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桥的另一边,萧言欢看见叶兼跟随着褚红衣离去,一时间有些错愕。
他原本看到了南宫玥,又看到了她身边的叶兼,便以为二人同游上元节,心中燃起了一股怒意,好不容易才强忍住冲上前去将南宫玥带走的冲动。但是他现在却看见南宫玥独自一人离开,而叶兼却和褚红衣在一起,不免产生了一丝疑惑。
叶兼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和南宫玥在一起,还是和褚红衣?
萧言欢静静站在原处,目送着褚红衣拉着叶兼离去,将目光又移回了画舫上的皮影戏中。民间百姓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原本挺简单的一个诱敌策略,竟然被他们演绎成了一个君王和军师之间的爱情故事,看起来倒是有趣。
萧言欢看着眼前的皮影小人卿卿我我,好像是再般配不过的一对,即使这出戏已经快要唱完了,但他却没有丝毫想要离开的意思。
这画舫上的白幕和皮影,在一起编织了一个幻影,将萧言欢脑海中所期盼却不能实现的景象演了出来,将萧言欢包裹在了一个温暖又虚幻的世界当中,不愿离开。
“陛、萧公子……”萧言欢身边的云轻舞轻声唤道,看了看萧言欢,又看了看眼前的皮影戏落下了帷幕,心中又是一阵落寞。
萧言欢今日带她出来微服同游上元节的凤阴城,她原本喜不自胜,至少,在看到南宫玥以前,她还是很开心的,因为心上人陪伴在自己的身边,这比什么都重要。
但是现在,云轻舞却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有时候,明明身边有人相陪,心中却加倍的寂寞,是因为你知道这个人的心思根本不在你的身上,而你依然是孤独的一人罢了。这种成倍的孤独比什么感觉都要糟糕。
云轻舞本来也知道萧言欢大概对南宫玥有意,但是她却一直觉得,像萧言欢这样孤高在上,又宁愿封闭自己也不愿接受感情的男人,是不会为了南宫玥而改变,甚至爱上南宫玥的。现在她却觉得,自己一次又一次地低估了南宫玥对萧言欢的影响力,很显然,萧言欢受到的影响不轻,而他正在一步步地迈入深渊。为了避免溺死,萧言欢只能选择寻找办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而云轻舞就是这么一个工具,一个替他转移注意力的工具。
云轻舞在被接到皇宫之后,也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作用,努力想要让萧言欢开心起来,忘记南宫玥的存在。她好像成功了,但是她千方百计累积起来的成功,只一枝梅花,便瞬间崩塌。南宫玥甚至都没有出现,只不过是一枝墙角的梅花罢了,便全然勾起了萧言欢的思念和情愫。
他从来没有对自己这样过。也从没有见过他对任何女人如此过。
云轻舞现在是见识到了。她嫉妒,她愤怒,她失落。但是她没有表现出来,因为她知道,她唯一能存在于萧言欢身边的理由就是她温顺,她驯服,她体贴。如果她敢于对此抗议,她在萧言欢的身边半刻也待不下去。
所以她只能选择忍耐。
忍耐却不等于毫无作为。
现在看来,萧言欢正在抵抗着他内心的情感,并不愿意陷入对南宫玥的感觉之中。这点无疑对她是十分有利的。当二人看见对方的时候,谁也没有向对方走上一步,萧言欢选择了站在原处不动,而南宫玥选择了离开。
如果两个人都无法敞开心扉,坦然面对自己心中的感觉,那么他们是永远不会有走到一起去的那一天。
云轻舞轻轻拉住了萧言欢的衣袖,珍惜着他近在咫尺的感觉,感受着他身上的温暖。
萧言欢是属于她的,谁也不能夺走。
南宫玥牵着夕颜,低头一口气向另一边猛冲了一大段路,一路上撞到了不少人,也只是匆匆道了歉,然后继续前行。
夕颜在后面一头雾水,也不知道南宫玥那根神经搭错了,一时也拦不住她,所以也只能任凭着她拉着自己往前冲。
知道南宫玥狠狠地撞到了一个的人身上,正想随口道个歉继续走,那人却道:“大人?你们去哪儿了?我找你们半天呢。”
南宫玥忙抬头向前看去,只见白羽正站在自己的面前,手中拿了两根糖葫芦,咧着嘴冲自己笑呢。
“你还敢说呢,难道不是你先跑了?”南宫玥抬手打了一下白羽的手臂,有点生气地说道,“一句话不说把我们给丢在这里,还真好意思呢。”
“哎呀,我正好看见了糖葫芦,想着你们肯定喜欢吃,便挤过去买,没想到一回头你们两个就不见了。”白羽略有些委屈地说道,亮了亮手中的糖葫芦。
“算了,看在这糖葫芦的份上就饶过你了。”南宫玥没好气地一把抢过了白羽手中的糖葫芦,分过一支给了夕颜,然后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酸酸甜甜的口味在她的口中蔓延了开来,竟驱散了她恶劣的心情,让她重新觉得高兴了起来。她一边吃又一边说道,“正好你回来了,我们就开始办正事吧。”
“是是是。”白羽见南宫玥心情不错的样子,连忙应道,一边从衣襟中拿出了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各处的木匠,全是南宫玥嘱咐他打听下来的结果,“我们先从玄武街开始吧。”说着,便领着二人向玄武街走去。
南宫玥一边跟着白羽,一边希望自己的运气能好一些,不用太费力就找到那个可以将自己心中构思给变为现实的巧手木匠。想想刚才自己也挺倒霉的,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好运气了,问白羽道:“我们第一个要找的人,是怎样的一个木匠?”
“他是凤阴城里最有名的一个木匠啦。”白羽说道,“听说在凤阴城中,无论有人想找他做些什么,他全部都能按要求做出来,甚至做的比客人所想要的更加精致,更加有趣。有时候还会在店内出售一些常人看都没看过的小玩意儿。我去他的店里看过,的确有很多我见都没见过的有趣东西,而且还都是木质的,所以我才将他列在了名单上的第一条。如果大人想让他造什么东西,我想他八成是最有可能完成的。”
“小玩意儿和军械可不是一回事啊。”南宫玥听白羽这么说,心中虽然兴致勃勃,十分雀跃,但却也尽量让自己不要抱太大的期望。因为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为免到时候太失望,南宫玥宁愿让自己淡定一些。
白羽只是耸了耸肩,看他的样子,似乎对这位排在他名单上第一位的人物很有自信。
不一会儿,三人便来到了一个巷口前,又七拐八拐地拐进了小巷之中,稍稍远离了拥挤的人群。虽然这里也有不少人在,但比起主街道要好多了,空气似乎也清新了不少。
白羽在一扇古色古香的大门前站定,道:“这就是那位朱木匠的家了。”
南宫玥看了看大门道:“上元佳节的,你怎么知道他在家?”
“这位木匠可不是说找就能找的,必须要提前相约,而且也不是什么活儿都接,听说还挺挑三拣四的,只有他感兴趣的生意才会接手。我和他约好了今日此时会来拜访。”白羽胸有成竹地说道,“大人,难道现在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南宫玥敷衍地笑了笑,轻轻颔首示意,白羽便上前了两步,轻叩门环。
不一时,大门便打开了,里面走出了一个颇为端庄秀丽的粉衣侍女,对着白羽行了一个礼道:“是白羽公子吧,我家老爷已经等着您了,请随我来。”
南宫玥和夕颜对视了一眼,不由得心中奇怪。这人虽然只是一个木匠,但府中规矩还颇为讲究呢。作为一个木匠,他的生活质量倒像是一个商人,一个还挺富有的商人。
“多谢姑娘。”白羽彬彬有礼地说道,正要跟着她进去。
但是粉衣侍女看见了他身后的南宫玥和夕颜,有点犹豫地说道:“这二位是……?”
“是我的朋友,其实是这位姑娘想和朱老爷谈谈生意。我只不过是个中间人罢了。”白羽坦诚道。
粉衣侍女点了点头,对着南宫玥施了一礼道:“那么就请随我一起来吧。”
三人跟着粉衣侍女迈入了红木大门,经过了前院,又左转右转走了不少路,终于来到了一处阁楼前。南宫玥边走边在心中暗暗评估着这座宅邸,这么一路走下来,这宅邸可真是不小啊,甚至都有点达官显赫宅邸的规模了。
区区一个木匠,可以住到这样的房子?就算他自己有能力造,所需要的材料什么的,也要花费不少吧,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南宫玥现在心里是越来越怀疑了。别是误入什么奇怪的地方了。
粉衣侍女推开了阁楼的门,说道:“三位请吧,老爷已经在里面等着你们了。”
白羽毫无怀疑地走了进去,而南宫玥犹豫了一下,知道此时此刻,也不可能就此退后离开,只能跟着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