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黑,四周有雾气,走廊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沿着深不可测的通道,我慢慢朝前走着……前方出现了一个亮点,有声音朝我传过来。
抬头朝那光亮处看去,我看到了那走廊的深处站着一个人,低低矮矮的个子,佝偻着身子看着我,一双灰白的眼睛深深地凹着,脸上布满了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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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在小河边,夜里的风很冷,降温了,我却还穿着秋装。打了个喷嚏,我在泥地上插了一对蜡烛,三支长香,纸钱在开始燃烧,不是很旺,风不时吹过来,将燃烧着的纸张吹得满天飞舞。
烧成灰的纸屑落在我的肩头上,黑色的灰烬上还带着一点儿火星,我用手轻轻一撩,它就消失了。
我听到远处有声音出来,一下一下,是拐杖柱在地上的声音,一个黑影在出现在我眼角的余光处,我赶紧低下头来,不敢看那个方向。
尽管很冷,我的头上却冒出了汗珠,身子在颤抖,我很害怕……因为,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那黑影就站在我身边不远的地方停住了,它一动也不动,就像是在黑暗中静静地注视着我似的,我把纸张扯散,一张张地往火堆里放。
火渐渐烧得旺盛,红通通地映红了我的脸,我看了看水面,非常平静,一动也不动。我把放在一旁地口袋打开,里面是几身纸扎的衣服,在香纸店里,我特地把每一种款式都买了一套。
我拿起一件深蓝色的上衣,领口是金纸扎成的,我将它点燃,火烧地很猛,对着湖面我说道:“你说你冷,我给你买了衣服了,这件是冬装,我给你买了好几套颜色不同的,你换着穿。这里还有一些布料,你拿我烧给你地钱,去做几身你喜欢的款式。”
纸扎的衣服要比纸钱厚很多,不是很容易烧,我拿着衣服没有点燃的地方,看着它一点点地燃烧着,过了好久,才把它们全部烧成灰烬。
在我的身旁,还有一个纸扎的房子,很大,是三层楼的别墅,我把它竹签做成的四个角,插在泥里,然后点燃了它。
这一团火烧起来,讲岸边映得特别明亮,偶尔有几个散步的老人朝我这边看一眼,看不清他们的神色,只是从他们停顿下来张望的动作中,我感觉到了他们心中的奇怪。
的确,他们奇怪地是,今天不是中元节,也不是清明节,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在岸边烧纸呢?
河风吹过来,火势烧得更旺盛了,噼里啪啦的声音里,我却听出了欢快地节奏。我的眼角再次朝之前那个黑影所在之处瞟去的时候,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转身,我朝岸上走去,气温越来越低,明天应该换一件厚衣服了。
烧纸之后是不能回头的,街灯不是很亮,我大步朝前走着,温度似乎降至了冰点,寒衣节,说来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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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家门,刚开了灯,我就看到餐桌前坐着一个人,正大口大口地吃着像烧鸡一类的熟食。那人穿着深蓝色的上衣,金色的领口看着很廉价,背对着我,他的背部依旧佝偻着。
见他坐在那里,我稍微愣了一下,他听到了动静,转头看了一眼我,皱巴巴的脸上,深凹下去的灰色眼珠转动了几下。
“你回来了……”他说着,很苍老的声音。不等我说话,他已经又转过头去,象刚才一样背对着我,啃起了烧鸡。
在大门处站了好一会儿,我才换上了拖鞋,慢慢朝屋子里走去。屋子里依旧很冷,坐在沙发上,我盯着他吃着熟食的背影,一句话也不说。
嘴里嚼着骨头,声音啪啪作响,他似乎吃得很享受。桌子上还有一个酒瓶,瓶子里的液体只剩一半了。他喝一口酒,吃一口下酒菜,十个指头吃得油腻腻的,他一个个舔得干干净净。
“刚才不是给你烧东西吗?你还来找我干什么?”我的语气很冷,没有一丝温度。
他没有回头,又喝了一口酒,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这衣服还不错,下面已经开始流行了,我看他们都穿着,你烧给我了,正好!”
说道这里,他又扯了一下金色的衣领:“这领子我不喜欢,颜色太艳,你为什么不给我买那种黑色领口的?”
听了他的话,我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只有这种,我没看到你说的什么黑领的,你要是不喜欢,就把他退给我!”
听到我的语气有些不客气,他嘿嘿笑了几声,又啃了一口手里的东西:“退给你,就是一堆灰了,你拿着也没有什么用,我就将就穿着吧。”
他吃得很香,大口大口,嘴里吧唧作响,听得我非常反感,我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打开电视机,发现一个台也没有信号。
拨弄了几下机顶盒,还是不行。我把遥控器用力往沙发上一扔,再次回头看着他,他还坐在那里,认真地啃着手里的东西。
“你到底要干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为什么每次都来找我,你那么多儿孙,干嘛非缠着我一个人!?”我怒了,指着他大叫起来。
他抬头,满嘴是油,牙齿上还挂着肉,等我看清楚了他手里啃食的东西,突然胃部一阵恶心,忍不住就扑到垃圾桶边呕吐了起来。
那是一只脚,一只人的脚,脚趾甲有一个还挂在上面,往外翻着,脚皮经过炖煮,有的地方已经翻开,冒出骨头和肉筋。
我重新站起来,眼看着那只人脚在他的啃扯中,渐渐便得不成样子,他捧着那只脚看着我,往我面前一递:“你吃不吃,人间美味!”
我看着那些白花花的肉和骨头,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回答我的话!你又跑我这儿来干什么?房子衣服我都给你烧你,你为什么还要缠着我?”
他放下那只脚,笑了一笑:“谁叫你天生阴阳眼,只有你能看见我,我只能找你,找别人要东西没用。”
“你可以托梦啊……”我急了。
“托梦……”他眨了眨眼睛:“托了好多回了,可……他们都不信啊……”
我怒气冲冲地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电话响了,来电是我的妈妈,她在那头的声音很急促:“雪梅,你快点儿来医院,你小姑妈出事儿了,是车祸……”
挂上电话后,我呆呆地看着他,而他,又低下头来,继续啃着 那只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