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儿子的这幅吃相，艾老爷连连摇头：你看他这个样子，一看就是个纨绔子弟，能有什么出息啊？
他又看向太太：你可得把毛毛给我教好了，这个儿子是废了，我的希望可都在毛毛身上了。
大少爷听了父亲的话，倒也不奇怪，应该是从小到底被说惯了，他笑眯眯地看着艾老爷：我怎么了？我觉得自己怪不错的，毛毛指不定将来还不如我呢！
艾老爷一听，气得胡子眉毛都翘了起来：你听他说什么呢？
太太赶紧压了压他的火气：你们两见面就吵，好好一顿饭，别吃得不愉快。
艾老爷瞪了儿子一眼，便拿起了筷子。今天大家胃口都不错，尤其是太太，平时饭量不大，今日就这那糖醋排骨，吃完一碗饭，居然又让人添了第二碗。
大少爷吃得太快，食物呛到了喉管，他猛烈咳嗽起来，阿良急忙去倒水，太太却站了起来：阿良，你也去吃饭吧，让我来。
老爷用勺子舀了一勺脑花，抿在嘴里，入口即化，顿时惊艳起来，连称不错。他见太太走开了，便低声问自己的儿子：那事儿……你办得怎么样了？
大少爷却不以为然，他又夹了块排骨，让入嘴里大口嚼着：父亲，还有花钱办不好的事儿吗？
排骨被他嚼地咯咯作响，糖汁从他嘴角流下来，他伸手沾了一下，把指头放在嘴里又抿了一下。
艾老爷瞪了一眼大少爷：这次就算了，以后万万不可再胡闹了！
正说着，太太端着水就过来了，两人立刻停止了对话。正在这时，突然有下人从门外跑进来，跪在地上就大声呼喊：
不好了，不好了，小少爷他……
他怎么了！老爷和大少爷同时站起来。
那人的声音都要哭出来了：他……他不见了……
水杯突然落地，太太眼看就要倒在地上，阿良赶紧扶着她。
还不快去找！艾老爷的手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所有人听了身子都颤抖了一下。
正在此刻，又有人突然冲了进来：
老爷……老爷不好了……
老爷已经暴怒了，他指着吓人道：又怎么了！？
那个下人跪在地下，吓得直发抖，他指着大厅外面：是秀珍……她爬上了水塔……
夜色中的高塔，显得更加阴森，在那高塔之上，面如鬼魅的正是艾家的厨娘——秀珍。
明月当空，大群的乌鸦在秀珍身边徘徊，夜风扬起秀珍散乱的头发和已经，秀珍张开双手，望向天空，口中发出的惨笑声让人心中升起莫名的恐惧。
院子中已经站了好多下人，阿良第一个从正厅里出来，他看见秀珍的可怕的样子，脚一软就跪在了地上，他脸色惨白，手指着秀珍，嘴里吱吱呀呀的也不知道冒的是什么。
老爷见了这场景，气急败坏地冲着塔上的女人大喊：你是什么人？快给我下来！
塔上的女人见艾家人都出来了，咯咯的惨笑声立刻渐渐停止，她等着眼睛，红红的眼珠似乎要渗出血来。
艾老爷……秀珍轻轻地说着；你是不认识我，可你还记得胡全吗？
胡全？艾老爷一边念着这个名字，一边回想着什么。
谁是胡全？艾老爷左右看了看，他实在不记得这个叫胡全的人究竟是谁。
听到胡全这个名字，阿良浑身颤抖起来，他爬到艾老爷脚下，哆嗦着说着：胡全就是阿牛……
阿牛？听到这个名字，艾老爷身子也猛地一颤，他看了看天空飞着的那些乌鸦，它们围绕在秀珍身边，正打着圈，也不停下来，就像秀珍是主人一样。
一旁站着的大少爷，仔细端详着塔楼上的女人，他越来越觉得这女人面熟，突然他大吼一声：原来是你！
胡全，也叫胡阿牛，是艾家大院的长工，五年前，因为偷了老爷的鼻烟壶，被活活打死在水塔上，后来这水塔上就聚满了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乌鸦。
从此，这些不知出处的乌鸦，一到夜里就开始悲鸣，声音让人心惊胆寒，艾家人都怀疑这些乌鸦是胡阿牛的冤魂所化，所以艾老爷下令关闭了水塔，但是那些乌鸦至今还在盘旋在水塔周围，一直不肯离去。
秀珍站在塔楼上，冷眼俯视着下面的人：
阿牛是我丈夫，艾老爷你一句怀疑他偷了东西，无凭无据就把他活活打死了，可怜我的孩子才刚刚十个月大，就没了父亲。我本想随着阿牛去了，可我实在丢不下我的小毛……
对了……秀珍缕了缕头发，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惨笑地说道；我和阿牛的的孩子叫小毛，你们叫小少爷正好也叫毛毛。两个孩子名字一样，两人的命却不一样……
想到孩子，秀珍顿时变得可怜兮兮地：我的孩子，十几天前，我的小毛在酒楼门口玩耍，无意间碰到了你们家大少爷。
对，就是他！秀珍指着大少爷，恶狠狠地说道：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轻轻碰了他一下！你们家的恶狗黑犬扑上来对他就是一阵厮咬！
等我赶过去的时候，小毛浑身是血……手脚都烂地不成形了……我哭得都要晕过去了，你们家大少爷却带着恶犬扬长而去！
可怜我的小毛，就这样静悄悄地在我怀中断了气……
说道这里，秀珍的眼睛掉下了两行血泪，水塔下的人听得也是眼泪汪汪的……
艾老爷转头看着大少爷，瞪大了双眼，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不是告诉我已经处理好了吗？我给你的钱你花到哪里去了！
大少爷心中有鬼，自是不敢看父亲的眼睛，他冲上去，对左右说道：还不快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拽下来！
秀珍见状，哈哈大笑，声音更加可怖，随即，她指着大少爷，幽幽地说道：大少爷，吃了自己的亲弟弟，感觉怎么样啊？
听了秀珍的话，大少爷一下子愣住了，他回想起刚才那一顿饭菜，那葱香扑鼻的酱肉丝、那红白相间的龙骨汤、那酸甜可口的糖醋排骨还有那细嫩滑爽的凉拌脑花……
他禁不住一整恶心，感觉到胃里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往外翻，于是跑到角落里猛吐起来。
随即出来的太太听到这句话，喉咙里发出一阵尖厉的惨叫，两眼一白就昏了过去不省人事。艾老爷也已经站不稳了，他摸着自己心脏的地方，感觉巨大的疼痛袭来……
秀珍俯看着高塔下的那惊慌失措的人群，她神色越来越可怕：我到你们艾家来，就是来给阿牛喝小毛报仇的，我要你们全家不得安宁。
艾老爷指着秀珍恨恨地用力说道：快给搜，把她呆过的地方都给我搜一遍！一个地方也不能放过！
这就是你们艾家伤天害理的报应！秀珍哈哈笑着，她双手伸向空中，一瞬间，成群的乌鸦在她周围久久盘旋，她大声呼喊着：阿牛！小毛！是你们吗？！
爬上水塔的人渐渐接近秀珍，眼看就要抓住她，突然秀珍身子向后一转，那些人吓得当时就往后退，还有人摔在了地上。
秀珍见状，惨笑了几声，随即从水塔上跳了下去……
落在地上的秀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空，她明明就在笑，而那群乌鸦久久徘徊在秀珍身边，不肯离去……
太太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她魂不守舍地说道：我的孩子，我的毛毛，我吃了我的毛毛……
娘亲。突然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众人朝那声音望去，只见毛毛被人抱着从一处跑了过来。
毛毛！我的孩子……太太爬过去，一把将毛毛紧紧搂在怀里。
禀老爷太太，小少爷是在秀珍的床底下发现的，而且……那个下人有些犹豫。
快说！老爷厉声喝道。
在灶台下面，还发现了这个……下人拿出一把东西，里面是几条黑色的狗腿和黑色的狗皮，上面鲜血淋漓。
毛毛指着那堆狗皮，哭着说：秀珍……秀珍杀了虎子！
毛毛被堵着嘴，手脚被捆着放在床上，秀珍的脸在惨笑，她举着菜刀，虽然神色可怕，但满脸都是泪水，她的声音也在颤抖着：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我要你为小毛偿命……
毛毛不停地摇晃，眼神中满是祈求，泪水流下来，将那张苹果一样的小脸涂得花花的。
就在菜刀即将砍下去的一瞬间，秀珍的手松了，菜刀落在了地上，她一把抱住毛毛，口中喃喃地念叨着：我的孩子……我的小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