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的村子严重缺水,别说洗衣和洗澡了就连村民饮水都是大问题。全村几百口人就指着一口井过日子,绞满一担水得十几分钟,而且里面泥沙很多。每日下工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赶快去排队绞水。
初到村里时天气还冷不大理会,开春后开始了田间干活。尤其是麦收过后每日挥汗如雨的劳动,哥几个浑身上下都脏的不得了,就算是最轻松的我每日放羊回来,也一身羊膻味,简直能要了人命。
胖子几个让我屋外散散味儿再进屋,其实他们三个一身汗的酸味,不见得比我身上好闻,也就是自己身上什么味儿,自个儿不嫌弃罢了。我干脆拿了枕头凉席到天井青石板上睡觉,还凉快。这石板是我们平时吃饭的桌子,天井很小,它就摆在中间,隔壁女知青擦身子的哗啦水声都能听的清清楚楚,我实在不理解她们这种宁可不喝水也要洗漱的行为。
想着想着,我心里突然一阵痒痒,身上升起一股燥热,我低声骂了一声自己下流,就翻过身子,堵着耳朵睡觉。心中不宁,怎么也睡不着,忽听的门声一响,有人出来倒水,我赶忙用枕头夹住脑袋装睡。刘海薇走到天井倒了水,看到石板上有人,低声呼叫了一声,质问道:“谁在那儿?”还准备用水泼我。
我见要遭不测,赶紧坐起来道,“是我,是我,别泼,别泼!”
刘海薇一见是我,神情放松了下来,责备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在外面?”忽然脸上一红,啐了一口道:“难不成是偷听我们…我们…洗…洗澡…”
“我去!”我心里叫声冤枉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偷听你们…”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支吾了半天。刘海薇扑哧一笑,说,“逗你玩儿呢!”我不由得老脸一红。
“你怎么出来睡啦,夜里小心着凉!”刘海薇轻声道。
“他们几个脚丫子味儿太大,屋里没法呆…”我毫不犹豫地把胖子三人出卖了,知青里面,狼多肉少,为了我的终身幸福,只能牺牲哥几个了。刘海薇掩着嘴嗤嗤地笑了起来,指了指我身上,低语道:“你身上的味儿也不见得好闻呀!”我顿时大囧,暗骂小妮子不会聊天,这正打你注意的时候,你给我说这个,我得多脸皮厚才能把话题接下去啊。
刘海薇又嘱咐我早点回屋睡,省得半夜里着凉,然后端着盆子进屋了。
我望着她柔美的身影,暗暗发誓,“老子明天死也得洗个澡!”
我琢磨着怎么解决洗澡问题,突然想到了村里的存水池子,也叫做涝池子。高原的村里为了解决牲畜的饮水、以及日常的洗衣服的问题,修了个水池子,村中的雨水都被引流到涝池里存储起来备用。入夏以来几场大雨将涝池灌的满满的,池水也较以前干净多了。涝池的南面依傍着几十米高绝壁,北面和西面是通往三队的马车路,路面离水面有一米左右,岸边长者青青的绿草和苔藓即陡峭又光滑,东面是个缓坡,婆姨女子们就在这里洗衣服。
第二天,下了工。在我的引诱下(我说女知青爱干净,咱们太脏了人家看不上眼),竞争机制下,几人不甘人后,一起来到涝池边。只见几个婆姨和女子在说笑着洗衣服,我们三下两下脱掉了外衣跳到涝池里大游起来。
那几个婆姨女子抱起衣服就跑,嘴里还大喊大叫着:“啊呀!不好啦,那些缺死鬼,奈刀子、奈炮子的学生娃都精沟子(当地话;光屁股)出来了”把我们逗得哈哈大笑。
没几天,那些婆姨女子对我们穿着短裤游泳的行为,也就习以为常了,我们游泳她们洗衣服各干各的。还时不时的与我们开起了玩笑,并对我们每个人的游泳技术大加评论起来。
自从每日在涝池游泳洗澡后,每个知青身上都干净多了,每晚睡觉都特别的香。果然隔壁三个女知青对我们热情了许多,我觉得这完全是我的功劳。
我们的戏水行为,招的村中的小娃们也跑来玩水取乐,家长们也放松了对涝池的警惕。
这天我正在草科打盹,就听见里邻居李嫂子喊我,说羊娃子掉到涝池里了。我一听急向涝池跑去。到 了池边,我一跃跳入水中,一面游一面不时的向水底伸脚踩着,突然感觉脚下像踩上去软绵绵的,头‘嗡’的一下就大了,我猛吸了一口气,一使劲,头向下扎去,伸手抓住了那东西,身子一蜷双脚用力一蹬池底,一下就跃出了水面,睁眼一看手中果然抓着那羊娃子的后背衣服,脚脖子上还缠着水草。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把水草解开,把他弄上岸,可惜还是太晚了,羊娃子终究还是去了。
入葬那天,老人们唉声叹气,说“小孩子死了不吉利啊,要闹的很凶,这孩子又是淹死的,看来老天爷该减咱们这的雨水了!”知青对这些话毫不放在心上,这个地方,十年九旱,就是不闹,雨水也多不了。埋下羊娃子第三天夜里,山里传出一声巨响,惊得人们一夜没睡觉,第二天涝池子里居然裂出了个口子来,池子里的水漏了个干干净净,老人们说山神爷放炮收水了,一时间村里人心惶惶。
庄稼已经种了十多天,再不下雨的话,种子旱死了,今年估计就要绝收了。可一连几天,天上一个雨星子都没有,村民们逼的没招了,开始想些歪歪道,暗中准备求雨仪式。
在山梁高最高处,有一株龙树,其实就是柳树。村里老人穿上黄袍皂衣,站在树下念求雨经,其它参祭人员跪在祭坛前默念祈雨。老人手摇冲夭铃,身披法衣,头戴法帽,边跳边让人检查柳叶子上是否有滴水,如果有水滴出来,求雨就成功了。知青们看着好玩儿,也前来凑热闹,帮忙检查柳叶子上的水。
胖子根本不信,边检查边说这是封建迷信。一只到中午,骄阳似火,突然,有人兴奋地高喊,“有水了,有水了!”知青们吃了一惊,这烈日炎炎的,树上怎么可能有水,赶忙跑过去看,柳树叶子上果然开始不断地渗出。
老人又道:“雨水太少,庄稼长不起来,请龙王爷多行点雨”。又念一段“求雨经”。深水越来越多,渐渐地开始滴了下来,知青们直看得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树干上被淋的湿了一片。老人转口道:“雨下得太多,庄稼受涝,难有好收成”。再念一段“求雨经”,祈求老天爷均匀地洒下雨水,保佑风调雨顺。树上的滴水又渐渐少了起来。村里人们长出了一口气,知青们已经呆若木鸡。祈雨祭祀完毕,大家开始吃祭餐,吃完祭餐,众人各自回家。
回家路上胖子边摇头边小声问我,“这就成了?这他、妈、的也太邪门了吧,老徐,你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摇头苦笑,这真的超脱了我的认知,摇头苦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顿了一会儿接着又说,“看看这几天下不下雨,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第二天,依旧晴空万里,没有要下雨的样子,一连几天,滴雨全无,知青们长出了一口气,胖子道,“这才像样子,这几天可吓死老子了,差点颠覆了老子的世界观!”村里又开始谣言四起,大概就是说,“老天爷赏下的雨水,让羊娃子的阴气吸走了,这是完全不给山里人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