意识到,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恐怕不容她这么想当然地去求救。
她并不知道宇文缙的身份,宇文缙虽然自称是沈陌堂的朋友,但是他也想要接触俞子恂,所以他是否对萧言欢是个威胁,南宫玥还并不确定,如果贸然这么做,让二人相遇的话,保不定会出什么大事。而且,对方还并不知道,对面的援军中,竟然有凤略的君主。
想到这一点,南宫玥便只好吞下了刚想要说出口的话,反之笑道:“只想看看援军里来的是谁。”
“其中一人是沈陌堂。”宇文缙说道,“另一人不知道是谁了,但一定比沈陌堂官位高,沈陌堂对他毕恭毕敬的。”
南宫玥心中暗暗失笑,更加确定了另一人就是萧言欢了。在沈陌堂官位之上的,也只有自己这个左军师了,再来便是坐拥天下的萧言欢了,沈陌堂也只会对萧言欢毕恭毕敬,就连对她这个左军师的恭敬,也只不过是表面遵守礼节般的做做样子罢了。
“你想到了是谁?”宇文缙看见南宫玥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便问道。
“呃,不过另一个达官贵人罢了。”南宫玥搪塞道。
“那他一定身份显赫。”宇文缙若有所思地说道,“沈陌堂并不是一个会轻易向人低头的男人。”
南宫玥不禁在心中暗暗佩服此人慧眼如炬,竟然如此了解沈陌堂。的确,也只有他的君主可以让沈陌堂低头了,而南宫玥希望宇文缙不要想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