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点着明亮的红烛,遮着银灰色的纱帐,流光溢彩,布置得十分有格调。精致的上等红木家具,漂亮的雕花沉香木屏风,琉璃花瓶****着开得正艳的红梅,房中兰麝芬芳,香气颇有点浓烈,无一不表明这里的主人是一个十分懂得享受也追求安逸的人。
这座宅邸的主人,此时正坐在大堂顶端那张看起来舒适非常的暖榻之中。榻上铺着洁白的羊毛垫子,垫子当中陷着一个胖胖的身躯。那人见南宫玥等人走了进来,身子费力地抬了抬,作势想要站起来,但却没有成功,便轻易地放弃了,老实地坐在暖榻里,对着南宫玥等三人说道:“欢迎,欢迎光临寒舍,朱某不胜荣幸。”
“寒舍?”南宫玥边向主人前进,一边笑着说道,“朱老爷您这是过谦了,若这也算是寒舍的话,那皇宫也不过是件茅屋吧。”她已穿过了纱帐,靠近了锦榻,看见了坐在正中的那个胖子。那胖子脸上堆着笑意,看起来倒十分的和善,并不像是个坏人。
但也绝对不像是个木匠。
虽然没有规定说木匠必定不会是个胖子,但是南宫玥一看见那人,便主意到了他十根如香肠一般滚圆肥胖的手指,上面十根有三根戴着戒指,分别是碧玉的扳指,还有两枚嵌着巨大宝石的金戒,手指虽粗,但是皮肤细嫩好比婴儿一般,上面连颗老茧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是木匠呢。
“姑娘真是折煞朱某了。”那胖子笑盈盈地说道,将自己的身体从舒适的锦榻中撑起来了一点,“这宅子虽然还算不错,但又怎么敢和皇宫相比,但姑娘您这么说,敢情是去过皇宫?”
“不瞒你说,的确是去过。”南宫玥笑着说道,毫不客气地在这位“朱木匠”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一副和他十分相熟的样子,“而且我住在皇宫里,这次来找朱老爷你,就是要替宫中办事,还请朱老爷保密。”
“替、替宫中办事?”朱老爷圆圆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紧张,问道,“敢问是什么事?”
“你可知道左军师南宫玥大人?”南宫玥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问道。
“知、知道。”朱老爷有点心惊胆战地说道。
“我就是替她办事的。她身为左军师,掌管凤略的军务。现在她有一个有关攻城军械的构思,想要一个有能力的木匠帮助它将其实现,听说你是城中最好的木匠,所以我就来看看,你这位木匠是不是名副其实。”南宫玥说道,并没有透露出自己的身份。
“这、这个……”但是听见鼎鼎大名的南宫军师找上了门,这位朱老爷看起来好像并不感到荣耀或者开心,而是一副仓皇的样子,南宫玥见状,便更加确定这个朱某人不是什么木匠了。
但是他为什么打着木匠的旗号,如此受人欢迎呢?难不成他背后,另有人完成客人交代的任务?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南宫玥必定要探出虚实来,找到朱某人背后那个真正有才能的人。
“怎么?”南宫玥皱眉故作不快道,“难不成还想拒绝我们南宫大人的请求?要知道,这种事,你办成了便会名扬凤略,享受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说不定还能变成御用的木匠,但若是办不成,这后果……”南宫玥说到此处便不再说下去了,而是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下来,用凌厉的目光看着朱老爷。
那位朱老爷顿时被南宫玥的目光吓得不轻,一点也没有刚才那种安逸又自如的样子了。他的脸上冷汗涔出,脸色也变得灰暗了起来。他从身上的华服中掏出了一块丝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渍,许久才开口说道:“小人自然是不敢推脱南宫大人的要求,只不过,还请大人容我考虑几天……”
“大胆。”南宫玥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竟然还要考虑几天,你以为制造军械这种事,容得了你延误的吗?若是耽误了军机要事,你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吧!”
那朱老爷吓得一跃而起,从锦榻上跳了起来,忙冲着南宫玥躬身如捣蒜一般道:“是是是,大人说的是,我、我这就去……”
“去干什么?”南宫玥一蹙眉,也站了起来,“去做事?我图纸还没给你呢。不如你先说说看对南宫大人设计的意见吧。”说着,便拿出了自己早先想了半天才勉强画出了一个大概的投石机图纸,递给了朱老爷。
朱老爷哆哆嗦嗦地接过了图纸展了开来,看了半天未发一语。南宫玥又坐了下来,不耐烦地用指节敲击着桌子,催促朱老爷道:“朱老爷,你怎么看?这军械还需要添加些什么细节?又要用几天可以造成?你那么有能耐,现在应该可以给出答案吧?”
“这个……”朱老爷将图纸又卷了起来,“这个我以前从未见过,可能需要点时间研究,要不然,让朱某我好生研究一晚,明日再给大人您答复,如、如何?”
“不行。”南宫玥果断地回答道,“此事紧急,我现在就要答复。你现在就可以研究,我就坐在这里等你的答复。”说着像是如磐石一般定定地坐在椅子里,一副十分泰然的模样,好像朱老爷若是不给出答复,就真的不会离开的样子了。
“那、那我去叫人上茶。”朱老爷又擦了擦汗,迈着小碎步往门口走去。
白羽横跨了一步,挡住了朱老爷的去路。
朱老爷惶然抬头,不知所措。
“白羽。”南宫玥冲白羽点了点头,“让朱老爷过去吧。”
白羽让开了路,朱老爷忙向白羽低声道了一声谢,有点魂不守舍地匆匆走出了阁楼,逃似的跑了出去。白羽十分不解地说道:“大人,您就不怕他就此逃跑吗?”
“逃?”南宫玥笑了一声道,“他能逃到哪儿去?这么大座家业还在这儿呢。再者说了,我看他也不会逃跑,而是去请救兵去了吧。”
“请救兵……”夕颜缓缓说道,“您是说,去请那个真正的木匠了吧。”
南宫玥笑着看向了夕颜道:“不愧是夕颜,已经看出了其中的猫腻了么?”
“什么真正的木匠?”但白羽还有点不明就里,“朱木匠难道不是真正的木匠?”
南宫玥和夕颜相视一笑,南宫玥道:“先不说区区一个木匠有可能拥有如此庞大的财力建造这么一座宅邸居住,你看那个胖子,手指圆润细嫩,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会做木匠活的人。当我让他看看投石机的图纸时,他完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恰巧暴露了他根本不懂木匠活的本质了。我看,他也就是个门面,而动手做活儿的,恐怕另有其人吧,也就是夕颜刚才所说,朱老爷要去搬的救兵啦。”
白羽似懂非懂地挠了挠头,道:“一个木匠还弄得那么复杂,我们应该离开这里,去找下一个才是。”
“不。”南宫玥却果断地否定道,“正因为故弄玄虚,反而倒让我更加好奇了。莫非这里真正的主人有非同寻常的本事?说不定就是我想要寻找的人呢。”
不一会儿,阁楼的门再次被推开,不过进来的却是那个粉衣的侍女,她为三人端上了三盏香茶,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将香茶奉了上来,然后又悄然退了出去。
南宫玥端起香茶,掀开了茶盖,只觉异香扑鼻。她心中暗觉不对,冲着刚想要喝茶的白羽说道:“等等,先别喝!”
白羽的手停在了半空当中,讶然地望着南宫玥。而夕颜本就没有想要去喝茶,听南宫玥突然这么说,也被吓了一跳,警觉地看向了那杯茶,道:“莫不是茶中有什么问题?”
南宫玥讪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有点疑神疑鬼了,但她还是说道:“不知道,但我感觉这里太不对劲了,还是不要轻易吃喝这里的东西吧。”说着也将自己手中的茶盏放了下来。
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拍手声,紧接着就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道:“不愧是左军师大人啊,这警惕性真是让人佩服。”
南宫玥猛地站起了身,望向了门口,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南宫玥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她怎么也没料到,这里的幕后老板,竟然会是他。
“怎么又是你?”南宫玥眉头深皱,有点恼怒地说道,“我怎么觉得你无处不在呢。”
“大概因为,我无所不能吧。我擅长的,可不只有医术这一门哦。”那人一身清爽的绿色,一举一动都十分懒散,悠闲地步入了大堂之中,走到了南宫玥的面前,躬起颀长的身子向她作了一个揖,然后抬起眼看着南宫玥,那张清俊又满带着慵懒闲散之意的脸庞彻底进入了南宫玥的视线之中。
“林悯尽,请解释一下。”南宫玥瞪着那双正看着自己的桃花眼,满脸严肃地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