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这个没料到,他便失了先机,变成背腹受敌。
背后这凶恶的突袭,便是青因身经百战,仓促间急忙躲闪,也仍被那黑金铁一般的钢爪深深扎入脊背,肋骨当时便被抓断数根,几乎连仙根都要被拔断。踉跄中虽然狠狠扯断了黑面狮鹜的脚骨,血淋淋撕下一段脚爪来,又回身虚刺了一剑,也不知道伤到后面突袭的那只没有,青因自己却已经负伤不轻,痛得几乎晕厥。
一大一小两只鬼面狮鹜嘶惨吼叫着振翅高飞,大的那只摇摇欲坠,鲜血漂流洒落,却还拔尽一身黑羽,如钢针般漫天刺落,阻着青因,一路护着小的那只,让它飞在前头,还频频首,凶恶嚎叫嘶吼,发出威胁,生恐青因追击。
另外几只黑面狮鹜早被两只更高级的同类撕心的惨叫声吓得呜咽不已,见两只鬼面狮鹜落荒而逃,哪里还敢恋战,立刻蹿入黑云中转眼飞得无影无踪。
青因也不敢久留,若余下的五只黑面狮鹜齐齐攻上来,说不定他真是要竭尽全力才能突围而归了。但奇怪的是,打了这么久,居然没有见到有魔兵乘机转攻上来,这莫名冒出来的冲天黑柱,浓浓的黑雾,看似没有魔兵指挥伴随的黑面和鬼面,无论哪一样,都透着无名的诡异。
如今背上的伤势仍火*辣辣一阵阵揪心地痛。吃了星安递来的丹药,股股热流慢慢沁向四肢百脉,温养仙根,倒是舒服了许多。连着原来左肩膀到胸*口的旧伤,似乎也好受了些。
青因思索着,直觉这一次魔界出兵灵台山,攻打天庭的恐怕背地里有着不为人知的隐秘。但无论如何,也只有先将伤养好,再来细细探究。这样想来,武东镇虽然想法跳脱,行为举止有些怪异,出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主意,也算是误打误撞,这一回夜探魔营,也并不是一无所获。
这样想着,才在阵阵隐痛中沉沉入睡。中间又半醒了一回,突然苦笑,这恐怕是自千年前那场大战后,他第一回伤到这种程度,居然要躺着睡觉了吧?不过这样也好,多少年了,他不能,也不愿这样闭着眼睛躺到床上,安心睡一觉?每次这样躺下来,总是后悔,总是想起两千多年前的那些耳鬓厮磨的夜晚,便愈加不能安睡。生生地折磨得自己夜不成寐。
这样受了伤,反倒觉得能安下心躺下来。这算不算是他对自己的一种惩罚?
*
难得仙君竟能如此痛快的酣睡一回,其间星石几次进了营帐,青因都并没有被惊醒,只侧身躺着,鼻息均匀,安稳深眠。
星石来来回回又进了几趟,将那团破衣裳上收集下的一小瓶黑面和鬼面的血摆在案几上。星安把吃食拎进来,冷了又热热了又冷,期间青因一直未醒,两个人张望了几回,也舍不得叫唤。
直到过了两日,到下午时分,青因才自睡榻上坐起来,看面色比回来时要好了几分,却依然苍白,只是一双眼睛更加熠熠有神,不怒自威。
星石听得响动,连忙要进来,却被星安狠狠一挤,便被挤到一边,星安越过星石,几个大步跨进营帐里,将热腾腾的各类精致小菜一一摊摆开来,望着青因一笑:“仙君忙累了几日,先好好用膳,什么事情等吃好喝好后再交待。”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冲将头探进营帐里的星石狠狠一凶。
星石伸了伸舌*头,连忙把帘帐放下,再不敢进来。
青因将筷箸拿在手中,听星安这样一讲,顿时愣怔了一下,问道:“我们去魔营几日了?”
“足足三天了!”星安将手伸*出三个指头来,在青因面前比划了一下。又伸*出两个指头:“仙君回来又安睡了两日。”
回来迷迷糊糊睡了两天,这个青因是感觉得到的。
但分明在魔营内,只觉得是一小阵子。哪里有三天呢?绕来转去莫不是晕了头?青因略略思索,越发觉得魔营中那迷雾黑柱奇阵有些异样。居然连时间飞逝都能改变?
星安拿了另一双小筷,替青因细细布菜,夹了些他平素喜欢的放在他碗中,又小声讲道:“仙君放心,这几日军中安静,魔军也没有什么动静。倒是甘列和樊川那边有战报传来,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境,魔军的布防并未因大战加强,黑都城及周边左近的几个中心城镇的粮草仓库,如今几乎都被烧歼至尽,估计魔界那边很快便要跳脚了。毕竟数百万魔军的补给被毁,可不是一日两日能抢得回来的。”
青因微微点头。本来甘列樊川那边,是一着好棋,若魔军果然只是冲着灵台山而来,为了争兵夺壤与天庭开战,大军补给不足,断了后路,自然是能气到姜储,令他跳下脚,这着棋便有些作用,但如今从探来的情形看,恐怕魔界有什么大图谋,不被天庭所知。这样一步棋,便只算杯水车薪了。
星安又汇报列明些琐事,底下文官武将基本都能处理。青因也难得如此慢条斯理地用一回餐,身上又有伤,也就细嚼慢咽,自然地显出一份从容态度。
外面星石却如一只将要上场的斗鸡一样,来来回回踱了好几百步,次次走到大帐帐帘前便站住,听里面轻声细语,他便长叹一声不敢去掀帘子,只在一众站岗巡逻的兵士前露出个如哭脸般的笑脸,又背着手踱了回去。这样来回了无数遍,终于听得帐内青因声音稍提高了些,却是对着星安的:“好了,将这些撤下去吧。你拦着星石不让他进来,他这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我耳朵都快听出老茧了。”
星安在里面轻轻哼了一声。星石却如听到救星的声音一样,连忙掀了帘子进去,向星安陪着笑脸道:“还是星安最懂得怜惜仙君,大战回来,自然是要吃饱喝好才能应付各种军机。等我来帮忙收拾。”
星安回了他一个白眼,将案几上的小碟一样一样收好擦净才走了出去。
星石等青因站起来擦着嘴将自己望着,才躬了躬身行了个礼,指了指营帐外:“仙君,四皇子说是要向仙君请罪,这两天都来过,今天已经带了自家的皇妹在侧帐等候了快一个两个时辰了。”
皇妹?青因诧异地将星石看着,星石却不肯往下说,只笑着:“星石愚钝,不明白四皇子的行径,可星安特别生气,说这些皇家贵女都可恨得紧,被一个情字冲得晕头晕脑,险些害死仙君。她却不想想,她自己可也是个女子。”说着又抬起头来向青因憨憨笑着:“星安不让我禀报给仙君,不过也是心疼仙君。如今仙君醒了,又用过餐,星安摞了人家一下午了,仙君还是得去应对一下才好。”
青因将帕子甩在几上,笑着摇头:“简直胡闹。”说着便踱步出去。
星石连忙跟着,星安从帐边转角过来,不依不饶地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星石只做没看见,昂首挺胸跟着青因一溜烟走了。
侧帐外站了一排亲兵,一字排开守在帐外。
营帐里却没有一点声息。武东镇穿着一身军中服饰,长刀取下连鞘一起放在桌上,正襟危坐,双目前视,点珠如墨,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身板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上纹丝不动,看那架势,便是让他保持这样的姿势三天三夜都没有一点问题。
他旁边站着一个少女,乌黑的长发在头上扎成一个漂亮简洁的凤头髻,黑压压团在头上,更显得一张脸如白玉银盘一样白晰透亮,一双与武东镇相似的大眼扑闪扑闪,神采飞扬,极不安分地转来转去。一身火红的长裙耀如火光,胸*前高高*耸*起,腰部用一根亮闪闪的金色丝绦系紧,打出一个结,如正要展翅飞翔的金色蝴蝶。恰到好处地掐*出纤纤细腰,将少女火*热美好的身材显露无遗。丝绦上又系了一绿一紫两块上好玉佩,一片雕的清荷出水,一片雕的牡丹盛放,底下垂下又浓又长的墨绿流苏,随着少女一耸肩一抬足轻飘晃动,低调奢华,好不清贵。可不正是闪电舟上被武东镇扒下面具的武东灿!
武东灿在武东镇身边站了一会,又侧着耳朵听了一会,便不老实起来,轻轻地跺着脚,又皱着眉,玩着腰前的丝带,不耐烦地嘟着嘴。
武东镇看了她一眼,武东灿便停了手,老实站着不动。不过一刻,又站不住,轻哼了一声,蹬蹬蹬跑到门口,透着帘子往外张望了一会,见半个人影也没有,便失望地转了回来,依旧在武东镇身边站好,用鞋踢着脚下的垫子,恨恨说道:“我看那两个小仙侍就是故意的!一个个脸色冰冷,满脸冷漠,前两天说是没醒,如今又不理不睬,他们分明是故意不去叫青因哥!不然,怎么会让我们等这么久!”
武东镇横了她一眼:“梦夜仙君身居元帅要职,他的名讳是你能随便叫的吗?”